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珏親自抱着我,從貴氣的金鑾上下來,然後小心謹慎地放在輪椅裡,眼睛只是看着我,輕輕地在我耳邊問,“這個輪椅,坐着還算舒服嗎?不行的話,我讓他們繼續去改良。
我眼睛,只是向裡看去,忽視了身邊的任何人,當然也沒有看一眼蘇珏,如果看他,大概可以發現他此刻眼裡的一汪深情。
“嗯,湊合,將就着坐吧。”
我向裡看去,一層層的喜慶的紅色喜字貼滿了牆上,門上。目光所到之處,都是紅色。
那一片紅色,讓我頓時回想起當初我剛剛落到這個時代時,也是紅色的海浪。
那時候,我是小染染的十三姨,而今,他是陶莉娜的新郎,我是皇帝的雪美人。
黃德恩看了看蘇珏,蘇珏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於是黃德恩擡着高傲的下巴,對着陶澤良說,“吉時已到,可以開始了。”
是啊,皇上來的時候,的確是喜鵲臨門,無比的風光啊。
陶澤良畢恭畢敬地迎了出來,向蘇珏和我行禮,剛想跪下,蘇珏制止了,低聲吩咐,“朕偕雪美人,只是來做看客,不要影響你們的程序。都免了禮節。”
“謝主隆恩!”陶澤良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然後代表所有人向蘇珏表示感謝,接着向裡請的姿勢,蘇珏便推着我向裡而去。
司儀宣佈開始結婚儀式,立刻,敲鑼打鼓,一片歡騰。
彩紙揮灑中,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由兩個喜娘攙扶着,走近了廳堂裡。
蘇珏把手放在了我的肩頭,一股暖流從那裡向我全身輸送。
我知道,他是讓我堅強,帶着一臉的微笑,堅持下來小染染的婚禮。
我明白的,我想要面帶微笑的,我想要很灑脫地對着小染染說:祝你幸福。可是我做不到。
我死死咬着嘴脣,眼睛溼漉漉的。
在看到小染染轉身時,一身大紅喜服的他,那樣炫目,那樣俊美,那樣超凡脫俗時,我還是紅了眼眶。
“我的小染染啊……”我低吟一聲,狠狠掐緊了自己的手指頭。剋制住想哭的情緒。
小染染臉上也沒有應有的喜悅,木訥的,一臉肅穆。轉身時,看到了我,他明顯的一愣,身子就那樣僵住了。
他挪不開目光,死死地追着我看。
直到陶澤良推了一把他,催促道,“別愣着,該行禮了。”
小染染就那樣深情地望着我,他百般難描的美眸裡盪漾着幽深的情意,一直那樣鎖定着我。
陶澤良尷尬地看了看發呆的金淮染,所有人都發現了金淮染的不對頭,都隨着金淮染的目光看向了我這裡,蘇珏不滿地低吟了一聲,跺了下腳。
陶澤良又使勁推了一把金淮染,推得小染染一個踉蹌,他才反應過來,眨巴下眼睛,懵懂地去看陶澤良。
陶澤良維持着僵化的微笑,咬牙切齒地小聲說,“行大禮了!你!”
我窒息一般,胸口堵住了綿綿的愁緒,竟然就那樣渾身木呆呆的,僵住了。
蘇珏突然俯下身來,他的臉緊緊靠着我的臉,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撅脣,在我臉腮上,輕輕啄了一下,耳語道,“不要丟面子,撐住。”
他的嘴脣,微微發熱,留在我臉上一抹清香。
我眼珠子根本沒有去看蘇珏,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小染染。
他要與陶莉娜行大禮了,要拜天地,要拜高堂至親,從此他們倆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我眼睜睜看着,他們倆按部就班地行了禮,金夫人坐在上首,一臉的喜悅。而陶澤良也坐在了金夫人的旁邊,長兄爲父的接受禮拜。
“送入洞房!”司儀的這聲拉腔,使得我結束了所有的幻想。
我閉上眼睛,一身疲倦。
“蘇珏,我們走。”
我難過地說。
“嗯?不吃酒席了?今天陶澤良可是爲了烘托你的生意,把燒烤也放到了酒席裡,你不嚐嚐?再說了,金淮染還要矮桌的敬酒呢。”
“蘇珏!”我低吼道,閉着眼睛,其實眼裡一直存在一汪水。睜開,便會泄露了我的懦弱。
這一刻,我徹底失去了小染染對不對?
“好吧,咱們走。”蘇珏嘆息一聲,推着輪椅,緩緩向外面去,輕聲說,“今天是人家金淮染的好日子,他可以成爲真正的男人了,所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生一大快事啊。什麼時候,我和你也在京城裡洞房花燭夜?嗯?”
“……”我卻不反駁他,因爲一旦開口,便是哽咽。
我低垂着頭,閉着眼睛,深深地吸着鼻子。
蘇珏低頭看我表情,嘆息一聲,“真是的,好男人多得是,你眼睛都瞎了?我不比金淮染強出千倍萬倍?唉,喜歡我的人,我一個不喜歡。我喜歡的唯一一人,卻偏偏不喜歡我。悲哀啊!”
“皇上!”身後追過來幾個人,打頭的是金夫人,緊跟着陶澤良。
金夫人誇張地笑着說,“皇上,今天有幸,犬子成婚,竟然有皇恩普照,真是我們金家的榮幸啊,皇上,難道不留下吃杯薄酒再走?”
蘇珏低頭看了我一眼,說,“不必客氣了,金夫人。朕的雪美人既然是出自你們金府,你們就算是她的孃家人,朕自當是另眼相看。等朕和雪美人回京後,會盡快給金府翻案,還給金府原來的榮耀。金淮染的功名,也將一起恢復。陶老將軍,也就是你們的親家,爲了金淮染的晉國公爵位,早就在朕跟前提過幾次,朕也想着恢復金淮染的世襲爵位。”
金夫人大喜,雙掌合十,不停地念叨,“這真是皇恩浩蕩啊!多謝隆恩!老身無以回報啊,請受老身一拜!”
說着,就要給蘇珏跪下,蘇珏口裡說着“免禮。”一邊向陶澤良做眼色,陶澤良趕忙上前扶起了金夫人。
這一圈人,都是那麼喜悅而滿足,只有我,是一個落魄人。
我猛地一拍輪椅把手,恨恨地低吼,“皇上你還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了!”
金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料到我會如此猖狂。
蘇珏卻溫婉地一笑,對着衆人說,“朕今天非常開心,能夠看着這一對青梅竹馬終成眷侶,心情很好。朕的愛妃不喜歡熱鬧,那麼朕先告辭了。你們繼續歡慶。”
陶澤良也挽留,“皇上……”
蘇珏看我一眼,衝着我努努嘴,微笑着一擺手,吩咐道,“黃德恩,把朕和雪美人送的份子交給金夫人,多少的,是我們的心意。”
黃德恩應着,從侍女託着的盒子上取下來一個紅色的喜封,道,“賜給金淮染夫婦金錠五百兩!祝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多謝皇上!”
所有人都跪下了。
蘇珏滿意地笑了笑,推着我出去了金府。
黃德恩他們跟在後面遠遠的,蘇珏單獨推着我的輪椅走在街上。
“咱們去哪裡啊?雪美人?”他調侃地輕笑着。
我懨懨地說,“去一家酒肆。”
“啊!去哪裡幹什麼?”
“買醉,不知道我煩嗎,煩了就要一醉解千愁!”
我嘀咕着,眼淚還是那樣不自覺地滑了出來,啪啪地落在身上。
他嘆息一聲,從袖子裡掏出一塊軟軟的上等絲綢的帕子,給我輕輕地擦拭淚痕,然後硬生生把帕子塞入我手裡,說,“好,什麼都聽你的,買醉去。”
我們倆去了一個酒樓,挨着窗戶邊,開了一個小單間。
坐在哪裡,可以清晰地欣賞着樓下街道上的情景。
“想吃什麼?朕的愛妃?”
“呸!再提什麼愛妃,我就扭你的嘴巴!”我恢復了氣勢洶洶,引得蘇珏咯咯直笑,“我還以爲母老虎變成了小貓咪呢,原來只不過就是睡着了,小現在醒過來,你還是貨真價實的兇悍啊!”
我知道蘇珏想要逗我笑,可是笑得很勉強,跟哭差不多。
見了帶着圖片的菜單,我立刻好轉了心情,聚精會神地開始點起菜來。
點了好多,蘇珏握着嘴巴笑,“我說,梅老闆,再說你老公是最最有錢的皇帝,你也不能這樣海點法啊,我們就兩個人,可是你卻點了十二個菜了!待會啊,這張桌子都擺不下那些菜盤子了。你能吃得了嗎?”
我瞟他一眼,對着店小二喊了一聲,“小二,再給我加上一個鱔魚疙瘩湯,就可以了!”
“是嘍!鱔魚疙瘩湯!”店小二在門外面聽到了我的聲音,一路傳唱着,下樓了。
等菜都上齊了,我也不理會蘇珏,自顧自咔咔地吃起來。
他看得愣愣的,小聲說,“你打算到了宮裡,也這副吃相?”
我嚼着食物,含混地說,“姑奶奶走到哪裡,也是這樣的吃相!”
“贊你一個!”他對着我豎起大拇指,“你是唯一一個在我跟前不拿腔作調僞裝的女人!佩服佩服!可……也是最讓我傷心的一個……”
我纔不搭理他的話,他傷心他傷去,我不管。
“只有你一個人,不在乎我怎麼看你,也只有你一個人,在我這裡雲淡風輕的,忽視我的存在……”他低沉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