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因爲,他是那種明目張膽,讓我發覺了也不轉臉的死死地看!
我舔舔乾澀的嘴脣,埋下頭,感覺脖頸上還是一片涼意。
來者不善!
我腦海裡首先竄上來這個詞。
“咳咳,那個,石頭,毛驢,你們倆先吃着,我去一下茅廁。”
我放下筷子,跟他們倆說了一聲。
“唔唔,知道了。”
兩個孩子用筷子在鹹菜盤子里正鬥得歡,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起身,刷!那兩桌人,明顯地都看向我。
“小二,你們的茅廁在哪裡啊?”身爲女人,我卻如此猖狂地問及茅廁,可謂是臉皮極厚了。可是我不覺得,聲音響亮而清晰,咬字字字珠璣,讓這個不算很大的客棧四角各處都聽到了我的去向——茅廁。
那裡好臭的,看你們還要不要跟着我。
“哦,茅廁在後院,北角那個。”小二不敢大聲說話,剛纔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指了指後院。
我點點頭,穿過一樓大廳,向相通的後院走去。
眼風早就注意了,那兩桌的漢子,有兩個男人起了身,悄悄地尾隨我而來。
我走路不急也不躁,打着哈欠,故意做出懶洋洋的姿勢,甩甩噠噠地向茅廁走去。
捏着鼻子鑽了進去,偷偷就着牆縫向那邊看過去,果然,那跟着來的兩個男人,裝作餵馬,倚着馬圈向茅廁這邊打探。
壞了!
看來這兩桌人,是衝着我來的。
我又得罪誰了?難道他們是雅月閣的人?他們想怎麼樣我?殺掉我?還是轄制爲人質?又一想,我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要家世沒家世,人家讓我當人質不是浪費時間?那……就是殺掉我了?!
這個念頭一旦浮上來,我立刻驚得心跳混亂。
“哎呀,好臭啊,這個茅廁髒死了,不過,怎麼會突然間肚子疼起來了呢?倒黴,看樣子要久久地蹲一場了。”我故意大聲這樣說着,卻向外偷看。
那兩個男人都不悅地皺了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其中一個點點頭,向大廳走去。
只剩下一個男人看守我了。
我急得渾身汗,揪着自己頭髮,竭力想着辦法。
再次向那個監視我的男人看了一眼,我咬咬牙,打算破釜沉舟了。
“哎呀,你是誰?啊,你想幹什麼?”我在茅廁裡突然尖利地叫了起來,然後把受驚失措的臺詞喊了過去。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我還在用哭腔揹着臺詞。
蹬蹬蹬……果然,那個馬圈邊的男人嚇得跑了過來。
“誰?”一下子跑進了茅廁裡,撐大眼睛在茅廁裡看。
“它!”我嘿嘿壞笑着,把一個小螞蟻捏在手指中,遞給他看。
(⊙o⊙)哦……他有兩秒鐘的石化。
再然後,我身後的那隻手舉了過來,很成功地把地上撿到的楊樹樹枝戳進了他的嘴巴。
“嘔……這是什麼?”男人皺眉,漸漸反應過來了,不停地乾嘔着。
我看他要吐的樣子,很體貼地指了指下面的糞坑,輕啓我的紅脣,“底下的屎巴巴……註明,不知道爬過多少蛆,不知道是多久的巴巴了……”
啊?
“嘔!”這下子,這個男人忘記了自己監視我的使命,反而捂着嘴巴,吐了出來。
“咣!”悶悶的一聲過後,男人已經口吐白沫倒在了茅廁門口。
茅廁的石頭,的確是又臭又硬。
我丟下那塊大石頭,拍了拍手,哼了一聲。
臭小子,跟我鬥壞,還嫩點吧。
我一個人跟十幾個人打,就是再智取,也可笑點了。我可沒有這樣傻帽,逞一時之能,去挑釁那麼多壯漢,而且是精通武功的壯漢。
我纔不會返回飯廳,而是跑到馬圈那裡,打開門,推着客人寄養在這裡的馬匹向外跑,然後選了一匹馬,自己跨上去,一拍馬腚,噠噠地向外跑了起來。
小石頭,小毛驢,我估計都不會有危險的,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這羣人是針對我這個梅老闆來的。
我這招叫做調虎離山計。
“啊!陳留昏過去了!大哥,那個娘們從後院騎了馬逃跑了!”
聽到一個男人焦急地說話聲,而我這時候已經奔了好遠了。
“想跑?沒那麼容易!弟兄們,給我追啊!一定要把那個梅曉雪抓住!”不出我的意料,這羣人是衝着我梅曉雪來的。
因爲我把馬匹都轟趕了出來,一時間,這些圈養的馬匹,竟然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沒有幾個踏出客棧的。那羣漢子追了出來,卻被一匹匹馬阻住了前路,急得恨不得立刻宰了這些馬。
我正咧着嘴暗自得意時,只聽得呼呼的聲音,扭臉一看,差點嚇死我。
我的媽呀,人家竟然運用輕功,飛到了半空中,幾個騰挪之下,看樣子就能夠追上我。
我拼了命地抽着那匹馬,逼得它伸長了脖子跑。
“站住!死娘們,你給我站住!”嗖嗖的,我身後,那十幾個漢子,竟然都會輕功,一個個猶如人猿泰山,一蹦一躍,極快地追趕着我。
前面叮叮噹噹地駛過來一隊馬隊,我眯了眼一看,哈哈,竟然是官府護佑的軍隊。我便策馬向那邊駛去。
“救命啊!救命啊!”我一邊揮手,一邊向那漸漸行來的官兵呼救。
匪徒遇到官,看他們敢不敢來硬頂。
“來者何人?竟然敢衝撞我們大人的馬隊?”
一個士兵迎上來對着我吼。
我顛在馬上,竟然來不及拉馬喊停,直直地衝到人家跟前,那馬擡起前蹄來了個急剎車,把我一下子摔落馬下,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
“呃呀……官爺啊,救命……救命啊……”我在泥巴地裡滾了幾滾,成功滾到了那個打頭的士兵那裡,用極其哀婉的聲音說,“官爺啊,有匪徒想要殺我……請官爺一定要救我啊……”
一邊說着,一邊抓住了人家的褲腿。
那個士兵皺皺眉,無奈地癟癟嘴,然後看了看他身後的一隊馬隊,對着馬車恭敬地彙報,“大人,這裡有一個嬤嬤,自稱被歹人追殺,請大人明示如何處理。”
看來這個小兵還算有點同情心,我以爲會一腳踢開我呢,所以提前抱住了他的腿,免得他踢得太狠。
呼呼……五十米外,那十幾個漢子都停在那裡,遙遙地看着我這邊的情況。
慢着……這個小兵稱呼我爲什麼?
“嬤嬤?!”( ⊙ o ⊙ )
我、我有四五老十那麼顯老嗎?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有人敢如此猖狂,李旭,你去看看那羣歹徒是何人,然後派人清理了他們。”馬車裡傳出來威嚴而冷漠的話語,不過還好,是向着我滴。
“是!”士兵躬身迴應,然後對着後面的衛兵點點頭,立刻就出列二十人,跟着這個小子向五十米外的殺手們騎馬而去。
“光天化日下竟然如此大膽猖狂,追殺百姓,你們是哪個幫的?”
那士兵昂然說道,很有見過一番世面的豪氣沖天。
“梅曉雪!今天算你走運!告訴你,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咱們拿了你的人頭費,早晚要完成任務的!”追殺我的頭領吹了一聲呼哨,身子向樹上一竄,招呼他的手下,“弟兄們,今天收攤了,咱們走!”
竟然不跟人家官府官兵交代一句,就都紛紛走掉了。
“多謝大人相救!您真是觀世音菩薩在世哦!”我樂滋滋地歪嘴笑了,仍舊坐在泥巴堆裡,向那位隱沒在馬車裡的大人致謝。
“噴兒!”只聽得馬車裡,一聲輕笑,“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是女人吧?”
-_-??汗。我那是比喻,比喻他的出手相救。可是他卻……罷了,不跟恩人斤斤計較了,於是我又更正,“大人真是及時雨宋江啊!”
“呵呵……及時雨宋江?他是哪個?”裡面笑得更響亮,“嬤嬤說話真有趣。”
該死的!身爲朝廷的官員,怎麼着,他也最少有三十多歲吧,應該我喊他大叔,怎麼變成他也喊我嬤嬤了?
我氣得很,便賭氣說,“大人啊,及時雨宋江那可是最最仁義,最最英武的男人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崇拜宋江呢!”
我胡謅着。
“哼!我倒像是想看看,你所說的這個人有多麼仁義,多麼英武。”
馬車裡的人,極爲好強,不知道他是不是白癡,連宋江都不曉得。剛想抿嘴嘲笑他的無知,又猛然醒悟,不是人家遲鈍笨蛋,而是宋江根本不是這個年代的人。
過去詢問的士兵回來了,放下武器向馬車行禮,道,“稟報大人,那些匪徒都嚇跑了。”
“嗯,很好,那我們據繼續趕路吧。”男人命令着,突然又說,“坐馬車好久了,骨頭都軟了,現在動動身子,待會再趕路。”
說着話,馬車的簾子竟然一下子掀開了,我擡臉去看那輛神秘的馬車,等到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馬車裡鑽出來時,我差點昏過去。
天哪!這個大人,既不老,也不醜啊!
人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帶着一抹探究的淺笑的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