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然做完了檢查,慢條斯理地將所有工具都收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緊張兮兮地宇文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王爺,算你運氣好!”
隨手,將藥方給了牀邊候着的靈兒,“按照藥方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趁熱給王妃喝了,祛祛寒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宇文策一臉的擔憂,連句客氣話都沒說,一把撥開了黎沐然,蹲坐在牀前,低低地喚了一聲,“塵兒……”聲音中梗塞黯啞,飽含着無數的慶幸與心疼。
“這人啊,連句謝謝都不會啊?”黎沐然自嘲地說着,這個傢伙,有異性沒人性啊,他好歹也忙活了半天連口氣都沒顧得上喘呢。
“大恩不需言謝。”宇文澈淡淡地瞅了他一眼,轉身便走了出去,無論在哪裡,她的身邊都沒有他的位置,他的心卻始終爲她而牽動,一刻也不得安寧。
黎沐然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提着藥箱走出了房門,這陷入感情漩渦的男人還真是沒趣啊,沒看出來他是開玩笑的嗎?怎麼這人變得如此沒有幽默感了!
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哪。
“塵兒,塵兒……”宇文策緊緊地握着他的手,飽經摺磨的神經也緊緊地繃着,似乎只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心才能安靜,才能感覺到她依然還在。
“嗯。”聶淨塵紅着眼眶,乖巧的應着,虛弱地擡起了手,輕柔地摸着他的臉頰,溼潤而又冰冷。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似得,到處尋找着,終於在牀邊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孩子,遂朝着他招了招手。
小世子冷着一張小臉,緩慢地走到了牀邊,聶淨塵看着他繃緊的臉蛋,心下悽然,小可憐真的被她嚇壞了。
“雲兒,對不起。”
聽到這一句,小世子使勁憋着的那一股恐懼與擔憂登時便如開了閘的潮水,一下子宣泄了出來,“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使勁地往聶淨塵的身上蹭了蹭,委屈至極的小模樣讓人無限的心疼。
聶淨塵緊緊地摟着他,輕輕地摸着他的發,軟軟地安慰道,“雲兒乖,不哭了,母妃會心疼的。”
小世子使勁地挨着她,彷彿怕她再丟了一般,小手使勁地勾着她的脖子,淚水一如擰開的龍頭,汩汩地流瀉出來,涼涼地鑽入了聶淨塵的衣衫內……
宇文策心疼地看着眼前他最愛的兩個人,齊齊地把他們摟在了懷裡,一齊擁住了全世界。良久,宇文策使勁地抱了抱她,低聲說,“塵兒,你先好好休息,本王去去就來。”
“琉珠琉璃,你們好好照看着王妃,若有差池,本王決不輕饒!”宇文策環顧了一眼四周,冷冷地聲音擲地有聲。
“是,王爺。”屋子裡伺候着的下人登時全都跪了下去。
“策……”聶淨塵看着一臉嚴峻的宇文澈,她知道,他是爲她受到的傷害而遷怒。
“好,本王知道了。塵兒乖,本王去去就來。”宇文策一轉過身,清冷的臉上已是一片的柔軟,這臉色變幻還真是,收放自如啊。
“你們好好照看着王妃,一步都不許離開。”
“母妃,雲兒也有事要辦,
待會再回來陪你。”待得宇文策走出了房門後,小世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撒腿就跑了出去,“父王,等等,雲兒要一起去。”
御書房外,聶玉湖連同太子府的一衆下人全部跪在冰涼的瓷磚上,梅心、小蝶雙雙瑟瑟地抖索着,會查到她們嗎?
“父皇,兒臣狀告太子府,謀害賢王妃,還請皇上給兒臣做主。”宇文策大踏步向前,遞上了一份摺子,冷着一雙冰雪寒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觀察着皇帝宇文博遠的表情,一張峻臉上無一絲多餘的表情,除了冷,還是冷。
“大皇兄,你別血口噴人,賢王妃是自己摔到湖裡的,與太子府有何干系!”宇文翼想都未想,頓時反駁。衆目睽睽之下,哪個二貨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殺害賢王妃,他是活膩味了嗎?難道,他太子府還有如此不開眼的人?
“請皇祖父給雲兒母妃一個公道。”小世子隨着他父王的步調,昂首挺胸地向前邁了一大步,他站在滿是大人的殿堂裡,不卑不亢地說道。
宇文策父子倆壓根不理會太子的叫囂,只是一齊靜靜地等待着皇帝的示下。如果,他敢偏袒,他一定要讓他們一起付出代價,誰也不能再傷害他在乎的人。
太子宇文翼看着他們神情,心下有些不安,楊柳湖邊只有太子府的人,賢王妃墜湖,他們之間總有親眼目睹的人存在,這干係怕是脫不了……宇文策與宇文澈是親兄弟,宇文軒曾經與聶淨塵有過婚約,雖說後來不歡而散,但難免還會藕斷絲連。
“父皇,大皇兄如此污衊兒臣,還請父皇爲兒臣做主,還兒臣一個清白。”宇文翼將目標轉向了皇帝,衆目睽睽之下,父皇總不能偏袒他們吧?
“口說無憑,何須一再強調,審問一番自是會有結果的。”宇文澈涼薄的眼神不屑地掃了一眼太子宇文翼,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如果你說了有用,還需要人證物證做什麼?
他早早地換過了衣服,依然是一襲飄逸的紫色,懶懶地倚在御書房的門柱上。他記得,小師妹曾經說過,師兄,你穿紫色的衣服,很帥,很有型哦……
他的臉上一如往常般掛着一絲邪佞的笑意,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只是那冷凝的眼神昭示着他也在等待,等待着一個能令他滿意的結果。
“宣進來!”皇帝宇文博遠一臉的晦氣,本應是大喜的日子,一下子搞成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他們之間的關係沒能改善不說,反而是更僵了。
大皇子一派與太子一黨嫌隙素來頗深,當年的鬱結還沒有解開,如今更是加深了怨懟,都是他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已經老了,只願平平靜靜地將皇權交到他中意的繼承人手中,如今看來,這,終究是他的奢求了。
“宣,太子府一行人覲見。”太監總管李公公尖細的聲音傳了出來,傳出去好遠。
聶玉湖狠狠地瞪了一眼梅心,你個喪門星,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最好自己將所有的事情抗下來,否則,本王妃饒不了你們姓梅的!
梅心瑟縮着,恐懼一再地加深,她真的好後悔,她不該貪圖權勢,不懷好意的,王妃怕是保不了她了,她成了一枚棄子!她能做什麼呢,
她要全部招供嗎?
若是招供了,二夫人怕是不會放過她的家人吧?
梅心悔恨交加,可是,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即便有,她也買不起吧?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府的人,從門外移進了門內,依舊長跪不起。
“賢王妃墜湖,你們看到了什麼,從實招來。”皇帝宇文博遠淡淡地瞧了一眼,語氣蕭然。沒想到,大皇子對聶淨塵用情如此之深,爲了一個女人,如此敏感的時期,竟然公然與太子對立。看來,今日若是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說法,他們兄弟父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吧?
實在不行,就把這些人都杖斃了吧。
一羣下人,全部伏跪在地上,不敢發出絲毫的動靜,生怕自己是最先遭了災禍的那個倒黴鬼。
御書房裡安靜地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見。許久,都不見那個奴才敢出聲,皇帝不耐地點了點頭,示意一旁的李公公由他來說,“聶側妃,你是他們的主子,就由你來說吧。”
聶玉湖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慌亂,竭力平靜起自己的心跳,將自己撇清了開來,“回皇上,臣媳有罪,臣媳沒有照顧好小妹,讓她置於險境,臣媳甘願受罰。但是,小妹墜湖的時候,臣媳正站在荷花池邊上看錦鯉,離賢王妃出事的地方甚遠,那邊的情況的確不甚清楚啊。”
這種時候,即便她知道是誰做的,她也不能說出來,否則不但挽救不了自己,形象上更是落了下乘。她只能一再地打親情牌,不諳內情的人眼裡,親姐妹斷不可能在背後做出如此卑鄙之事的。
宇文策轉頭,眼神冷厲地掃了聶玉湖一眼,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顛倒黑白的本事真大啊!大庭廣衆之下,謊話連篇,竟能說地如此言之鑿鑿,大義凜然。
他可以確定,就是她害的塵兒,就算不是她親自動手,也是出於她的授意。只是,聶玉湖的回話溫婉得宜,絲毫沒有破綻,一時半刻,即便知道是她,也沒有證據也不能隨便抓人。
“這可是親姐妹啊,聶側妃撇的真清,本王佩服。”久不出聲的宇文澈輕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了一句,這理由雖是充分,卻讓人感覺甚是不悅。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李公公一雙小豆眼瞄來瞄去,始終沒發現一點有用的線索,遂又轉向了其他人。
“還是本世子來說吧,當時,本世子和母妃在御花園玩耍,太子府一行人如一羣烏鴉般喧鬧不已。本世子十分鬧心,便與母妃一起去湖邊盪鞦韆,沒想到,聶側妃死皮賴臉的要跟着我們……結果,母妃就出事了!”小世子一臉的嚴肅冷靜,可是,話語之間卻是十分的繪聲繪色,讓人如臨其境,感受着當時那不和諧的氣氛,如斯的一場,山雨欲來風滿樓。
“皇祖父,如若不是太子府的人跟來,雲兒的母妃一定不會出事,還請皇祖父還雲兒一個公道!”小世子眸光灼亮,堅定不移地望着宇文博遠,一席話說地鏗鏘有力。
“罷了,別再問了,拉出去,全都杖斃吧。”宇文策大手一揮,冷颼颼的話語自薄脣中飄然而出,宣告了太子府一行人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