傍晚六點半,王嘉略與趙夢熙回到了昆明路科學一街的崇尚公寓。
似乎這一天並不輕鬆!
但對於王嘉略來說,除此之外,時間過得還很慢。
晚飯後,他便獨自走進書房,抄起那瓶上次沒有喝完的白酒,仰頭猛灌了幾口。直到再也灌不下去,才倚在書架上,大口呼吸,任由酒精在他體內燃燒,直到火焰竄進大腦。
一切正常之事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了。想到這,他的身體猛烈顫抖起來,雞皮疙瘩瞬間佈滿全身。或許酒勁上頭,又或者內心作祟,那叫作“意志力”的傢伙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因此他無法繼續保持瀟灑的站姿,無助的蜷縮在書房的一角。
他繼續猛灌,直到房間變得霧濛濛,傢俱全都錯位,燈光就像荒野的地火或夏日的閃電。他艱難地摸着冰涼地的地板躺了下來,想把酒瓶放在胸口。瓶子似乎已經空了,它滾了下去,發出了一聲響亮的清脆聲。
趙夢熙聞聲趕來,看着已經沉沉睡去的王嘉略,內心一股莫名的傷感滾滾而來,讓她心疼不已,掩面而泣。
或許,這正是王嘉略想要的,想要獨自痛飲,把自己灌的不省人事,快速的結束這糟糕透頂的一天。
又或許,這並不是他期望的,期望的止步不前,把自己封存在魔咒中,久久無法脫身,迴歸正軌。
第二天,一束陽光搔着王嘉略的一隻腳踝。他睜開眼睛,看見一絲新綠在霧濛濛的藍天下輕輕搖曳。他翻了個身,發現自己此時已身處臥室舒軟的牀單上,身上正蓋着溫暖的毛毯,只是沒有脫衣服。他掀開它,把兩隻腳踩到地上,憤怒地看了看手錶,指針指向十二點三十五分。
他站起來——這需要決心和意志力,也耗費了他相當一部分體力。終於艱難地挪到洗漱間,扯掉襯衫,用雙手朝臉上潑了些冷水,又朝頭上潑了些。直到渾身溼淋淋的,才粗暴地用毛巾擦乾。
走出洗漱間時,趙夢熙正站在門口,她居然紮起了馬尾辮,那脖頸間白嫩的皮膚便一覽無餘,如同陽光下閃耀的珍珠,光澤亮麗。
“親愛的,想來點咖啡嗎?”
“額,那再好不過了。”
趙夢熙轉身來到廚房,片刻之間便端着一個托盤回來,上面放着一隻裝了咖啡的玻璃壺、糖和奶。
“新鮮的,現煮的。”
王嘉略喝了兩杯黑咖啡,感覺好多了,又成了人類的一員。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昨晚,辛苦你了。”
“我知道,昨天孫正給出的結果,讓你無法接受。”趙夢熙平靜的說着,“但怎麼可以這樣踐踏自己呢。”
“沒事,我這不又生龍活虎了。”說完,王嘉略便硬撐着扭起老腰,像極了一名失魂落魄的小丑,卻把快樂帶給了趙夢熙。
“要吃早飯嗎?”趙夢熙關心的問。
“算了,等着中午飯一塊吧。”
王嘉略灼燒的胃還在翻騰倒海,似乎那是一瓶假酒,要不然像他這種叱吒酒場的商界人士,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管他呢,酒入肚囊,遲早遭罪。
他癱坐在沙發上,出了神……
突然,茶几上的手機一驚一乍的響了起來,是孫正。
王嘉略極不情願地接起電話,冷靜的問道:“孫哥,找我有事?”
“抓緊下樓,我在你公寓樓下。”孫正緊張興奮的說完,便快速掛斷了電話。
似乎警察天生喜歡搞突襲,神經衰弱的人肯定接受不了。可王嘉略喝過酒、壯過膽,來者不拒,甚至此刻盼望着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於是他跌跌撞撞穿好衣服,下了樓。
此刻警車正停在單元門口,王嘉略踉踉蹌蹌練着醉拳走出來時,孫正透過車窗打了聲招呼,他擡腿邁進車內,屁股還未坐穩,那英姿颯爽的警車便拉着聞風喪膽的警報飛遠了。
“去哪?”王嘉略鬱悶地問着。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孫正神神秘秘地回答道。
“那好吧,你先開,我再閉目養神一會。”
“看你狀態不太好呀,喝酒了?”
王嘉略衝着孫正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將腦袋轉向車門一側,假裝睡死過去了……
四五十分鐘的樣子,孫正把車開到了郊外,並不是南昌路方向,正好相反。這片區雖然也破敗不堪,卻沒有塵土飛揚,取而代之的是市井喧囂,像極了一個隱世桃源。只不過裡面住的絕大多數是被這個城市遺忘又或者邊緣化的人。
很快,警車在一處碎石路面的街道上挺穩。王嘉略跟着孫正下車,徒步走了大概五分鐘的路程,來到了滿牆塗鴉的出租屋院牆外圍,此時還有四名警察端着手槍,正蓄勢待發,很明顯這是一次驚心動魄的抓捕行動。至於抓誰,王嘉略還不清楚,但絕對跟他有關。
隨着孫正擺了個瀟灑收網的手勢,四名警察一擁而上,動作毫不遲疑。衝在最前面的那位已經悄悄的摸到了房屋門口,還有兩人在長滿乾枯雜草的院落內擺着演練時的標準動作,剩餘一位則擋在孫正跟王嘉略的前面小心引路。突然,房門被首當其衝的那名警察一腳踹飛,緊接着後兩位持槍飛速闖入。當警察帶着孫正緩緩走入房間時,王嘉略被留在了門口,而那名罪犯則被其中的一名警察用膝蓋死死的頂在了水泥地面上,手腕紋絲不動的銬在背後。罪犯痛苦的哀嚎着,還時不時的掙扎一番,企圖擺脫束縛,這使得他氣喘吁吁。
“叫什麼名字?”孫正走上前去,嚴厲的大聲喝問。
罪犯沒有吭聲,他的腳繼續瘋狂地亂蹬。於是孫正不慌不忙地蹲在地上,伸出手抓住他的後脖頸,將罪犯原本埋在地面上的腦袋高高舉起,此時四目相視,正義與罪惡的較量正式揭幕。
“別以爲你能嘴硬。我們叫你說什麼,你就得說什麼,我們不叫你說什麼,你就一個字都不會說。”
“滾——你的。”
“再說一遍,我給你的頭下墊個枕頭。”
罪犯的嘴脣抽搐了幾下,眼睛閃爍着野獸兇狠的光芒。
“想坐起來嗎,小子?”
罪犯閉上眼睛,假裝睡覺。孫正緩慢起身,徑直走到門口,把嚼着菸草焦急等待的王嘉略喊了進去。
下一秒,王嘉略後退了兩步,膝蓋開始變得綿軟無力,眼珠子都凸出來了,自己面前的那個罪犯竟是郭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