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內,周衝昏迷不醒。
急救室外,三班的這些同學,方致遠、陸澤西、老巴、明杭、毛峻和柏橙又聚到了一起。
開春以來,圍着這幫人,發生了各種莫名其妙的事,而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每回都能把他們聚到一塊。別的地方不說,光是醫院,他們就因爲不一樣的人和事來過好幾趟。
柏橙不免想起年初在醫院和安汶的相遇,就是那天,徐子文永遠離開了他們。如今,安汶和程虹帶着鬧鬧在上海,爲了鬧鬧的白血病,這兩個原本不甚融洽的女人團在了一起。聽安汶說鬧鬧的病情還算穩定,治癒的希望很大,只讓大家別擔心。
再有一次,是周寧靜的父親去世,也是在這家醫院。也就是那晚,周寧靜篤定方致遠背叛了她。柏橙和周寧靜之間的戰爭,可以說就是在那晚正式打響的——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場戰爭。
方致遠的手機響起,是周寧靜打來的,她是在晚間新聞看到周衝跳樓的消息的。她非要來醫院,被方致遠三言兩句勸住了。一個是她來也沒什麼用,看到周衝這樣,興許她的情緒會更糟糕……再一個,柏橙也在這,方致遠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最近,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季嵐的眼淚早就哭幹,只是盯着急救室的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幾個護士推着擔架車走了出來,躺在上面的周衝一臉平和,似在沉睡。
“周衝!”季嵐撲上去,疾呼着。
“你是病人家屬吧?冷靜點,病人暫時已經脫離危險了。”一個醫生說道。
衆人一聽,都鬆了口氣。
“只是……”醫生皺皺眉。
季嵐一口氣還沒舒完,又緊張了起來:“醫生,周衝他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剛纔不說他沒事了嗎?”
“只是目前還不能判斷病人何時會甦醒……通俗點說,氣墊的衝擊力,震盪了他的大腦,造成了很嚴重的腦損傷……你要做好思想準備,病人極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季嵐眼前一黑,一個趔趄,差點昏過去。
不多時,周衝的父母、同事和幾個朋友都趕到了,方致遠他們幾個更是一步都不敢離開。
“要是我們在周衝家多呆一會兒,看着他,也不至於出這種事……”明杭自責。
老巴亦面有戚色:“你說怎麼他就這麼倒黴,攤上付麗麗這種騙子。”
“付麗麗就是抓住了周衝這種心理,知道他缺錢,急於求成,才畫了個餅給他……這點我是深有體會……不同的是,我不是因爲錢,我是因爲內心空虛……可我和周衝,本質上沒區別,就是把弱點都翻出來給騙子看了,你說我們都這樣了,人騙子能不抓住機會狠狠捅我們一刀嗎……”毛峻苦笑,“要不是你們幾個,我可能已經輸得褲衩都沒了……說不定到最後,我也是周衝這結局……”
“說什麼呢,烏鴉嘴,醫生不是說了嗎,現在只是不能確定周衝什麼時候會醒,那也有可能明天就會醒。什麼植物人,你們以爲演電視劇呢……不可能!”陸澤西很激動
。
“毛峻這話,前面那句還是有道理的……周寧靜和周衝,他們倆之所以會受騙,就是因爲急於求成。周寧靜剛纔說要來醫院,我都不敢讓她來!你說她要是看到周衝這樣,得受多大的刺激?”
“寧靜也能上當,我是萬萬沒想到……”老巴搖頭,“她平時多理智一個人。”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方致遠說着,看了眼不遠處的柏橙,柏橙正陪着季嵐,跟她小聲說着什麼。
陸澤西看看錶,突然想起什麼:“你們先在這呆着,我有點事,等會兒就回來。”
“不是,你去哪啊?”明杭叫住陸澤西。
“我就在醫院,不跑遠。”陸澤西快步離開。
“想起來了,墨墨也在這家醫院呢,他可能是去陪她了。”方致遠笑笑。
陸澤西果然來到了墨墨的VIP病房,她還沒睡,見他來了,有些詫異。
“你怎麼來了?”墨墨問道。
陸澤西拉了把椅子,在病牀旁坐下,看着墨墨,一聲不吭。
“有事?”
陸澤西沉默。
墨墨笑:“擔心我?”
陸澤西還是沉默。
“放心,我這都是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墨墨安慰他。
“周衝跳樓了。”陸澤西這才說道。
“跳樓了?不會吧?”
“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就在這家醫院。”
“那就好……”
“不過,他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老陸,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嗎?”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那些話,全都不是一口氣能說完的,你要聽嗎?”
“神神叨叨的,我就問你,周衝現在到底什麼個情況!”
“搶救過來了,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我剛纔不都跟你說了嗎?”
“怎麼就跳樓了呢?就爲了那兩百萬?”
“人生有太多意外,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你說周衝,他也想不到付麗麗是騙子,更想不到有天他可能會失去意識……”
“老陸,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怎麼……”陸澤西低頭,“我沒事。”
墨墨掙扎着坐起來,認真端詳着陸澤西:“你的眼睛怎麼紅了……老陸,你不會是哭了吧?”
陸澤西雙手捂着臉:“我沒有……我沒哭……”
“把手拿開!聽到沒有,我讓你把手拿開!”
“我沒哭……”
“還沒哭呢,聲音都不對了。你幹嘛要哭……爲了周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傷感了?再說了,周衝也不一定會變成植物人……他要真變成那樣……你哭也沒用啊……喂,老陸,你是不是又犯病了?這樣,我馬上幫你聯繫那個叫王萃的,你的心理醫生,讓她把你帶走……我是真沒辦法了……我……”
“墨墨,你能不能不走!”陸澤西松開了捂着臉的雙手,滿眼淚花,看着墨墨。
墨墨愣住了:“你說什麼?”
“我
就問你,你能不能不走!”
“我去哪兒?”
“齊叔都跟我說了,說他要帶你走,而且你之前也說過的,說早晚會離開冇城、離開西亞……”
“就爲這事?你哭是因爲這個?”
陸澤西低頭,繼續嘴硬:“我沒哭。”
“是,老齊是說過幾天就帶我去杭州,說那邊醫療條件好,他這純粹是小題大做,我都說了,我皮外傷,沒那麼嚴重。這事我還在考慮呢,還沒答應他。”
“他還說你要出國。”
“是啊,我是打算出國,我有自己的規劃……”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下午還剛剛答應齊叔……”
“你答應他什麼了?”
“我答應他……總之,就是不拖你後腿的意思……你別問那麼多了。”
“他擔心你不讓我走?我陳墨是誰啊,我的人生我自己能做主,你和老齊,你們倆誰也影響不了我……走不走,什麼時候走,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們倆那麼操心幹嘛。”
“墨墨,下午我都想好了,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支持你……可是……就在剛纔……我發現……”陸澤西到底沒能說出來。
“你發現什麼?”
陸澤西站起來往外走:“不說了……齊叔說得對,我這人,不靠譜……”
“哦,你一陣風似的飄進來,說了這堆有的沒的,現在又要跟一陣風似的飄走?你把話說完再走!”
陸澤西沒回頭,奪門而去。
墨墨想下牀去追,想想還是作罷,只是納悶:“他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陸澤西想說的話很多。周衝跳樓的鬧劇,對他的震撼特別大。他聯想起過往種種,更覺人生苦短,以後的生活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唯一能握住的,或許就是當下。老齊的那番話,迴盪在他的耳邊,原來,這個一直默默守在他身邊的墨墨,她的心裡有他……他對老齊撒了謊,自從和墨墨有了那激情一晚,又靠兩人的努力和默契拿下西亞後,他對她的感覺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陸澤西得知墨墨有離開的打算後,被激發了……原來,他也是喜歡她的,像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那種喜歡……他的內心許久沒有這種心動,對那些走馬燈似的小女友不曾有過的心動。遺憾的是,正如老齊所說,他陸澤西是個靠不住的男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傷害墨墨?
陸澤西離開墨墨的病房,拼命往前跑着。他想大喊,想大哭,想問問生活爲什麼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可是,他喊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他跑到醫院的花園,坐定,平復着自己的情緒,他爲剛纔衝動跑進墨墨病房而後悔……老齊說得對,他不該招惹她。
此時,兩個重疊的人影出現在陸澤西眼前,他定睛一看,兩人的身形和裝扮分明是方致遠和柏橙。
那兩人抱在一起,坐在不遠處小涼亭的長椅上。柏橙像是坐在方致遠腿上,正摟着他的脖子,低聲細語。
他們倆……怎麼又搞到一起了?陸澤西只覺一陣頭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