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州城西十里是赫赫有名的函沙谷。
之所以有名是因爲但凡進了函沙谷的人, 至今未有能活着走出來的。
這是一座死谷,亦是一處採石場,大部分囚徒都被髮配到此處做工, 而後, 只見人進, 不見人出。
花重金買通了谷中獄卒, 莫寒提着食盒裝扮成來爲獄卒送飯的妻子, 荊釵布裙,身後站着身材魁梧的胡爾諾,在春日柔和的陽光下, 望着在不遠處衣衫襤褸身形佝僂的男子,久久不能言語。
不知站了多久, 興許是日光太過刺眼, 莫寒將食盒轉到另一隻手臂上, 提裙緩步上前。
“柳二哥。”輕輕喚他,細微的聲音被埋沒在嘈雜的採石場裡。
等了許久, 柳錫輈才似不經意地回頭,瞥見莫寒暖融融的笑,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沒有扯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柳二哥, 吃飯啦。”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彷彿只是在家中招待客人, 沒有采石場上漫天的哀慼與叫罵, 亦沒有柳錫輈佈滿鬍渣的臉和凌亂不堪的髮絲, 歲月不曾溜走,痛苦不曾走過。
莫寒蹲下身子, 從食盒裡取出一碟油光發亮的水晶蹄膀,還有色澤鮮亮誘人的紅燒肉,佈置好碗筷,方仰着頭,眨巴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柳錫輈,笑意滿滿,“愣着幹什麼,快來吃嘛,我可都緊着油水多的帶來了,嗯,這紅燒肉不錯,怎麼?你不信…………”見柳錫輈依然不動,她立馬將筷子倒置,夾起一塊晶瑩透亮的紅燒肉扔進嘴裡,砸把砸把油膩膩的嘴脣,眯着眼,十分享受地說道,“不騙你哦,真是很美味。嚐嚐嘛。”
柳錫輈緊繃的面容略微放鬆,結果她舉高的筷子,蹲下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好吃吧?”莫寒抱着膝蓋,喜滋滋地看着柳錫輈優雅的吃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快活些,儘量用笑容告訴他,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
柳錫輈並未把飯菜吃完,留下了一大半,用莫寒的帕子包好,擱在懷裡,隨即將油膩的嘴角用髒污的袖子隨意一擦,正色道:“有事?”
“想再問你一次。”莫寒低頭收拾碗筷,沒有勇氣去看柳錫輈此刻的神色。
掠過莫寒低垂的頭,柳錫輈看着前方跌跌撞撞跑來的小男孩,溫和地招手引他過來。“一個半月前,我親眼看着七旬老夫死在採石場上,爾後又被拖走,棄于山後亂葬崗。”
小男孩遠遠奔來,被激起的沙土迷了她的眼,她用手背在眼角一通亂柔,好不容易止住眼淚。
柳錫輈掏出包好的飯菜,遞了一塊紅燒肉給小男孩,笑笑說:“叫姐姐,她給咱們送吃的來了。”
小男孩瘦得出奇,一雙清澈的眼睛因太過瘦弱而大得突兀,樂滋滋地接過柳錫輈遞上的紅燒肉,美美地抿了一口又一口,半晌,方纔意猶未盡地睜大了眼,彬彬有禮地對着莫寒鞠了個躬,道:“辰溪見過姐姐。”
莫寒點了點頭,愛憐地撫上他面頰。再看柳錫輈,卻是收起了那包吃食,淡漠道:“辰溪乖,剩下的明天再吃,好不好?”
柳辰溪乖乖點頭,懂事地說道:“還要留給孃親和爹爹吃。咱們好久好久沒吃過肉了。爹爹身體又不好,應該多吃點。”好似突然料悟,柳辰溪轉頭充滿希冀地看着莫寒,懇切道:“好姐姐,你能再給我們送點吃的嗎?爹爹害了病,要吃東西補補身子…………”
“辰溪!”柳錫輈陡然呵斥道,“不得放肆。”
“可是…………”柳辰溪被嚇紅了眼,委委屈屈地看看柳錫輈,又看看莫寒,嘟着嘴,吶吶道,“辰溪知錯。”
“姐姐一會就叫人給你送好吃的,辰溪想要什麼,都告訴姐姐,我一會準給你弄來,好不好?”
“那…………那我想要糖葫蘆,可不可以,要兩根,我想留着以後吃,還要,要一牀被子,這裡晚上太冷,孃親受不住的…………”柳辰溪試探着問,讓人無法想象就在半年前,這孩子還過着錦衣玉食富貴無限的生活。
莫寒紅了眼,忙不迭點頭,卻被柳錫輈打斷,“這裡一直有皇上的人監視,你此番混入已是不易,再大包小包地帶東西進來,除了讓這裡的人過得更加苦楚,還有什麼作用?”
她咬牙,滿口苦澀。“他雖是我弟弟,更是當今聖上。興許不止你們,連我也一樣逃不過。”
“怎麼?他要動你?”柳錫輈淡漠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觸動,有些緊張地問道。
莫寒將頭髮甩到肩後,勾脣淡淡地笑着:“柳二哥,不必如此與我保持距離,他不因你遷怒我,也終究不會放過我。”
“你知道嗎?這次我回揚州遇見他,他賜我□□。這件事一直鱉在心裡,誰都不敢告訴,今日遇了你,說了也就舒服許多。不用擔心,我會熬過去的,你也會。”莫寒拍拍他的手,安撫地笑。
柳錫輈靜默無言,反手握住她,緊了緊又鬆開,低低道:“我會熬過去的,你也要。”
“嗯,會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天色不早,你該走了。”
莫寒起身,順着柳錫輈的目光看去,呆呆望着在監工的呵斥下努力搬石頭的小男孩,心像是被人狠狠揪在手中,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辰溪是個好孩子。”這一刻柳錫輈突然笑了,苦不堪言,“可我卻沒能力照顧好他。”
“辰溪會好好的,一輩子平安幸福。”莫寒轉開眼,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對柳錫輈說。
被買通的獄卒急急忙忙跑上前來,催促道:“夫人,差不多該走了,晚了被人發現,小的就慘了。”
“知道了,這就走。”
“阿九,保重。”
莫寒回頭,笑容燦爛而甜美,“柳二哥,你也要保重。過些日子我在豐樂樓上定大餐,咱們哥幾個一起好好聚聚,你,我,韓楚風,表哥,還有黑子哥,到時候咱們不醉不歸!”
“人生難得幾回醉,好,就不醉不歸!”柳錫輈激動地捏緊了拳頭,眼中已有淚光。
她轉身,擦乾眼角,將食盒遞給胡爾諾,“這一帶,可有匪賊出沒?”
胡爾諾疑惑地瞟了她一眼,老實答道:“有是有,但多在官道出沒,搶劫往來商隊,鮮少來此處。”
“那就出錢,請他們來,事出之後,不留活口,這事我會同王爺說,你只管去辦就是,王爺必會答應。”
拳頭握得死緊,指甲已然陷進肌膚,一陣刺痛感從掌心傳來,莫寒擡手遮住和煦的陽光,忽然覺得曾經溫暖的陽光此刻卻將她照得如此不堪。
原來我們,誰都不乾淨。
“你在此等着,不怕那人起疑心?”橘黃色的燭光照在他英俊的臉龐上,竟多出幾許男人的風情,他滿身貴氣,即便是在這陋室之中依然半分不減,透露出成熟男人才有的霸道與魄力。
莫寒和衣斜靠在牀沿,半眯着眼看向坐在桌前自斟自飲的男人,目光中,竟有自己也無法察覺的眷戀,“無論如何做,他都是要懷疑,但那又如何?”
“這話怎麼說?”完顏煦仰頭一口飲盡杯中烈酒,招手道,“不想睡的話就喝杯酒,暖暖身子。”
她搖頭,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懶懶地說道:“那酒太烈,不適合我。”
“總之,出了大齊邊境他便管不了了,就算他要派人暗中動手,也要問問咱們王爺肯不肯,不是麼?”
完顏煦擡眼看她,忽然覺得興許她那顆心裡,當真是什麼都沒有了,空空如也,但總比裝了別人好。“你在激本王?你以爲,我爲何要大費周章地幫你?”
紫色牀帳遮住她大半個臉龐,讓人看不見表情,只聽得她軟軟的聲線,幾分輕蔑,幾分篤信,“王爺可以用他們來牽制我。”
“你覺得你值這個價?”完顏煦挑起濃密的眉,言語輕佻,“本王雖然喜歡你,但也不至於要爲了個女人令兩國交惡。”
“莫寒值不值這個價錢,王爺自己清楚。興許此刻沒多大用處,但若到了兩國開戰,那便是過河之卒,當有大用。至於兩國交惡,呵…………既然兩國遲早要開戰,又何必在乎此刻關係好壞?”她挑高牀帳,揚起臉毫不示弱地回視完顏煦,直到他嘴角盪漾開得意的笑容,方纔放下手,躲到牀帳的陰影之下,卻不知這一步棋是好是壞。
“你爲了他們,當真何事都肯做?”
“我與他自幼相識,少年夥伴,風雨同行,爲我手足摯友,何事不能爲?”隔着厚重的牀帳,她堅定地說着,擲地有聲。
“這該如何是好?”完顏煦放下酒杯,側身坐在牀沿,好整以暇地看着閉目養神的女子,略帶欣喜地說道,“你好像越來越離不了本王了。你若不愛我,豈不痛苦一生?”
莫寒閉着眼,有些恨恨地說:“我若愛你,才必定是痛苦。再說,我的一生並不長,也沒什麼好痛苦的。”
完顏煦氣極,猛地大力將她拉起,捏住她消瘦的肩膀,咬牙道:“你就這麼不待見本王嗎?我將心掏給你,你卻棄如屏蔽,本王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無情無義的女人,今日倒是長了見識。澹臺莫寒,你的心不是空的,因爲你根本沒有心!”
她痛得眯起眼,看着眼前滿臉怒容的男人,心中一陣莫名的抽痛,“完顏煦,你大概無法理解,我對婚姻對愛情的看法。我在深宮中長大,見慣了後宮角逐,若我願意,鬥敗十個八個阿拉坦那木其也不在話下,但我不喜歡,我素來嚮往的是一心一意的愛,說來簡單,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罷了,但你說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如此?”
“我知你對我好,已然是你能做到的極限。興許該怪我太執着,什麼都可以將就,但唯獨愛情,半分不退。看着自己所愛的人與別的女子纏綿牀榻,卻依舊要扮出一副大度的模樣,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來。”
“況且,我很自私,絕不會讓自己可憐到那種地步,所以寧願不愛。不愛,便無傷。”
“而你,只是說喜歡我罷了。喜歡和愛是不同的,喜歡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但愛,是唯一的。喜歡只是是一時,愛才能長久。我的愛情,不盼驚心動魄,只要細水長流即可。這樣的願望,其實與世間大都女子一般,只是她們不敢開口,而我,終是忍不住想說。”
(第一次出場的旁白——倫理學老師教育我們說:愛情是具有強烈排他性的。)
燭光漸漸黯淡,夜深了,函沙谷的腥風血雨即將開始,而簡陋的客棧房間卻陷入了一片死寂,寒冷徹骨。
完顏煦看着發線的被角,半晌方纔開口道:“你爲何,從來不說?”
“你又何曾問過?”即便她高聲宣揚,又能改變什麼,他要做的,和她已經做的,都無法改變。
她避孕,他納妾生子,究竟是誰的因,誰的果?
“那————”完顏煦驀地起身,急忙想辯解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尷尬地立在原地,良久,竟是狼狽地拂袖而去。
嚇到他了麼?興許是吧。但今天總算是有些收穫的。
莫寒攏了攏被子,倒頭便睡。
四更天,就能見到柳二哥了,從此一同去北方定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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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方過,門外便一陣響動,完顏煦取了披風將熟睡中的女子包裹起來,打橫抱去外廳,“阿九,該醒醒了,外廳一羣人等着你呢!”
莫寒下意識地往完顏煦的懷裡蹭了蹭,呢喃着:“嗯…………再睡五分鐘…………”
“唉……”他長嘆,將她往下沉的身子提了提,“函沙谷的人死了大半,按你的吩咐,一把火燒光,分不清誰是誰,那山賊也都死在那裡,充了柳家人的數…………半年不見,你的性子竟有大變,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基本上清醒了,莫寒呼啦一下從完顏煦臂彎中跳下,整了整衣衫,低聲道:“我若不變,早就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深吸一口氣,頓了頓又說:“這世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信。”
她轉身向前卻被完顏煦拉住手臂,圈進懷中。完顏煦低頭,細細看她,漆黑眼眸如寒星般燦爛深沉,“你爲何不能試着信我?”
莫寒“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來,見了完顏煦越發難看的臉色,才停了停,嬌聲道:“也不知是誰答應我以後會從良的?轉眼間連孩子都有了,你說我該信他麼?”說着屈指在他寬闊的額頭上輕彈一下,笑着轉身。
“我做不到。”他在身後沉悶的聲音,讓莫寒努力扯出的笑容凝滯在嘴角,“母后那時說,若你再沒有子嗣,又不願我納妾,便要以七出之條休了你。”
“我三年不納妾,亦無子嗣,所有的指責都偏向你,你從不參加皇家聚會,自然不曉得。你亦知道,漢人在大金地位卑微,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有,教我任何忍得?以本王的身份,若由母后、皇兄指婚,對象必定是八大部族中家世顯赫的女子,我不願你受委屈,便自顧自地想了這麼個法子。我料你傷心,但也不會到現今的地步。”
莫寒沉默不語,提步往前。
“本王從來都知道,你不願待在我身邊。我也知道,若本王休妻你定然高興。但我只是想日日看見你罷了。二十八年來,我從未覺得如此卑微,只對你,我平生第一期道歉是對你,第一次放下身段賠小心是對你,第一次求人亦是對你。我只想,所有的風雨本王都替你擋在門外,如此你可無憂無慮,卻不知步步都是錯,你從未領情。”
“你要我放你,仍舊是不可能。被休後,你該如何自處,漢人死守禮義,即使皇帝護你,你又該如何面對天下人的恥笑,皇家顏面多麼重要,那漢人皇帝會爲你而棄皇家威嚴於不顧嗎?”
完顏煦大步上前,爲莫寒挑開門簾,在她耳邊低聲道:“但說到底,是本王不願。我幫你救人,但絕不作爲要挾的籌碼。我完顏煦,從不欺負自己的女人,不論這女人有多厲害。”語到最後,他自嘲地笑了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根,熟悉而溫暖。
她略微側頭,望住完顏煦漆黑深邃的眼,輕聲道:“多謝。”細若罔聞。
他牽住她冰涼的手在脣邊輕啄,“夫妻自當同心…………即使,是我一廂情願。”
外廳裡大約站了七八人,皆是一身狼狽,破爛的衣衫上還沾染了斑斑血跡,柳錫巖做在椅子上不住地咳嗽,見一清瘦女子挑簾而入,行走無聲,步步生蓮。身着素色衣袍,用的是蘇州所產普通緞子,但在她身上卻顯現出不凡氣質,外罩一件厚重紫貂皮披風,清新中更顯幾分貴氣,卻絲毫沒有壓迫之感,腰繫一塊勾雲玉,玉色通透,一看便知乃皇家御用之物,上雕“承元”二字。再擡眼,只見那女子一頭烏髮挽成輕巧的芙蓉髻,金釵步搖全無,只餘一根玉簪固定髮髻,眉目如畫,一雙杏目若秋水般澄澈,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柳錫岩心中已猜出是誰,不敢再看,連忙起身,拱手一拜道:“草民多謝長公主搭救之恩,必定銜環結草犬馬相報!”
莫寒上前相扶,輕聲寬慰:“輕塵棲弱草,世事總難料,莫寒不過略進綿力罷了,只盼柳大哥一家人往後平平安安,我便放心了。”
“長公主大恩草民沒齒難忘,無奈柳家已到陌路,怕今生今世都難報答長公主恩澤!草民慚愧………………”語畢,柳錫巖捂胸一陣猛咳,以袖掩面,卻見袖口染血,莫寒不由得一驚,料想柳家大哥必定是久咳成癆,在這異世怕難以治癒。
見此情景,柳錫輈匆忙將大哥扶到椅上休息,對莫寒道:“阿九,你要我如何說你?你可知,此番你闖下多大的禍事?他既已將事情做絕,便不會再有憐惜,你又何必爲了我們賠上自己?”
莫寒走到柳辰溪身旁,將桌上碗碟揭開,遞一串冰糖葫蘆給他,溫和地笑道:“你看,姐姐答應你的,可是辦到了喲!”
柳辰溪雙眼通紅,竟是要哭,哽咽着一口一口咬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莫寒摸摸他的頭,方直起身子對柳錫輈道:“人說,不能騙小孩子的。你說是不是?”
見柳錫輈仍是生氣,她走到完顏煦身旁,理直氣壯地說:“日後我在燕京,求他憐惜作甚?何況,是他要取我性命,今後便休怪我無情。柳二哥你放心,有悖大義之事,莫寒絕不會做,不過爲求自保罷了。見襲遠那晚我便發誓,從此再不聽天由命,我忍他最後一次,從此以後,再無情分可言。”
這樣的絕情的話從她口中說出竟是無比艱難,她聲音平穩,身體卻如風中枯葉瑟瑟發抖。完顏煦嘆息,伸手攬住她肩膀,無奈這女人,總是色厲內荏,說白了,也就是個紙老虎罷了,但也許,是個會咬人的紙老虎。
莫寒順勢靠着完顏煦臂彎,揉了揉額角,對守在門口的胡爾諾道:“怎麼才這七八個人出來?柳家其他人呢?”
柳錫輈搶在胡爾諾之前答話道:“在採石場半年,柳家的人便只剩這麼些了,如此已是萬幸。”
柳家乃全國首富,府中上下少說也有一二百人,如今卻只剩這麼幾個,莫寒只恨未早些醒悟,害人害己。
“你們先休息吧,天亮啓程,過了奉州便是金國境內,鄆城是邊境小鎮,各族雜居,漢人亦有不少,你們且在鄆城住下,王爺會令人在周邊保護,隨我去燕京,目標太大,更讓人生疑。”
言畢,柳家人出柳錫輈外皆是跪倒在地,一拜再拜,任莫寒如何勸都不起,她無奈,轉頭看向完顏煦,小聲說:“先去鄆城,你沒意見吧?”
完顏煦從柳錫輈充滿敵意的目光中抽出,扯了扯莫寒肩上的披風,道:“屬你主意大。本王倒是念着糖醋排骨了。”
莫寒失笑,“屬你最貪吃。我去睡個回籠覺,你們也抓緊時間休息吧,一會還趕路呢。”
“你回去吧,我與你柳二哥有話說。”
什麼時候他倆也有共同語言了?她疑惑地看了相互對視的兩個大男人,心有不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