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沐蘭還是放棄了向東陵應弦打聽消息,剛回行宮,便匆匆忙忙擬了一封信,派人火速送回宮裡去。
“發生什麼事了?臉色這麼差,應弦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了?”孟依青一聽說她回來了,便迫不及待的叫人把她找了過來,卻不想,看到的卻是她一副失魂落魄情緒低落的樣子。
沐蘭聽到她說話,突然擡起頭來,道:“不如我們回宮吧?”
孟依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審視着她,道:“你究竟受什麼刺激了?竟放着這麼自在好玩的溫泉度假村不住,要回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皇宮去?”
沐蘭哀嘆着道:“這裡消息閉塞,朝中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半點也不知道。先聽東陵應弦說,夏涼已經損傷了數萬兵馬和百姓,可是,東陵無絕卻一個字也沒告訴我。”
孟依青面色一僵,原來竟是爲了夏涼國的事?本來還想着她這些天轉變了不少,心情開朗了許多,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正暗暗的爲她高興,卻沒想到……那個天殺的應弦,什麼不好提,偏提起這件事?
“打仗嘛,難免是有所死傷的,你不是說君上已經在調解了嗎?應弦所說的這些消息,還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事呢,君上沒來信,那就說明沒什麼大礙,你激動什麼?”孟依青拉着她坐了下來,寬慰道:“你身子好不容易纔見好,可別又爲了這事傷神。”
沐蘭撫了撫胸口,道:“道理我也明白,可是,這總沒個準信,我心裡老撲嗵撲嗵的,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孟依青看着她,遲疑着道:“沐蘭啊,雖說我們也算是徹底的脫胎換骨,可你又不是真正的靳寧本人,就算它夏涼國打得再不可開交,你儘儘義務,讓東陵無絕勸和,這就已經足夠了,你幹嘛那麼上心?”
沐蘭心中一震,這才猛的又記起莫言說過的話,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對啊,我是沐蘭,不是靳寧。”她咬了咬脣,隨即卻又搖頭道:“可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覺得,這是一種心靈感應,我情不自禁的要去牽掛他們,你說這怎麼辦?”
孟依青看到她這樣子,心裡直發毛,一時真分不清,剛纔說這句話的,究竟是沐蘭,還是靳寧。但眼下她也只能先安撫她,道:“你先彆着急,應弦不跟你說,總不會連哀家我也瞞着吧?回頭我去替你問問,不就一清二楚了?”
“對哦,我怎麼就沒想到?”沐蘭頓時眼前一亮,拉扯着她的手,道:“那也別等回頭了,你現在就去幫我問問吧?”
見她竟這般等不得了,孟依青頓時垂頭嘆氣,想了想,道:“他跟你一見面就要鬥上幾句,你若在場,他必然要找藉口推搪。你先在這等着,我去找他單獨談談,問明瞭就來告訴你。”
沐蘭覺得深有道理,點了點頭,一個勁的揮手催她快去。
“真是冤孽。”孟依青嗔了她一眼,只得起身去旁邊的別苑去找東陵應弦。
別苑內,東陵應弦正拿着金創藥替蘇落落塗抹着手指。孟依青也沒叫人通傳便自己走了進來,一進前廳,便看到了這一幕,那濃濃的間情當即便閃瞎了她的狗眼。
“咳咳!”孟依青清了清嗓子,提醒着兩人她的存在,涼涼的道:“旻親王忙得很啊?”
“太后?”東陵應弦和蘇落落都吃了一驚,應弦急忙站起身來,行禮道:“您怎麼親自到這別苑來了?”說着,上前來攙着她入座,又喚下人奉茶。
蘇落落也跟着拂了拂身,道:“太后金安。”
“免了吧。”孟依青端着和藹的面容,故作不解的問道:“剛纔你倆手拉着手的,在做什麼呢?”
東陵應弦忙回道:“哦,落落採草藥的時候把手給扎傷了,本王給她上了點藥。”
“哦。”孟依青意味深長的應着,“王爺倒真懂得憐香惜玉,還親手上藥。不過,這不是去爬山的嗎?怎麼還採起草藥來了?”
東陵應弦有些遲疑的道:“因爲,上山的時候王妃不慎受了點傷。所以……”
“清舞受傷了?”孟依青左右看了看,道:“那她傷勢如何了?現在人呢?”
對啊,她人呢?好像自回來後就沒看到過她。東陵應弦皺了皺眉,問正巧端茶水過來的丫環,道:“王妃在哪?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太后來了怎麼也不知道要過來請安?”
丫環茫然的搖了搖頭,道:“奴婢沒有見到王妃回來呀?難道不是去德妃娘娘那裡了嗎?”
孟依青當即有些不高興了,對東陵應弦道:“旻親王,你們一道出的門,怎麼她回沒回來,你都不知道嗎?何況,你還說她受了傷,難道你就丟下她一個人自己回來了?”
“她明明一直跟在背後的。”東陵應弦說着,也很是納悶,這女人總不至於笨到在山裡迷了路吧?
看他還不緊不慢的,孟依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出去找啊。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萬一遇上野獸什麼的,那可怎麼辦?”
“她可真會添亂。”東陵應弦嘴上斥着,終究還是起身往外走去。孟依青也忙在後面跟着,吩咐守在外面的侍衛,着人一併上山去找。
王妃不見了,這可是大事,一時間,整個行宮裡炸開了鍋,大家騎馬的騎馬,走路的走路,紛紛往山上尋去。
正如東陵應弦所想,清舞還真就迷了路。原本她騎着馬漫不經心的一路走着,沐蘭追着東陵應弦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她不想那麼快回到那個讓她壓抑的房子裡,便索性讓馬兒改跑爲走。欣賞着沿途的景緻,想着她來西楚後發生的種種,卻沒有留意腳下的路。等她意識到周圍太過安靜時,才發現自己已置身在了林中。
腳下只有一條有些荒蕪的羊腸小道,四周都是參天大樹,灌木叢生,這景象,倒是和那次她在寺外迷路時的山林有些相似。這讓她心裡又是一陣惆悵,正是那次在山道上,她撞上了汐楓,他們在一起渡過了緊張奔逃的幾天。雖說心裡已經將那個人放下了,可看到眼前類似的場景,她心裡卻仍是有些感懷。
反正行宮就在山腳下,只要能下山,走哪條路都是一樣的。心裡這麼想着,清舞也就沒有在意,騎着馬沿着山道一路走了下去。可是,走着走着,竟出現了好幾處岔路口,她只憑着感覺和方向走着,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之後,才發現有些不對。
這路也不知繞到了哪兒,遲遲未到山腳,倒像是通往別的山巒。最令她心慌的是,林子裡靜悄悄的,只偶有幾聲鳥叫和蟲鳴,便只剩下馬兒走過去,枝葉簌簌的響聲,讓她總有一種錯覺,好像身後有什麼在跟着自己。
“怎麼辦?要不要倒回去往回走?”清舞自言自語糾結着,她方向感本來就差,如今早已分不清行宮究竟在什麼方向。更糟糕的是,大山裡的太陽早早的就落到山那頭去了,在參天大樹的遮掩下,林子裡暗無天日,跟天快黑了沒什麼分別。
突然,耳邊聽到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她忙側耳細聽,卻只隱約聽得像是有人在喊着“王妃”,聲音很小很小,若不細聽根本就聽不見,更別說辨別聲源的方位了。
儘管如此,清舞心裡還是一陣歡喜,有人來找她了!
“我在這兒!”她扯着嗓子連連回應了幾句,可是,再靜下心來聽時,卻什麼也聽不見了,就好像剛纔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清舞頓時害怕了,緊緊抓住繮繩掉轉了馬頭就往來路上跑,想趁着天黑,至少找回到來時的路上去。
跑着跑着,忽聽到耳邊有個聲音道:“錯了,往左。”
清舞渾身一顫,四下張望,卻只見樹影婆娑,到處都是陰暗的角落,也不知道有沒有藏着些什麼。
“是誰?”清舞恐懼的喝問着,“出來!”
可是,任憑她怎麼叫,都不見半點動靜。
是她太緊張了,所以一味的把風聲或樹葉聲聽成了是人在說話嗎?這麼自我安慰着,她又繼續打馬前行,卻鬼使神差的依着那個聲音掉轉走了左邊的岔路。
到了另一個岔路口時,她留了個心眼,稍稍放慢了速度,豎着耳朵傾聽着周圍的動靜。
“掉頭,右邊。”果然,在她繼續左行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鑽進了她耳朵裡。
“是誰?不要老躲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有本事就給我出來!”她大聲喝着,背上卻泛起了一層冷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萬一是什麼不軌之人,故意將她誘得越走越偏,豈不是很糟糕。
可是轉念一想,眼下的情境就已經很糟糕了,若真是什麼人要打她的主意,她孤身一人,人家早就下手了。
想到這裡,她稍稍冷靜下來,細想着這個聲音究竟會是什麼人,但終因太過飄渺,只能斷定是個男人的聲音。
“你爲什麼要幫我指路?”見沒有動靜,清舞又一次發問,想了想,索性道:“我傷口裂開了,騎不了馬了,你若真是好心,就出來帶我一程吧。”
她說這話實在有些冒險,但眼下對她而言,她寧願面對看得見的危險,也不想再忍受這種未知的恐懼。
好一會,就在她以爲自己真的聽覺失常了時,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清舞背脊一麻,立刻掉轉了馬頭面向那聲音的來處。就見一棵大樹後,走出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來,站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