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殿中的那鼎中的油一直沸騰着,翻滾着的熱油散發出陣陣熱浪,讓人都不敢靠近。
殿內,時而安靜,時而喧鬧,呼喊聲、怒罵聲、咄咄逼人的郎聲,時不時的迴響起,可以感覺到,殿內的人正在進行着激烈的辯護。
一直到傍晚時分,只見徐庶一臉平靜的從殿內走了出來,皇宮內的侍衛此時並沒有接到曹叡的任何旨意,也不敢阻攔徐庶。
一名侍衛頭領大着膽子走進了殿內,希望能夠從曹叡口中得知如何處置徐庶,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可是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魏帝曹叡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根大柱子,神情呆滯,若不是看到那還算整齊的衣冠,侍衛肯定會以爲曹叡剛剛被人揍了一頓。而劉放孫資二位大臣則跪在一旁,彷彿在認真思考些什麼。
“陛下這是怎麼了?”侍衛悄悄的走上前去。
“難道真的要降麼,從祖父起,建立起來的基業,就要讓朕拱手讓人了麼?”曹叡喃喃自語說。
旁邊劉放孫資二人聽到曹叡的話,對視了一眼,最後劉放爬了過去,開口說:“陛下莫要自責,這怪不得陛下,徐先生說的對,都是先帝無能,葬送了雍、涼、司隸、荊州四地,所以纔有了今日之局勢,與陛下無關!陛下能撐到今日,已經是賢明厚德了!”
“是啊,陛下!劉大人說的是,此事罪責不在陛下,況且徐庶不也說了麼,封陛下爲安樂王,而且還會保留住宗廟的。那劉禪也算是個重信用之人,想必不會出爾反爾。”孫資也從旁邊插口道。
“哎,朕累了,讓朕好好休息休息吧,爾等,都先退下吧!”
……
徐庶來鄴城勸降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鄴城,這轟動了整個鄴城。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徐庶開出的條件,也很快的被大家得知,曹氏宗族,除了曹叡被封爲安樂王以外,其他曹氏宗族子弟爵位不變,俸祿不變;魏國官員,官爵不變,職務不變;魏國各郡縣所舉的孝廉、茂才等,也都予以保留。
徐庶出了皇宮,便直接去了驛館住下。曹叡沒有說要拿徐庶怎麼樣,魏國的官吏還不真的不敢拿徐庶怎麼樣,只能暫時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只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徐庶剛住下,立刻就有人拿着禮物,登門拜訪。
曹叡見過徐庶以後,那頹廢的模樣早已經被有心之人打聽到,不少人已經感覺到,曹叡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說不定明天一下令,也就投降了。而徐庶在大漢身居顯貴,又是阿斗的老師,頗得信任,趁着這個時候來巴結徐庶,也可爲日後仕途打好基礎,多給自己留一條路。就算是曹叡不投降,自己所損失的也不過是一份禮物而已。
之前徐庶在魏國爲官的時候,從不結黨營私,朝中沒有幾個官員與徐庶有很深的私交。不過這一次,徐庶是來者不拒,凡是來拜訪的,都是笑臉相迎,親自接待。
第二日,前來驛館拜訪徐庶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驛館前面的馬車排成了長龍,各類大小官員不停地進出驛站,驛館後院,送來的各種禮品堆成了一座小山。而這一切,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傳播出去,很快有形成了蝴蝶效應。
就這樣,徐庶在繁忙中渡過了整整三天,在敘述到達鄴城的第四天,曹叡終於舉行了朝會。
皇宮大殿上,羣臣分列左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整個氣氛都是陰沉沉的,壓抑的很。
感覺到這種死氣沉沉,曹叡越覺得昨日徐庶說的很對,這個朝廷,已經到了末日。
“諸位愛卿,你們也都知道了,徐庶來鄴城,勸朕歸降,你們怎麼看?”曹叡緩緩問道。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選擇了沉默不語。
正如羣臣所料,對於這些官員來說,歸降反倒是一件好事,反正歸降大漢以後,大家的官位不會丟,說不定那些見機快的還能夠官升一級。
只是這個時候,大家都不知道曹叡是怎麼想的,即便是大家心中想投降,也不會說出來,所有人都知道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羣臣想投降,但是卻又不敢說出來,所以只能是以沉默對待曹叡的問題。
曹叡也不是傻子,堂下臣子們的沉默,讓曹叡明白過來,這些臣子心中已經是心向投降了。
“哎……難道真的是大勢已去了麼?”
魏國朝堂上並沒有魯肅的那般人物來勸誡曹叡,羣臣以沉默對之,讓曹叡心若死灰。可是回頭想想,祖上自曹操傳下來的基業,若是最終葬送在自己手裡,那麼自己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曹叡內心陷入了激烈的鬥爭中。
那日與徐庶一番長談,曹叡的心理防線已經被徐庶給摧毀了,而今日朝堂上羣臣的沉默,更是打擊了曹叡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
說到詩詞歌賦的水平,曹叡雖然不及曹操,但是也相差無幾。但是在其他方面,曹叡比起曹操還是差上很多火候。特別是面對挫折的方面,沒有經歷過漢末紛亂大時代的曹叡,完全不具備老一輩諸侯百折不撓的領袖氣質。
曹叡就這麼呆呆的坐在堂上,而下面的臣子卻依然一語不發。此時的曹叡是多麼的希望有一人可以站出來,大呼不降,可是等了一個多時辰,曹叡所等到的依然只是安靜。
“好了,退朝吧!”曹叡輕輕的揮了揮頭,隨後站起來,低着頭向後走去。
……
前線的曹爽雖然是忙碌的很,但是也會在百忙之中抽出些時間,來關注一下朝中的動向。
此時,徐庶來鄴城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曹爽耳中。
“好你個徐庶,害死我父親,竟然還敢來鄴城,也罷,老天助我曹爽報仇,我豈能浪費,來人,馬上準備馬匹,我要回鄴城,手刃徐庶!”曹爽的怒吼聲傳遍了大堂。
一直以來,曹爽都將曹真的死算到了徐庶頭上,如果當時徐庶有出兵反攻滎陽,如果當時徐庶肯發兵救援被圍困在洛陽的曹真,曹真也不會敗亡。可是徐庶不但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反而寫信給幷州的王凌和穎川的夏侯霸,讓他們也不要發兵。也正是因爲這樣,曹爽認爲徐庶是自己第一大仇人。
“將軍,不可!”旁邊的毌丘儉急忙上前攔住了曹爽。
“將軍,司馬懿和關平雙方都已經增兵了,戰事一觸即發,將軍您若實現在回去,敵人攻來我軍沒有統帥,又該當如何?況且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而且來的又是徐庶,陛下沒有下令,有豈能隨便殺之!”
“我管不了那麼多!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將軍,大局爲重啊,如今將軍你可是統帥了幾十萬大軍,責任重大,若是曹真大將軍他在世,定然也會希望將軍繼續留在前線指揮,而不是置幾十萬大軍與不顧回鄴城的。”毌丘儉接着勸道。
毌丘儉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暫時剿滅了曹爽心中的那一絲怒火,自己回味一下毌丘儉的話,理智上告訴曹真,毌丘儉勸的沒有錯!可是在曹爽心中,始終都是有着一股衝動,那就是殺徐庶!
曹爽深吸一口氣,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隨後慢慢的,曹爽的理智逐漸的佔據了上風,曹爽心中的怒火,也漸漸的開始熄滅。
“罷了,等戰事稍有停歇,我再回鄴城吧!”
……
鄴城中,曹叡舉棋不定,讓很多大臣很是無奈。
無論是降與不降,曹叡始終沒有表態,身爲皇帝的曹叡沒有表態,大家也就只能是繼續觀望着。
每日來拜訪徐庶的賓客仍然是絡繹不絕,而曹叡久久沒有表態,卻讓人們心中產生了一絲恐慌。每當看到驛館前那排成長龍的車隊,人們的心中總是會浮想聯翩。
深宮中,曹叡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
曹叡的房門緊閉,就連曹叡最貼身的宦官,也不準進入。那些妃嬪們都已經聚集在門前,輪番勸說曹叡出來,可是曹叡依然是不出房門。
“陛下,您就先出來吧,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皇后娘娘親自爲您熬了一碗粥,您多少也喝點吧!”老宦官貼在門前輕聲說道。
“滾!朕什麼都不吃!”曹叡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還算是中氣十足。
聽到曹叡的聲音,大家都長出一口氣,從聲音聽起來,曹叡還算是健康的很。
就這樣,又過了整整一夜,而那些嬪妃宦官們,也又在曹叡的門前守了一夜。
終於,房內腳步聲響起,而且越來越近,大家馬上興奮的擡起了頭。
大門打開,曹叡出現在了門前。
“啊,陛下,你的頭髮!”
這時候,大家都發現,曹叡的頭髮都已經白了!
要知道,曹叡今年不過三十歲,正值春秋鼎盛的時候,如今卻是一夜白頭。
曹叡無奈的笑了笑:“朕知道,昔日伍子胥過召關,一夜白頭,朕以前還不信,現在看來,古人誠不欺我……來人,給朕更衣。”
宦官們立刻拿來了一件龍袍。
曹叡擺了擺手:“不是這件,去找一件白袍吧!朕要去見徐庶。”
“白袍?”宦官奇怪的確認道。
“是啊,白袍!國家將亡,我身爲一國之主,豈能不穿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