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吉列斯——!”
這是第幾次我聽見它的咆哮了?
天使疲憊地握劍,格擋,將鋼鞭擊飛,然後調整身位。
他的盔甲已經殘破,這套華美且強大的戰甲已經無法爲他提供任何形式的保護。同理,動力甲本該具備的‘動力’這一功能實際上也已經消失。這不只是幾個零部件出了問題,實際情況是,他的盔甲只剩下幾個零部件還稱得上完好。
但卡班哈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它的身體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劍痕,每一道都深可見骨,有幾劍甚至深入脖頸。任何生物都應當在承受了這樣的傷害後死去,但它不同,它不會死,除非聖吉列斯砍下它的頭,或把它碎屍萬段。
卡班哈後退兩步,手中鋼鞭沉重地垂落。不知何時,他們又再次回到了血海表面。這深不見底的海洋此刻又變得僅能沒過小腿了,在他們的戰鬥中涌起陣陣漣漪。
它喘着粗氣,滾燙似岩漿般的鮮血從喉嚨中涌出,聲音卻依舊清晰。那不是一個惡魔應該具備的聲線,毫無疑問是它刻意爲之。
“你知道嗎?”
聖吉列斯垂劍站在原地,嚥下喉頭鮮血,平靜地反問:“知道什麼?”
卡班哈若有所思地搖頭,沒有立即回答。平心而論,它那獸首上能出現這樣的一種表情,真是荒誕到了極點。
一頭野獸,一個嗜血狂魔——近萬年來恐虐領域中進犯物質界最多,犯下滔天罪孽,身負無盡血仇的惡魔,此刻卻開始思考。
而且,它的想法很有趣。
“戰爭的本質。”卡班哈如此開口。“我曾經毀滅過你們的一個世界,名爲蘭德魯姆。一個尚武的世界,男女老少都是士兵,從年幼時就開始接受各類訓練,將死亡視作歸處。”
“和他們的戰鬥令我感到愉快,儘管這些凡人依舊孱弱,但他們非常勇敢。沒有人後退,沒有人投降,甚至沒人在戰鬥中表現出動搖。你明白這是何等的奇蹟嗎,天使?”
聖吉列斯舉劍朝它走去。
他沒有回答,亦不想去思考惡魔的話語,但卡班哈卻笑了起來。它再度嘔出一口鮮血,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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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到了一個將領.臨時提拔的軍士,小角色,僅有的武裝不過是槍與劍。我俯視着他就像在凝視一隻螞蟻,但他沒有畏懼,反倒想對我進攻。”
“這令我感到好奇,你們中的確有很多勇敢者,我承認此事,而這些人——蘭德魯姆人——依舊有所不同。於是我做了一件我此前從未做過的事情,我要與這個軍士的精神戰鬥。”
“在過去,只有你一人得到過如此尊重,其他人還不配我如此重視。那個軍士是第二人,而且遠比你弱小,但我依舊想要在這場戰鬥中獲勝”
卡班哈舉起鋼鞭,朝着天使揮去。一如既往的狡詐狠毒,空中變線,原本打向左邊,卻又因惡魔手腕的一個挑動就變到了右側。
天使快步躲避,穩住步伐,揮劍拍開鋼鞭,繼續朝着卡班哈行走。
他走得很慢,這或許要歸結於他右腿膝蓋後的一處嚴峻傷勢。卡班哈在不久前咬掉了那塊血肉,削弱了他的移動能力。
但他也沒讓惡魔好受,天使以眼還眼,用劍刺穿了惡魔的左肩,然後旋轉手腕,拔劍再砍。
只差一點,他就可以讓卡班哈失去左手
“起初,我認爲他們的勇氣僅僅只是因爲他們文化中對於死亡的特殊信仰——還記得嗎,聖吉列斯?他們視死如歸,把這當成了一種報效汝等所謂帝皇的方式。”
“而我把真相展示給了那個軍士,我讓他看見了我所看見的東西,我使他明白,他們可能相信存在的所謂英靈殿與安息之所並不存在,死後的世界沒有平靜,一樣只有無休止的鬥爭.”
“他叫什麼?”天使忽然問。
卡班哈咧嘴一笑,利齒開合,語氣嚴肅地反問:“這對你來說重要嗎?他已經死了,死無葬身之地,就連靈魂都被我碾碎。”
“他勝過了你。”
“何以見得?”
“若他落敗,伱就不會將此事對我提起——所以他勝過了你,卡班哈。一個凡人,在精神層面上的鬥爭中贏過了你。”
“是啊.”惡魔點頭承認。“他叫哈拉斯,蘭德魯姆的哈拉斯,他在戰鬥中勝過了我。”
“他接受這一切的殘酷,因爲他早已知曉——他們,所有的蘭德魯姆人都早已知曉。你們治下的一個世界出了問題,他們知道了這些被你們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真相,但卻選擇接受。”
“他們明白了戰爭的本質,即接受一切,然後挺起胸膛投入鬥爭之中,直至死亡或勝利。死亡,或勝利,天使,除此以外別無它物。”
“廢話。”
天使如是回答,語氣冷冽。他明白卡班哈在做什麼——交談以恢復氣力,同時嘗試以這些話干擾他。簡單的策略,卻很有效,因爲天使自己也需要一點小小的恢復時間
他還可以繼續戰鬥。
卡班哈笑了。
“不,你還不夠明白.”
它低語着,獠牙閃閃發光,振翼朝他衝來。
鞭子輕而易舉地扯碎了空氣,純粹邪惡凝結而成的血肉提供了過於強大的力量,讓鋼鞭在這一瞬間繃得筆直,看上去竟然好似一把血跡斑斑的鏽劍。
天使卻沒有再格擋或躲閃,而是加速朝着卡班哈直衝而去。他所做的唯一的防禦措施就是將劍橫於身側,擋住了要害,以免被鋼鞭擊中。
卡班哈立刻看出了他的意圖——那是個再明顯不過的斬擊起手式,其目標正是卡班哈那隻僅存皮肉相連的左手。
惡魔狂笑起來,竟然也沒有躲閃,反倒向着天使敞開了胸膛。
難以形容的銳利響聲在接下來的半秒鐘內接連響起,鋼鞭的尖端陷入天使的右肩,擊碎了血肉與骨骼。
長劍自下而上斜斬,斬落了惡魔的左手,並二度變線,在其腹部上製造了一個駭人的豁口。
鮮血噴涌而出,卡班哈卻甩下鋼鞭,用僅存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天使的脖頸。
“很好。”
它喘息着讚許,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涌進天使的鼻腔。
“製造弱點,以傷換傷——但你是否主動地忽略了一件事,聖吉列斯?你在這場戰鬥中渴望的事情,遠比我要更多.”
卡班哈沒有說錯。
聖吉列斯的喉頭開始上下滾動,壓抑許久,從戰鬥開始就不曾離去的嗜血渴望在這一刻捲土衝來。
它輕而易舉地衝破了天使爲自己設下的心中藩籬,這一次甚至連繮繩都已經掙脫,於黃沙之上咆哮着狂奔,渴求痛飲鮮血
不得已,明明尚被捏住脖頸,需要掙脫,天使也暫時沒有這麼做,而是再次回到了那片黃沙之中。他不懼怕死亡或落敗,但他害怕自己因慾望的放縱而變成更爲恐怖的東西。
——在那個瞬間,卡班哈的鮮血甚至也對他產生了吸引力。
他不敢賭,也不願去賭自己能否在此等情況下繼續壓制這難言的、與生俱來的渴望
烈日當空,黃沙滾燙,天使汗流浹背地落在一處沙丘之上。他已經分不清這片迷亂的心中世界到底呈現的是哪個時期的巴爾了,只是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開始找尋那匹脫繮的野馬。
它的行蹤並不如何難以找尋,聖吉列斯只是粗略一瞥,便在沙漠中看見了無數深刻的蹄印,未被風沙掩埋,反倒深深地嵌入其中。
他試圖從蹄印中分辨出那頭野獸到底去了何方,然而,他其實根本用不着去找。只在下一個瞬間,一股令他難以忍受的香甜氣息便從身後襲來。
天使轉身,看見一個血紅而扭曲的怪物,那東西和他一樣高大,只是沒有羽翼。反曲的羊蹄深陷黃沙之中,赤裸的胸膛上鮮血縱橫。
聖吉列斯猛地跪倒在地。
他幾乎失控。
他恨不得用尖牙刺穿那怪物的脖頸,然後開懷痛飲,將這壓抑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慾望徹底釋放。
他不想困於永無休止的政治遊戲之中,亦不想作爲一個空泛的象徵,端坐在攝政王的位置上,等待他人前來朝拜
他不喜歡這些東西,從來都不。不過只是出自責任感才被迫壓抑自己,這世界上比他困苦的人何其之多,他又憑什麼爲了自己而將他人棄之於不顧?
但是,但是.
一隻猩紅的手悄然而至,攀上他的下巴,使他擡頭。
“但是,戰鬥、榮譽,以及鮮血”他的慾望輕柔地低語。“你真的很渴望它們。”
不,不是這樣。
“是的,承認吧,這沒什麼可恥的。你生來就是爲了殺戮,你們皆是如此。基因原體不過只是一個修飾過後的詞語,真相是,你們不過都只是工具,被預先設立了職責的工具。”
“別急着否定我,仔細地回想一下吧,想想那光榮的大遠征——你們在其中殺了多少人?有多少個家庭因你們的到來而毀滅,又有多少個世界就此淪爲暗無天日的巢都,人民廣受壓迫與欺凌?”
聖吉列斯咬緊牙關,閉上眼睛:我不會反駁,你所說的事情的確是真相,我們全都手染鮮血,全都是光榮的屠夫。 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他們的未來會更加黑暗。最殘酷的秩序也是秩序,遠比混沌帶來的邪惡要好得多.
你動搖不了我。
他深吸一口氣,任由鮮血的氣味滑過喉嚨,雙拳緊握。
你無法動搖我。
“我不必如此,回到這裡是你一生中最不明智的決定。”
它跪倒,以尖牙劃破手腕,滾燙而甜美的血液立即噴涌而出,流淌黃沙之中,嘶嘶作響。天使的鼻翼開始抽動,如野獸嗅見了生肉的氣息一般連續不斷。嘴脣凸起,長長的獠牙緩緩探出.
“喝吧。”慾望低語。“在沙漠中,水是很珍貴的。”
它將手移至天使頭頂,血液染紅他的金髮,隨後順流而下,將他整個人一併污濁。
聖吉列斯額頭上青筋鼓起,喉嚨深處涌起的渴望被他以低吼一次一次地壓迫。可是,鮮血的氣味是何等香甜?那滑過臉頰的滾燙液體,終究還是有幾滴落進了他的脣中。
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立即綻放。
聖吉列斯猛地睜開雙眼,瞳孔細得像是針尖。他緊握的雙拳忽地鬆開,緊接着一把抓住那隻還在不斷向外淌出鮮血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尖牙刺進血肉之中,帶出更多的鮮血。他開始不斷舔舐傷口,喉頭滾動,將一口又一口滾燙的血吞進喉嚨裡.
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感覺?聖吉列斯貪婪地啜飲着他失控的慾望,終於將這肩負了一萬年的重擔拋之於腦後。
他不斷地痛飲,不斷地撕咬血肉,渾然未覺自己此刻到底置身於何種境地——直到一陣低沉的笑聲自他耳邊傳來。
聖吉列斯再次睜開雙眼,看見卡班哈的臉。
“我贏了。”惡魔滿意而驕傲地宣佈。
什麼?它在說什麼?天使迷茫地深呼吸,口鼻之間卻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腥臭。他愣住了,低頭凝望,卻看見一雙血紅的手,以及一副被開膛破肚的惡魔軀體。
天使呆立數秒,身體忽然開始顫抖。
卡班哈陡然狂笑起來,裸露的內臟隨着笑聲一併抽動。
“你忘記了嗎,聖吉列斯?精神層面的戰鬥,你親口所說!你以爲這場戰鬥只會侷限於刀劍之間?不,以你現在這樣衰頹的技藝,我輕而易舉地就能殺了你,但此戰必將公平,記得嗎?”
“這血海本是爲我準備,無論你將我重創至何等局面,我都可以汲取它們並瞬間恢復,可我沒有這麼做。我要正面擊敗你,我一定會讓你親口承認自己的落敗.”
惡魔搖搖晃晃地爬起身,內臟掉出大開的胸腹,它卻毫不在意。
卡班哈收斂所有的笑意,握緊僅剩的右拳,將它高高舉起。在這一刻,它的聲音響如雷霆。
“現在我贏了。”它緩緩開口。“而你輸了,聖吉列斯。”
“看吧,你與我原本並沒什麼不同。還記得我在西格納斯上所說的話嗎?你我本該是兄弟,血脈相連,共造殺戮——現在,你看見真相了。”
“你的英雄面貌,萬年堅守,都在這沐血慾望的片刻放縱下消逝得無影無蹤,你甚至就連惡魔的血液都來者不拒。一個被你們稱作孽物,污穢之物的怪物的血,你也視如珍寶,不願浪費一滴。”
“現在,告訴我,聖吉列斯——你還能昂首挺胸地回到你的子嗣們中嗎?你還可以用平常目光去凝視你的兄弟們嗎?你還能再一次地喊出爲了帝皇這四個字嗎?”
“選吧。”
卡班哈放低聲音,以呢喃般的語氣嘲弄地低語。
“是就此死在這裡,以聖吉列斯的身份戰死。還是自欺欺人地帶着你那啓封的慾望回去.選吧,天使,我僅有的這把武器會在此等待,只等你爲自己做出判決。”
許久以後,卡班哈得到一聲咆哮。
它愣住了,因爲它沒有預料到這件事。但它同時也很驚喜,因爲那咆哮是憤怒的咆哮,而那種憤怒.無比純粹。
沒有理智劃分邊界,沒有邏輯蘊含其中,曾經所有的自制與壓抑都在此刻被投進了這火焰之中,成爲了最適合的燃料。卡班哈從未見過如此精純之怒火——從未。
此物在出現的一瞬間便壓倒了聖吉列斯那份剋制萬年的血之渴望,然後是更多,是一切.
聖吉列斯嚎叫着朝它撲去,但並非空手。一把劍不知爲何出現在了他手中,那把劍昭示了一件事:聖吉列斯仍是戰士,而非野獸。
卡班哈放聲大笑。
它不顧自己的傷勢,重重地揮下一拳。天使反手撩斬,殘酷地斬開了拳頭,卡進了惡魔的骨骼之間。
卡班哈流着血,喘着氣,旋轉手腕,硬生生地用自己的手骨將聖吉列斯的劍逼迫地脫手而出。
它大笑着踏前一步,右拳再度舉起,狂暴的力量轟開血海,屍骸浮沉,無數刀兵倒飛而出,其中一把鋼鞭落進它口中。
惡魔低沉地哼笑着,咬住鞭子,沉膝肩撞,頂開聖吉列斯緊隨其後的撲擊,隨即再次揮拳,劍刃從骨頭的縫隙中旋轉着飛出。
天使扇動殘破的羽翼狂吼着飛上天空,單手將其握住。遍佈猙獰倒刺的鋼鞭卻在此刻急速襲來,纏向他的右腳腳踝。
卡班哈怒吼一聲,單手發力,爆發出無匹血勇,竟然硬生生地將天使拽了下來。
無數血花自他墜落之地飛濺而起,一個身影緊隨其後地撞碎血幕,朝着惡魔疾馳而來,骨骼斷裂,緊繃的皮膚在肌肉上寸寸崩裂,血管一同爆炸,但他卻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已被憤怒所俘。
在這個瞬間,時間彷彿都爲之靜止。
卡班哈清晰無比地看見了聖吉列斯此刻扭曲的面容,殘破的盔甲,突出的獠牙與那仍然鋒利的武器。他把它緊緊握在手中,哪怕已經被憤怒徹底掌控,也握着它。
還是戰士,仍然是戰士,拒絕成爲野獸.
哪怕已經瘋狂。
“只有你啊。”卡班哈默然低語。
它揮鞭,被劍盪開。它後退,天使咆哮着追上。它以佯攻誘惑天使提前出劍,但那瘋狂的戰士卻根本不理不睬,任由鋼鞭落在他的脖頸上緊緊纏繞,也沒有停住狂奔的步伐。
他高舉右手,劍刃落下,自卡班哈殘破左肩的傷口斬向那大開的肚腹。他遍體鱗傷,沐浴鮮血,面容猙獰,看上去美麗又恐怖.
卡班哈怔怔地看着他,身形忽然變得矮小。自左肩開始,它的軀體被切開斬斷了,連着頭顱與右手的一小部分殘軀就此滑落血海之中。
儘管如此,它的右手卻仍然緊握,依舊死死地纏在天使的脖頸之上,沒有絲毫放鬆。
惡魔的獸首上涌起一抹微笑,血海翻涌,開始沸騰,一個意志在其中咆哮,要求他接受血海的療愈,然後站起,繼續戰鬥。
“不。”卡班哈說。“我贏了一次,但也輸了一次,這就是這場戰鬥的最後結果,吾主。”
血海狂躁地涌起,隨後卻忽然平息。
那個意志憤怒地稱是,是誇獎,但也是斥責。
你輸了,卡班哈,你輸給了聖吉列斯!祂鄙夷卻又欣喜地在黃銅王座上發出讚許。但你也贏過了他!爲此我要——
雷鳴聲滾滾,一個又一個弱小的惡魔在混沌的浪潮中尖叫,爲此寂滅,爲此誕生,然後被憤怒頃刻俘虜,成爲無數血魔中的一個.
“——我什麼都不需要了,血神。”卡班哈說。
他鬆開右手,讓瘋狂的天使帶着他的武器奔向血海盡頭。他則沉入其中,任由手持兵刃的屍骸們將他淹沒,沒有反抗,亦沒有接受其中力量。
“我拒絕晉升,我已落敗,在這場戰鬥中死去是我作爲戰士唯一渴求之物。哪怕再造八千場屠殺,取得無數頭顱,也無法與這場戰鬥帶給我的榮譽和滿足進行對比。”
“我贏過了聖吉列斯,血神,我在精神層面上讓他一敗塗地,讓他爲憤怒所俘,讓他再無任何可自稱高貴,胸懷驕傲之物但我也輸了,我甘願用此次落敗爲我的戰鬥畫上休止符。”
你怎敢——?!
難以言喻的恐怖自卡班哈的血中翻涌而來,其中蘊含之物複雜至極。有爲他這忤逆之舉而誕生的狂怒殺意,但也有爲他的勇氣而產生嘉獎之意的嚴苛笑聲
卡班哈沒有理睬其中任何一種,只是下沉,下沉,最終觸及血海的最深處,然後再無聲響。
在混沌的浪潮中,在血神的國度裡,一個聲音緩緩響徹。
“卡班哈已死。”
祂說,然後就此將目光轉向其他鬥爭之所,對惡魔的屍骸不再投以其他任何關注。只是,在祂王座的右側扶手上,卻多出了一個複雜難言的符號。
在惡魔們的語言中,那個符號可以用來代指一個名字。
卡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