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
薄冰到底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顧修澤低頭凝視着手掌纏繞的紗布，聲音有些沙啞，“沒事，小傷而已。”
“你倒學會撒謊了呢。”
他一怔，隨即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我媽跟你說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爲是最糟糕的結果。”
薄冰搖搖頭，“事實就是事實，你就算不想讓我難受，也不應該騙我。沒有恢復的可能了，是嗎”
顧修澤將手插入了口袋，“你是醫生，不是很清楚嗎腳筋斷了尚且能痊癒，手筋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你是左撇子。”
薄冰戳穿了他的謊言。
顧修澤的確是個左撇子，如今他的左手等同於廢了，用不慣右手的他，等同於一切都要重頭開始。
萱姐說他去參加設計培訓班，可他的右手不靈便，去了有什麼用
“廢了一隻手而已，不是還有另外一隻嗎反正死不了。”
對他來說，這已經算是上天的優待了。
薄冰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樣的顧修澤，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萱姐說，你去學婚紗設計了”
她慢慢的朝落地窗走去，指尖有點冰涼，看着外面陰沉的天氣，胸口也有點堵。
“她跟你說了”
想必他的手廢了這件事，也是樂萱跟她說的吧。
他現在暫時只能用右手，很不方便，就連寫字都困難，更別提要畫圖了，笨拙的就像剛學寫字的小學生。
薄冰輕輕點頭，“她看到你了。你打算以後以這個爲職業嗎”
“也沒什麼不可。”
“這不適合你。”
他是學理工科的，雖然畫圖也不難，可平面設計圖卻又另當別論，設計需要的是靈感，而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入行的。
就像萱姐，她學了幾年設計，還在景辰的手下磨練了兩三年，現在韶華將婚紗設計的事交給她，她還不得去找老師學習
半路入行，除非有天賦，沒基礎根本就不行。
“我能應付得來，你不用擔心。”
她多少還是爲他思量的吧這種感覺，又酸又澀，就好像咬了一顆橄欖，剛開始很苦澀，到後來卻是甘甜的。
“我不希望你的手是因爲我廢掉的，不想欠你的人情，所以，你還是去醫院再檢查看看，也許還有希望。”
薄冰說的很淡然，這語氣就像是醫生交代病患那般，只不過面對顧修澤，她多少還是帶着一些情緒。
“三少奶奶，您的熱牛奶。”
青姨站在樓梯口，本不想去打擾他們，可又擔心薄冰會凍着，只好插了嘴。
薄冰轉身要走過去，顧修澤先接了過來，對青姨道，“你先去忙吧。”
“誒，我燉了蔘湯，對孕婦身體好，滋補的。三少奶奶等會兒要記得下來喝湯。”
“好，辛苦青姨了。”
顧修澤將牛奶遞給她，“有點燙，慢點喝。”
看她氣色還好，一點都沒有因爲被上官凌雲綁架而憔悴，五官姣好，看上去很幸福，他的心就狠狠被刺痛了下。
薄冰抿了兩口，“這件事，你考慮看看吧。”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自私的。
如果顧修澤的手好了，她就不覺得對他有什麼虧欠，也能心安理得。
“一隻手，換你左耳的聽力，很划算。”
薄冰猛然擡起頭看他。
“所以你也不必有什麼愧疚，這是我償還給你的。”
說着他輕輕的笑了，“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會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下手”
她眉頭微蹙，他話裡的意思，她怎麼可能聽不明白
“上次我就想動手償還了，喝醉的那次，結果後來進了醫院。”
薄冰目光幽深的看着他。
“說到底，還是我虧欠你太多，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懲罰，你何必有心理負擔”
她沒說她會想不開，只不過
如今聽到他這麼說，心裡難免還是有點難受。
“至於我以後的日子，你雖然是我三嫂，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也沒權利干涉我的決定。”
薄冰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她哪裡會有心思干涉他的將來
今天會跑回來，不過是因爲萱姐說他的手殘廢了，萱姐不知道他是左撇子，覺得廢了就廢了，可她卻是知道的。
她其實也是有點於心不忍，殘忍的事，她到底還是做不來。
她喝光了杯裡的牛奶，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要是再跟他說，就顯得矯情了。
何況她也不想跟他扯上什麼關係，能撇清就撇清。
薄冰剛要下樓，顧修澤看着她的背影，張口想要說什麼，可最後還是將話嚥了回去。
他該說什麼
又能說什麼
不過是平添她的煩惱，徒增自己的眷戀不捨罷了。
盛韶華在樓梯口和她對視，目光朝她身後看去，果真看到顧修澤一臉不捨，他眼神就有點銳利。
“老公，你回來了”
薄冰訥訥的喊他，她剛纔好像沒看到他開車回來啊。
“自己開車跑回來，知不知道差點把我嚇死”
他低聲訓斥，一把將她抱到懷裡，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薄冰嘿嘿的乾笑，有點尷尬和心虛，她是爲了顧修澤回來的，不知韶華會不會怪她
“樂萱說你還沒吃飯。”
薄冰摸了摸鼻子，雙手圈着他的脖子，“我肚子餓了，寶寶也餓了。”
盛韶華要訓斥的話果然吞了回去，“想吃什麼”
她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這招管用。
“吃飯。”她摸了摸肚子。
“盛太太，你太調皮了，看我今晚回去怎麼收拾你。”
不吃飯就跑回來，還是自己開車的，當時她的情緒可能也不太穩定，他一路飛車回來，想到她的情況就心驚肉跳的。
“我知道錯了嘛，寶寶也不希望看到爸爸對媽咪兇，你忍心嗎”
盛韶華失笑，她現在倒會這一招了。
“老公，你吃午飯了嗎”
“”
他們的說話聲越來越小，逐漸的消失，聽不見了。
顧修澤站在原地，他們夫妻互動的情景還在他面前回放。
他從來不知道薄冰也有這麼小女人的一面。
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他皺眉，原來他會爲了一個女人而傷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