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這是你的交通工具?”他傻眼,這麼噸位十足的一輛摩托車,她真的有辦法駕馭嗎?

“嗯,還是我們一起去挑的喔。是不是覺得很漂亮?”關品妍很是得意的拍了拍自己這輛設計流線、馬力十足的重型機車。

於睿修心想他當初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給自己的女人挑這種車?

他忽然覺得不是很能理解那個過去的自己。

“快點上來吧。”她擡過長腿跨在摩托車上,帥氣又自信的邀請他。見他退退沒有反應,她笑道:“你害怕?放心,我技術很好的,車齡也很長--如果以前騎腳踏車載你狂飄的歲月也算的話。”

“你騎腳踏車載我?”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擊了。

“對啊。”女人卻覺得理所當然。

“爲什麼不是我載你?”

“因爲我不想摔車。好了沒?決定要上來了嗎?還是我去幫你叫計程車?”嘴巴是這樣說,可她已經揚起漂亮的下顎,用威脅的眼神逼迫着他。

雖然覺得有點糗,於睿修還是認命的乖乖戴起安全帽,坐上後座。

“坐好了。”

咻--

車身像箭矢般衝射出去的瞬間,於睿修來不及壓下安全帽鏡片,直覺地趕緊抱住前方的她。

那雙手合掌就能整個圈位的腰膚纖細得令他讚歎,而儘管隔着衣物,貼放在她身前的他的手,都可以感受到她小腹完美的平坦。

而且,她聞起來好香,有一種淡淡的甜味……

唉,擁抱真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哪怕她的頭髮正搔得他鼻子好癢好癢。

車速帶起了一陣呼呼的風聲。唰的穿梭過這曾經熟悉、而令卻很陌生的大街小巷,活途的街景像一段快轉的影片,迅疾的飛掠過他眼前,不久之後,車身轉進巷子,經過一排低垂的椿樹,筆直的朝家門口而去。

一股熟悉感在心中竄了出來,於睿修的視線越過關品妍纖瘦的肩膀,看向前方的一排房子,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

在這寸土寸金的都市,當附近紛紛蓋起新式電梯大廈對,沒想到老社區里居然還保有這難能可貴的兩層樓舊式洋房建築。

他在想,倘若能夠在一樓種上幾株桂花樹,到了花季盛開的時候,香氣觸在風中,不知道有多棒……

他尚且陶醉在想像中時,車子已經緩下速度,在一戶灰牆大門前停下。

“到家了。”關品妍告訴他。

“桂花?!”於睿修對着眼前那高出圍牆的桂花大叫。

“是桂花呀,怎麼了?”她古怪的睞了他一眼。

他一徵,旋即搖了搖頭,莞爾笑了。

原以爲自己的腦袋已經徹底清空,忘得一乾二淨,沒想到滲意識裡還殘留着家的記憶,這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美好的撫慰?

摘下安全帽,他仰頭看着房子,儘管陌生,卻能隱約感受到一股欣喜。他知道,他真的回家了。

“如何?”她自信的笑問。

“你的腰好細。”

“啥?!”關品妍美眸微膛,兩頰發燙。

她明明就是在問她的騎車技術,他居然只注意她的腰好細?!什麼時候他變成心術不正的傢伙了?

意識到自己好像答非所問,於睿修尷尬的搔着耳後。

她哼了一聲,故作鎮定地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他正要尾隨進入,響亮稚氣的嗓音便驟然響起--

“電腦叔叔!”

電腦叔叔?

於睿修循聲看去,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小傢伙正咚咚咚的朝他跑來。所以……他是電腦叔叔?

“電腦叔叔,我可不可以去你家打電動?”年紀較大的男孩子說。

“叔叔,我們來比賽好不好?”小女生笑咪咪地拉他的手。

糟糕!他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他正要求救,關品妍已經轉身往回走來,叉着腰,神情森冷的低頭瞪着兩個小傢伙。

兩個孩子當場傻住,笑容僵硬。

“哥哥,怎麼辦?是恰北北的警察阿姨。”小女生躲在哥哥背後問。

恰北北的警察阿姨?

要不是關品妍表情太嚴肅,於睿修肯定馬上笑出來。

“李大明、李小英,你們兩個作業寫完沒?”關品妍端着晚娘似的臉孔問。

“……”兩人心虛不敢回答。

“現在馬上回去寫作業,寫完拿來給我檢查。”

“啊!”男孩慘叫了。

關品妍更加嚴厲的低喝,“還不快點回去寫作業?”

“哥哥,走啦,恰北北的警察阿姨好可怕。”

男孩悻悻然的往回走,拉開距離後,不忘回頭扮個鬼臉,“恰北北。”沒等關品妍發作,他拉着妹妹又趕緊咚咚咚的跑回家去了。

於睿修記得關品妍告訴過他,他在一家電玩遊戲公司擔任軟體研發工程師,所以被稱呼爲“電腦叔叔”不意外,可是,她被喊成“恰北北的警察阿姨”是怎麼搞的?

他正想發問,一道犀利的目光掃來,後來他想,不用問了,光看她臉上的表情他立刻懂了她爲什麼會被叫“恰北北”。

“附近鄰居的小孩嗎?他們看起來……好像很怕你。”

“說來這還得感謝你幫我打響知名度呢。”她睨他一眼,轉身走向客廳。

“我?”當然,他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尾隨她入內。

這件事,得從去年夏天在社區活動中心開力的兒童電腦課程說起話說里長太太在菜市場看上了白淨斯文的於睿修,興起幫家裡滯鋪女兒牽紅線的念頭,知道他是軟體研發工程師,便慫恿里長伯打若愛心的旗幟,將附近小朋友聚集起來,再央請他來幫大家上電腦課。

而於睿修是有求必應的菩薩心腸,怎麼可能拒絕得了?自然是慨然允諾。偏偏不巧他開課前去了一趨日本,跛着腳回來,天生丫案命的她只好捨命啥少爺,身兼司機及助教。

現在小孩有多賊精,不用想也知道,結果他脾氣那麼好,大家自然爬到他頭上撒野,富正義感的她看不下去,索性跳出來扮黑臉,從此那羣臭小孩便封她爲“恰北北的警察阿姨”。

至於那條紅線……如果她沒記錯,據說里長幹金很中意他,他也跟人家去喝了好幾次咖啡。她那對以爲會事成,心情爲此壞了好幾個月,可沒想到電腦課結束,事情就跟着不了了之。

實不相瞞,當對她簡直爽翻天了!

雖然跟里長幹金的婚事設成,於睿修後來卻成了附近的孩子王,直到現在,小朋友們三不五對還會跑到家裡來找他玩。

就只有她最可憐,一朝扮黑臉,這輩子泣定是黑臉。好在她也沒想翻身,畢競太受小朋友喜愛也沒啥好高興,因爲就曾有家長星期假日要去會司加班,直接誇張的把小孩送來給他帶--

“有沒有搞錯啊!我們家又不是安親班或託兒所,把小孩丟給我們是什麼意思?我要收費--”那時她氣呼呼的說。

“大家都是鄰居,偶爾幫幫忙沒什麼大不了的。有句話不是這樣說嗎,遠親不如近鄰。”他只是好脾氣地道。

“我只知道假期很重要,毀滅我的假期要付出代價!”睡眠不足的她殺氣騰騰地狂吼。

可窩囊的是,她嘴巴說的很狠,最後還不是鼻子摸一摸,陪他一起當保母……

儘管這些事情於睿修已經不記得了,也無從得知自己當時的心境,但他喜歡從關品妍嘴裡聽見她親口說那些他們一起參與過的事情。

不只是“曾經發生過”這麼簡單而已,那還象徵着“我們”的存在。而且就是得聽她說來,那些陳年往事纔會顯得特別生動有趣。

“咦?”半晌,於睿修發出一記納悶的疑問。

“怎麼了?”關品妍看向他。

“你說那是去年夏天的事情?”

“對啊。”她不疑有他的點頭。

他更眉思索,“可爺爺說,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在我發生意外之前,我們已經交往了很多年,也早有結婚的共識……既然如此,去年的夏天我怎麼還會跟里長幹金去喝咖啡?”他身邊不是已經有她了嗎?

關品妍當場愣住--

糟糕,爺爺沒跟她這段稿啊!

關品妍知道於爺爺很喜歡她,也一直很希望她和於睿修能在一起,尤其經過這次事件後,爺爺更加認定她和於睿修是天生一對。

可說他們已經交往很多年,這就麻煩了。

她認識的於睿修雖然是個性子溫和的好好先生,卻並不代表他喜歡被物弄,翻臉即便不是他的強項,也不表示他不會。

爺爺啊爺爺,捏造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有欺騙的嫌疑,何況騙的還是你自己的孫子,實在教人捏一把冷汗。再說,既然要騙,就應該大家攜手串供,不然很容易穿幫的嘛,唉!

事到如今,她也不好拆於爺爺的臺,再者對於失去記憶的於睿修來說,爺爺是至親,所以他沒有不相信的理由,若是讓他知道爺爺在敘道時說的不盡不實,哪怕是出於善意,也會造成不良的後遺症。

畢競,二十多年來的記憶突然變成一張白紙,於睿修所要承受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如果讓他覺得這些所謂的至親也不可信任,他心裡的不安全戚肯定更強烈,一但因此產生負面的防備與排斥,那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權衡之下,關品妍決定順着爺爺的說法--

“爺爺什麼時候跟你說的?”她問。

“我留院觀察的時候。”於睿修煩躁的抓抓手術後新生的短髮,“因爲我不能理解,爲什麼不等我醒了再舉行婚禮?”更起的眉泄露了他心裡的不滿,“就算我們兩個在一起很多年了,結婚只是早晚,可我當時還在昏迷中,倉卒舉行病房婚禮,萬一我沒能醒過來,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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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關品妍以爲他的不滿是反感這場婚禮,心情苦澀到彷彿被推入萬丈深淵,可下一秒,整個胸口便被他那句“你怎麼辦”問得急速發脹,驚喜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好些時間都說不出話。

“你、你在擔心我?”她擡頭問他。

微眯着雙眸,他不以爲然反問:“我不該擔心你嗎?”

一抹甜蜜的竊喜掠過心頭,她低下臉微笑,感覺臉龐的線條無一不正美妙的往上場,雙頰熱烘洪的。

原來知道有個人會擔心自己,那種感覺這麼甜、這麼美好。

她沒有想那麼多,真的,她只有一顆腦袋,當時這唯一的腦袋塞滿了對他昏迷不醒的擔憂,她哪裡還想得到自己?

她只知道,不管用任何方法,哪怕再愚蠢、再荒謬,只要有機會讓他醒來,她都要試一試。因爲,她不想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他。

而此刻他對她的那份擔心,讓她覺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心中甜蜜了起來。

他伸出手,輕撫着她的臉龐,“我知道大家是想藉由舉行婚禮來爲我沖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得在牀上躺一輩子,你是不是就要被我耽誤一輩子?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我離開了,誰來照顧你的下半輩子?”他低沉又感性的嗓音輕聲響起。

原本結婚應該是要兩人親自去戶政事務所蒼記,誰知爺爺竟神通廣大的處理好登記的事,因此當他聽說兩人已是真正的夫妻關係時,忍不住爲她的魯莽感到憂心及不捨。

地仰望他,浸潤水光的黑眸一眨也不眨的凝視着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他好大好大,像一個無所不能的保護者,而她則是那個渺小的被保護者。

在他醒來之後兩人相處的這幾天,她總覺得他和原本的那個於睿修不大一樣,好好先生的溫文依舊,但彷彿又多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