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豌的手輕顫,握在掌心中的手機險些滑落。
這個恬靜的聲音,在沈豌耳旁久久迴盪。
空氣緘默,沈豌咬着脣沒有出聲。
她眉心輕蹙,聽着他的呼吸聲。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男人低靄磁性的嗓音,終於響起,說,“我先掛了,明天再去醫院看你。”
“好。”
沈豌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然後立刻掐斷通話。
放下手機,沈豌習慣性的攏了攏頭髮,兩隻食指按在太陽穴上,輕輕揉着。
那記突兀的聲音,令沈豌沒由來的無措。
明明她是陸則深的正牌妻子,可不知爲何,倒更像一個第三者了。
忽然生出煩躁,沈豌縮回被子裡,心底的情緒像是打了個千層結,紅色的絲線在她心上纏繞,怎麼都解不開,輕輕一碰,更亂了。
*
夜深,萬籟俱寂。
沈豌躺在牀上,漸漸地被周公召喚。
昏昏沉沉之際,彷彿聽到有房門開闔的響動。
還未等沈豌從迷糊中醒轉,被子一角已經被人掀開,來人帶來了一陣寒涼之氣。
冷風灌入,沈豌瞬間睜開了眼睛,驚得從牀上坐起,“誰——”
脣上多了一隻手指,“噓,”
沉沉的磁性聲音,十分熟悉,“是我。”
沈豌被抱入一個有些冷的懷抱,嗅到了獨屬於他的氣息,淡淡的菸草味,卷着薄荷的清涼。
“陸則深?”
方纔驚慌失措的一顆心,此刻漸漸平靜下來。
病房內沒有開燈,夜晚的月光透過窗簾打進來,恰好落在男人挺闊的肩膀上。
沈豌藉着朦朧的月光,努力看清了男人清雋的臉。
他眉目淡然,菲薄的脣輕輕抿着,一雙眼睛在夜色中,仍是深邃幽沉。
沈豌問他,“你不是說明天再來嗎?”
陸則深沒有立刻迴應,鬆開她後,反手脫了身上的西裝外套,朝着不遠處的沙發一扔,分外隨意的動作,平生添了幾分粗獷霸氣。
他拿過她的枕頭,躺在牀上。
而後,輕輕一扯,沈豌再次跌入他懷中。
小臉枕着他的胸膛,聽到他低磁的聲音,淡淡響起,“想你了,就過來看看。”
耳朵下方,就是他的心臟。
沈豌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強而有力,‘咚咚咚’的,幾乎要震穿了她的耳膜。
甜言蜜語,對於極大多數的女人,極富殺傷力。
尤其,它是從這個格外優秀的男人口中說出。
沈豌的思緒凝結了十幾秒,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在他懷中掙扎了一下,問道,“你不應該陪別人嗎?”
有力的大手,分別攬在她的腰間和肩膀,察覺到她不老實的亂動,陸則深的大手落在她頭上,輕輕一按,將她的小腦袋又按了回去。
男人的心跳聲平穩且有節奏,無一絲激動的起伏。
他反問道,“我應該陪誰?”
沈豌接道,“我怎麼知道。”
不那麼開心的語氣,像是在耍小性子。
陸則深忽然一個翻身,將她控制在了身下,微涼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沉靜月光中,兩道視線恰好撞上,沈豌觸到了男人眸底的波瀾暗涌。
“沈豌,你很有趣。”
他聲音微啞,沙沙的感覺,十分悅耳。
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落在沈豌耳朵裡,像極了嘲諷。
沈豌皺了皺眉,緋色的脣瓣掀動,還未發出聲音詢問,男人的脣已經壓了上來。
他總是這樣,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江州早晚的氣溫落差很大,他從外面進來沒多久,身體上,口腔中,都還有着寒氣。
沈豌動了動小舌,恰好觸碰到他微涼的舌尖。
一瞬間,有酥酥麻麻的感覺,在身體裡席捲。
陸則深很快放開了她,重新躺回枕頭上,將她又按在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方,低靄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乖,我今天很累,”
他說着,扯過被子,將她蓋好,強勢的語氣命令道,“抱着我,好好睡覺。”
沈豌其實很想問,電話裡的那個女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可轉念一想,她似乎並沒有什麼資格。
婚姻,他們是建在利益的基礎上,而且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因爲一紙離婚協議鬧上法庭。
感情,沈豌對陸則深的瞭解,太淺太淺。
沈豌在心裡猶豫了很久,最終選擇沉默。
…………
…………
幾天後,沈豌出院。
陸則深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談,派了祝橋來接她出院。
下午六點,沈豌回到朱雀門別墅時,一早就等在門口的吳雲,開心的迎了上來,“太太,您終於出院了。”
沈豌點了點頭,脣角彎着淺淺的笑。
走到玄關處時,吳雲給她遞了拖鞋。
沈豌低頭換鞋,注意到旁邊整整齊齊的擺着一雙紅色的公主鞋,是小孩子的。
沈豌一愣,“這是誰的鞋子?”
吳雲回道,“是嘉懿小姐的。”
嘉懿……
沈豌忽然想起來,那天陸則深接的電話,就恰好提到了這個名字。
陸家雖是江州的名門望族,但是家族內部的各種聯繫,外界所知甚少。
吳雲之前是在陸家老宅工作的,也是陸則深婚後,看着她較爲可靠,年資又長,這才調到了這邊。
所以對於陸家內部,她還是比較瞭解。
吳雲想了想,對沈豌解釋道,“嘉懿小姐是先生的侄女兒,大少爺的女兒。”
“哦。”
沈豌輕輕點頭,表示瞭然。
吳雲看着沈豌這副冷淡的模樣,繼續說道,“太太,嘉懿小姐已經住在這兒兩天了,可能還會接着住一段時間。”
“我知道了。”
語畢,沈豌趿着拖鞋,徑直朝樓上去。
吳雲跟在她身後,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出聲喊了她,“太太,”
聽到聲音,沈豌回了身子,白皙的手指搭在樓梯扶手上,脣畔凝着端莊的淺笑,挑了挑眉,疑惑了一聲,“嗯?”
吳雲提醒道,“先生很疼愛嘉懿小姐。”
“我知道了。”
沈豌點頭,神色未變。
*
沈豌還未走近臥室,就聽到從虛掩的房門中,傳來查爾的嚎叫聲。
加快了步伐,推開臥室房門,查爾的叫聲更清晰了,從浴室方向傳來。
‘汪汪,汪汪!’
浴室的門是關着的,沈豌走過去,手指才觸碰到門把手,裡面傳來小女孩稚嫩驕縱的低叫,“不許動,臭狗!我把你畫成五顏六色的不好嗎?”
沈豌微微皺眉,轉動門把手,打開浴室房門。
沈豌站在門口,查爾看到她,立刻‘汪汪’的叫了一聲,然後從陸嘉懿的魔爪中逃脫,朝着沈豌撲過來。卻在她面前一步遠的位置停下,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她身上親暱的蹭着。
“查爾。”沈豌彎下身子,驚了一聲。
查爾黑白相間的毛髮上,塗滿了畫用顏料。光澤的毛髮,也都糾結成了一小團、一小團的。
背對着她,穿着紅色公主裙的小丫頭轉過了身子,兩隻白嫩的小手五顏六色。
她歪着頭,可愛的小臉上倒是不見任何歉意和懼怕,脆生生的問道,“你就是小嬸嬸吧?”
沈豌抿了抿脣,沒有立刻迴應。
她自我介紹道,“我是陸嘉懿!”
沈豌的視線在浴室中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浴缸裡。
浴缸裡放滿了水,她畫畫的顏料都被打開了,然後丟在了裡頭,一浴缸的色彩斑斕。
沈豌淡淡的掃了陸嘉懿一眼,後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收回目光,沈豌對查爾說,“查爾,出來,我帶你去洗澡。”
‘汪汪!’
查爾叫了兩聲,晃着尾巴跟在沈豌身後。
走到臥室門口,沈豌聽到陸嘉懿忿忿的哼道,“臭狗!”
……
七點,吳雲在廚房準備晚飯。
陸嘉懿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了開門聲時,立刻從沙發裡蹦了起來,光着小腳丫,‘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跑到玄關處,她興奮的喊,“小叔,你回來啦!”
陸則深見陸嘉懿光着腳踩在地上,眉頭一擰,彎腰將她抱了起來,語氣溫和,“今天乖不乖,有沒有給我搗亂?”
“纔沒有呢,”陸嘉懿歪着頭,小手抱着陸則深的脖頸,“我見到小嬸嬸了。”
“嗯。”陸則深點了個頭,神色溫漠。
“小嬸嬸好凶哦,都不對我笑一下。”
吳雲從廚房出來時,恰好聽到這句話。
吳雲看向陸則深,語氣恭謹,“先生,您回來了。”
陸則深將陸嘉懿抱回了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彎身拿起小拖鞋給她穿好。
吳雲跟了進去,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太太剛出院,身體可能還不是太舒服……”
“她人呢?”
未落的話音,被男人倏然沉下來的聲線截斷。
吳雲只好回道,“在二樓的浴室。”
陸則深直起身子,對陸嘉懿囑咐了一句,“嘉懿,去洗手準備吃晚飯,我一會兒陪你。”
“好!”
陸嘉懿重重的點了點頭,格外的乖巧的應下。
吳雲看着陸則深闊步上樓的背影,心裡不由得有些擔憂。
她已經提醒過太太了,先生很疼愛嘉懿小姐。怎麼太太還招惹了嘉懿小姐不開心呢……
先生這副模樣,怕是生氣了吧?
*
二樓有一間浴室,是專門給查爾洗澡用的。
浴室的房門虛掩着,陸則深走近,聽到查爾的叫聲——
‘汪汪,汪汪!’
隨即,又響起女人溫柔的教訓,“不要亂動,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