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 胡理受箭立大功

守潼關之將武卯聞報馬連報,道有強人出奔關口,反出京城,哥哥武寅領兵追趕前來,就要點兵迎出,副將王德諫道:“就有幾百強盜,還怕帥爺捉拿不住?亦必追至此地。況潼關阻路,強人插翅難飛,豈可逃?”武卯道:“此言有理。”點齊軍馬,上關防護,以觀強人舉動。又率領兩員副將、千百、把總、守備,至關上觀望。

胡理來到關前,擡頭一看,見關上燈球火把齊明,就知道是武卯聞報,領了人馬守關。潼關四圍皆山,當中一個出門乃是南北通街大道,設一關隘,非由關上過別無出路。胡理三日前早看下一塊落地。關左道有一棵大樹,行到樹邊,上了樹,至樹上一縱,上了山峰。那山峰長得像狼牙一般,若跌下去就是碎屍萬段。胡理縱了三五個山峰。潼關原是無垛口的關,頂上即靠着山坡。胡理上了山峰,遍體是汗。山上橫草很深,他恐怕讓人看見,躲避在草穴中歇息,暗想道:“上是上來了,他有許多人在關上防守,一見我這個生人,必然盤清,豈容我自去關上?”正在無法,只聽見橫草那邊一人問道:“你也出恭麼?”胡理知他月光之下看不分明,只當自己人,遂回答道“出恭呢。”那人真當自己人,毫不猜疑。胡理從他面前經過,一刀殺死,將他衣服剝下,自己穿上,又將腰刀取下,帶在自己身上,打扮得是個兵丁模樣,一步一步投進帥府,到武正卯背後。武正卯同二副將只向關外張望,關內都是自己人,卻不提防。胡理暗將兩口朴刀取出一把,對正武卯頭頂一刀用力砍去,連副將砍了,二頭落地。那一個副將說聲:“有賊!”才待拔劍,胡理反過刀來,亦砍倒在地。千百、把總、守備各見勢不好,俱跑下關去,胡理也隨下來,雖然有幾百兵丁,竟無一個敢向前抵敵。胡理也不趕殺衆人,直奔關去。那個守備叫道:“強盜要開關了。此時不放箭,還待何時?”話猶未了,箭如飛蝗射來。胡理背後倚定關門,面向衆人,用兩口朴刀上下左右相遮,兩旁箭堆了一二尺高,竟不能射他中他一箭。射有一頓飯工夫,兵丁所帶箭射完了。守備吩咐,速開庫房,搬箭來用。胡理暗道:“何不趁此無箭之時奪關,等待何時?”轉身來將門鎖斬斷,左膀是已經中了一箭。胡理疼痛難忍,不能大開關門,只得微閃其空,大喊一聲:“關門已經開了。還不速進,等待何時?”鮑大乾等已經來到,餘忠義將胡理吩咐之言相告,衆人俱來關外伺候,聞胡理喊叫,奔至關下,一擁而進。將千、百、總、兵丁等人十殺七八,餘者逃跑。迴轉關下,見胡理臥倒塵埃,哼聲叫喊。衆人見他兩膀中了三箭,無不嘆息。鮑大乾道:“關既然得了,有安身之地。速着幾人去前至總兵府搜尋,好將胡二爺擡進調養。”巴氏九人入總鎮府,將武氏男男女女、大大小小,殺個乾乾淨淨。

任火雷駝着胡理到了總鎮府,安放牀上,將令箭拔出看了,已着入肉二寸。胡理忽昏忽醒。狄公、餘忠義、爲爲等帶領衆兵丁,將駱太太等俱保入總鎮府。狄公一見工胡理如此形容,不覺淚下,讚道:“勇力忠心,胡二將軍!”將至半夜,胡璉同衆女將盡至。鮑大乾見人口齊至,吩咐掩閉關門。胡璉夫婦及女兒賽花,一見胡理看看待死,好不悽慘。鮑大乾命女兒金花速取刀傷藥敷上。及至五更嗚呼,亡年二十七歲。

後來有人作詩讚嘆。詩曰:

壯哉胡二將,英雄實堪揚。不滿七尺軀,膽氣比衆強。隻身斬關鎖,迎王正唐綱,身雖受箭死,名顯日月長。

胡璉見兄弟身亡,哀痛不已,衆人無不下淚。狄公道:“速置棺槨,將二將軍高葬,待迎王還朝之後,封贈再殯送。”胡璉感謝,遂置棺木成殮,懸放廟宇中。

次日,鮑大乾道:“元帥武寅,雖然被排槓打散,必然還要奪關。我們兵少將微,不可與敵,只謹守關口,歇息兩日,好赴房州迎王。”衆人遵命。

元帥武寅,京**有十萬御林軍。那夜雖然沒有齊全,也帶了三萬餘衆,趕出京城,先與鮑大乾兩班男女對敵,折了萬餘人,後被胡璉排槓一陣,又折了萬餘人,最後只落了萬餘人相隨。欲想帶兵回京城重調人馬,恐怕皇上責怪:你做了元帥,帶領三四萬人馬,折去大半,連一個強盜也捉拿不住。只好重整殘兵敗將,趕往潼關,還盼望兄弟領兵來迎。及到潼關,聞兄弟已經被殺死,關口失了,好不苦楚,潼關外紮下營盤,修本進京求救。

鮑大乾安息了兩日,商議道:“今日下房州,男半前去,女將在此等候。男將中亦要留下一二人在此防護,我等中不知道誰願意在此?衆人都千辛萬苦,俱要迎王顯功,都不應話。餘道:“我不去罷。”鮑大乾道:“餘大叔有保狄千歲大功,豈有不去之理?”餘忠義道:“我家大爺前去就是了。”狄公道:“餘忠義不去也罷。我到房州在駕前啓奏,功猶在焉。”鮑大乾道:“既然如此說,濮天鵬不去也罷。你兩個人俱是保千歲出京之人,要不去都不去。”濮天鵬遵命。鮑大乾道:“你二人在此,不可大意。武卯雖然死,他家將尚有,倘暗地將關門開放,又是勞而無功。你二人分開班,一家一日巡關,恁武寅怎麼討戰,總莫與他對敵。待等我們到日,再作商量。”二人一一領命。各人收拾行李,次日,鮑大乾等人同狄公趕往房州去了。

餘忠義、濮天鵬遵鮑大乾之命,一家一日巡關。武寅關外紮了營,他也不來攻打。那天晚上餘忠義巡關,忽然聽見武寅營中炮聲連天,餘忠義大驚,上關一看,對方軍營中燈火明亮,又添了數萬人馬。正是:折槍拆箭殘撥兵,添兵益將長威風。

原來,武寅求救的本章進了京,武后覽表也道真是強盜作亂,不得不發兵剿除,遂發羽林軍五萬,差鎮殿將軍劉自成前去無法救援。一萬人馬,行營加添五萬,共成六萬大軍,自然壯觀。次日,劉自成上馬提槍,關前討戰。餘、濮二人只是堅守不出。劉自成連續討了幾次戰,百般辱罵,並無敵人出關,只得回營,同武寅商議破關之策。武寅道:“彼堅守不出,別無抄路可出,似此如何是好?”劉自成即說道:“除非元帥再行修表進京,請數架紅煙大炮。此關左右有高山,將炮架山頂,以炮擊開,一炮不開兩炮,兩炮不開三炮,潼關雖然堅固,諒數炮必開。”武寅大喜,遂又修表進京請炮。數日之後,炮已請到,差人上山砌磊炮臺。

餘、濮二人聞聽此言,非常驚慌:“倘若人打破潼關,叫我二人如何拒之?”正在愁悶,報馬報到:“太子大駕,並薛元帥率領十萬大兵,離此有百里之遙,特報二位爺知道。”二人聞報,好不喜歡:“諒他砌起炮臺並架炮時,我們大兵亦到。”真個炮臺未了,廬陵王大駕已到,相離潼關二下里。二人率領衆男女,接出十里。只見花、鮑、任、駱,皆是全副披掛,盔甲光明,好不威武。迎至輦前,報名跪接。狄公馬前啓奏:“此皆鎮守潼關男女將士,聞王駕到,特來接駕。”廬陵王展龍目往下一觀,見工十數男女跪在道旁,皆有擒龍伏虎之氣象,龍心大悅,問狄公道:“此二人即卿所奏,保卿出城之餘忠義、濮天鵬麼?”狄公道:“正是二人。”王道:“暫賜行營總兵之職,待孤登寶之時,另行封賞。女卿盡隨夫品,勿得另封。”狄公走到餘忠義、濮天鵬跟前道:“旨下:餘忠義、濮天鵬二人保大臣、迎駕之功,暫賜行營總兵之職,回朝再加封賜,賜封女將,隨夫品級,勿得另封,謝恩。”衆男女齊呼:“千歲、千歲,千千歲!”站起身來,讓龍輦過去,各上騎行,隨駕至關,放炮安營。餘忠義、濮天鵬先到公館參見元帥薛剛。薛剛道:“二位將軍鎮守潼關。武賊營中消息如何?”餘、濮二人稟道:“數日之前,伊營添了六萬人馬,屢屢討戰,末將只是堅守不出。三日前,又請了數尊紅煙大炮,現今砌磊炮臺,尚未架炮。末將正待通稟元帥,大兵已至,今日特稟知。”薛剛大驚道:“此炮共有二十四架,乃鎮國之寶,從不擅動。內盛一擔二斗藥料,其力能打四十里之遠,潼關雖然堅固,豈能受得數炮?趁此未架,明日差將拒敵,要緊,要緊!”於是各營埋鍋造飯,準備明日戰事。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薛剛奏道:“昨日聞餘忠義、濮天鵬二人說,潼關外現有賊屯兵,須先捉此賊,再保駕進京。”王道:“此事,卿自主之便是。”薛剛領旨,即升大帳,問道:“哪個前去捉拿武賊?”一言未了,副先鋒薛魁應道:“孩兒願往。”馬上披掛整齊,上馬提錘,三聲大炮,開放城門,二膝一扣,早到武營,勒馬討戰。武宮中劉自成出馬迎敵。不知二人戰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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