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躲避趙承鳳,劉駿邵在中午的時候出了廂房,便一直尋找着人影罕見的院落走着,直到天色昏暗纔回到廂房來。若不是擔心小莫愁回來後見不到孃親會哭鬧,劉駿邵真想就這麼走下去,哪怕是磨碎了她的鞋底也沒關係,只是不想再回到廂房來,不想靜下來。
雖然,劉駿邵明知趙承鳳在她走後並不會逗留,可她就是不願意回到那冰冷的屋子裡,不願在這個她初嫁進王府的時候,爲了照顧劉巧兒,而給劉巧兒安排的廂房裡來。
時過境遷,六年的時光改變了許多的東西。雖然在頭銜上,劉駿邵仍然是逍遙王妃,可劉巧兒這個側妃卻已經住在了東菽閣的主臥,且成爲了趙承鳳最爲寵愛的側妃,打理着整個逍遙王府,任何人見了劉巧兒,都要畢恭畢敬!
劉駿邵雖然是不在乎這些虛名的,但住在曾經是劉巧兒住過的屋子裡,總是讓劉駿邵心裡覺得不舒服,似是在不經意間還能看到當年的劉巧兒,那些她來找劉巧兒時的畫面清晰可見。
但是,那畢竟只是往事,是劉駿邵和劉巧兒都不願提及的往事。可趙承鳳卻……把她們都放入了回憶中,將她的位置給互換了。可劉駿邵並不在意這些了,因爲劉巧兒之於劉駿邵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趙承鳳和她之間的仇怨,那纔是劉駿邵心中難解的結。
若沒有小莫愁存在,之於劉駿邵而言,生活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但是,有趙承鳳所在地方,哪怕留下過他的氣味沒有散去的地方,對於劉駿邵而言,都是難以喘息的。
可當劉駿邵在逍遙王府的院子裡,躲着別人的足跡,走了一個下午之後,劉駿邵卻悲哀的發現,即便是她走到雙腿都斷了,只要不出了這個王府,都難以擺脫和趙承鳳有關的一切。
即便,是她昔日曾經住過的小院,如今也因劉駿邵的母憑女貴而變成了福地,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去逛上一圈呢!
無法躲避開趙承鳳的足跡,在花園與趙承鳳的練功房之間的路上,劉駿邵還是看到了趙承鳳和秦青比肩而走,不是耳語的親暱樣子,這才使得劉駿邵快速的回到廂房來,一則是爲了避開某人,二則是看小莫愁回來沒有。
可是,劉駿邵纔剛進了廂房,便聽到小莫愁輕微的啜泣聲,雖然聲音很小,可劉駿邵還是聽真切的聽到房間裡所傳出的哭聲,那是她的小莫愁,不會有錯。
“莫愁!”尚未看見小莫愁的身影,劉駿邵便低呼了一聲,忙提着裙襬朝臥房奔去,擔心小莫愁出了什麼事。
莫愁雖小,不過是五歲而已,可在小院與劉駿邵單獨過活的五年裡,除了莫愁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哭了幾次之後,從未哭出過聲音來,雖然劉駿邵是知道小莫愁哭過的。
可如今,小莫愁是逍遙王爺女兒的身份已經公開,且是太后所冊封的長公
主,在這逍遙王府內,還有誰能讓小莫愁落淚呢?
想到這裡,劉駿邵便覺得不安起來,擔心小莫愁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同時也責怪自己不該爲了內心難以控制的仇恨而忘記小莫愁還需要她的保護。
“孃親,你回來啦。”聽到劉駿邵的聲音,小莫愁難掩哽咽的回了一句話,小小的頭顱忙垂下,用衣袖蹭着眼淚。
自小便懂事的小莫愁,是不希望母親看到她哭泣的。
“告訴孃親,爲什麼會哭?你不是和你父王在一起嗎?”剛走進內室,劉駿邵便看見小莫愁那粉色的身影坐在牀內側,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小手忙着擦去臉上的淚痕,懂事的不想給她看見。“告訴孃親,是誰欺負了你?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欺負莫愁。”小莫愁晃着頭仍不肯擡起來,低聲的回道。
“那爲什麼要哭?”脫鞋偎進牀內側去,劉駿邵揉着小莫愁的頭頂,輕聲的問話,語氣柔和的緊,卻難掩濃濃的擔憂之情。
“莫愁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所以纔會哭。”小莫愁低着頭,因哭泣而顫抖着身子,卻倔強的不肯看劉駿邵的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見小莫愁迴避着自己,劉駿邵仍舊是那般的語氣柔和着,只是看着小莫愁的眼眸裡,擔憂之情更重。
“嗯。”小莫愁用力的點了下頭,也順便將頭埋得更低。
見狀,劉駿邵更加確定小莫愁在隱瞞着什麼,卻也不想過於爲難小莫愁,而是嘆息着說道:“莫愁從未對孃親說過謊話,若莫愁這麼做,是想維護些什麼,孃親也不再追問。只是,莫愁要明白,眼淚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只不過是懦弱的表現,是讓親人心疼,讓仇者快的無用鹽水罷了。”
“孃親……”聽劉駿邵這麼說,小莫愁擡起頭來,哭的通紅的眸子望着劉駿邵,一張小嘴張張合合的卻還是沒有吐出聲音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劉駿邵說明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一方面,小莫愁確實想要爲劉駿邵出一口氣,但另一方面,小莫愁又渴望有個完整的家,可以看到父母相處的愉快,讓她不必只能跟着孃親或者父王一起生活。
見小莫愁如此,劉駿邵清淺的笑了一下,撫着小莫愁的臉頰,爲她擦去眼角的淚珠兒,輕聲的說道:“莫愁,孃親知道不該讓這麼小的你,便去懂得大人才明白的道理,卻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可是,你的身份特殊,雖然是尊貴至極,但畢竟沒有靠山。若是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便會受到欺凌,不僅保護不了你將來想要保護的人,還可能會被人利用,親自害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也說不定……”
“莫愁不會害孃親的!”不知道是否聽明白劉駿邵所說的所有話,當劉駿邵說到這裡的時候,小莫愁忽然大聲的喝了一嗓子,截斷了劉駿邵
的話,淚水也止不住的再度的涌了出來,如劉駿邵一般柔美的小臉上,展現着堅韌,倔強的說道:“莫愁會保護孃親,絕不會讓孃親被人欺負,誰也不行!”
“莫愁……”見小莫愁忽然間反應如此之強烈,劉駿邵即爲小莫愁的這份孝心所感動,而感到溫暖至極,又覺得自己的心很冷,冷到不知該如何來疼愛她的女兒。“你今天哭,是因爲孃親,對嗎?”
“……”看着劉駿邵那溫和,卻含淚的眸子,小莫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着劉駿邵大哭了起。在孃親面前,小莫愁從不懂得說謊,可也無法隱藏心事,至少被劉駿邵撞見了她哭泣之後,怎能裝作無事呢?
雖然小莫愁並未回答劉駿邵的話,可劉駿邵還是自小莫愁的舉動中,明顯的感受到了小莫愁爲何而哭,這也讓她的心隨着小莫愁一起痛了起來。
不知該感動於女兒小小的年紀,便會如此的愛護自己,還是該爲自己無力去給小莫愁無憂的童年而自責,劉駿邵只得以雙臂環着小莫愁,將她弱小的身子輕輕的抱在懷中,給與溫暖和安撫。
除此之外,劉駿邵當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事。身爲母親,她卻是孩子心頭上的痛,是孩子想要保護的人,這個母親,她做的是何等的失敗?
“孃親,莫愁一定會保護孃親的,絕對不讓別人再欺負到孃親!”被劉駿邵抱着,小莫愁似乎也多了底氣,說話的聲音雖仍然是那般的甜美,可說出來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孃親,莫愁向你保證,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她們都會付出代價的,莫愁絕不會讓她們好過的!”
“莫愁!?”聽完莫愁的話,劉駿邵立即驚呼出聲。
一個五歲的孩子,懂得保護自己的孃親,這是赤子之心,任誰聽了都會感動。
可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便有了復仇之心,這還了得嗎!?重點是,劉駿邵從未對莫愁說過什麼,那麼小莫愁又是如何得知她曾被欺負過?
若是小莫愁知道了這些,那她是否也知道劉駿邵被背叛過,被出賣過,被設計過,進而差點去閻王殿報到的事呢?
想到小莫愁對劉巧兒的不友善,劉駿邵忽然覺得渾身無力至極。
難不成,小莫愁所知道的,是她所不能想象的,而小莫愁的心已經被仇恨矇蔽了嗎?她纔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啊!劉駿邵在心中哀呼着,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心,並不是真的。
身上的力氣,隨着小莫愁所說的話而被抽乾,劉駿邵身子僵硬的抱着小莫愁,想要說什麼,可憐張開嘴的力氣都失去了。
究竟,她該如何做,才能既教小莫愁學會保護自己,又能讓小莫愁不失去善良的本質,免得她以後做錯了事,追悔難安呢?劉駿邵想着,可直到小莫愁睡着,直到天黑又明,她仍是沒有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