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蒂娜推開柵門走了進去,我甩甩頭,跟在她身後。
看着門前院一株株一條條的藤式植物,我回憶起小時候常與楚辭一同蹲在這裡,挖雜草下肥根的情景,那是一種白而透明、胖乎乎的草根,吃起來水分很足,很解渴。也託我倆饞嘴的福,這院裡的藤植在那時候長得特別好,因爲沒有雜草搶肥。
我微笑。
正當徐蒂娜走到大門前要擡手按鈴時,門卻被從裡朝外的打開了,楚辭裹着黑色的厚睡袍,光着腳穿着深藍色的大棉拖鞋,頭髮凌亂卻精神很好的站在那兒。
“是緋緋嗎?”他問,視線停在我站着的方向,卻沒有焦距。
我訝然,他怎麼知道我來了?心酸了酸,想起前些天公園的那場無意的撞見,他當時並沒有看見我吧。
“緋緋,是你吧?”他又問,手扶上門把,卻將站在他眼前的徐蒂娜給直接忽視了。
徐蒂娜一臉無奈的靠着門邊。
“嗯。”我低嘆口氣,走到他面前,使他能看清楚我,笑說:“這架式,一定是早就起來了,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他微笑,“娜娜昨天說你打了個電話來,我正好睡了,所以我想你今天會來,就起早了些。”
我看着他:“你這麼肯定我一定會來?”
他點點頭,“你打電話詢問的事,娜娜都告訴我了,她說那些信你都沒收到,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你的email寫錯了一個字母。”
我挑眉,截贓得不錯。
看向徐蒂娜,她大刺刺的回視,一點也不心虛。
楚辭請我進了門裡,暖氣撲面而來,還混着楚伯母拿手的早點香味,感覺非常的親切溫暖。
我一邊脫掉外套一邊使勁的吸着鼻子,楚辭笑着走到餐桌邊,示意我和徐蒂娜一起來吃早餐。我也不客氣,蹬蹬蹬地跑過去坐在他旁邊,拿起一塊小點心就往嘴裡塞。
徐蒂娜也很隨意的坐到了楚辭的另一邊,慢吞吞的吃着早點,不緊不慢地說:“莫緋緋,別問我要楚辭的那些信,原來我是有備份的,但是有一次中了病毒,它們就全沒了。”
我眼皮一跳,立刻想到林世奇。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錦繩。
當然,徐蒂娜的話不值得相信,但對我已不再重要了。
我直接問楚辭:“那些信件,你爲什麼不自己發給我?”
他平靜地回答:“那時候眼睛已經有些問題了,但以爲是用眼過度,停用電腦就會恢復,所以就讓娜娜幫了這個忙。”
我心裡得出結論:他們當時只是普通朋友關係,否則楚辭不會心安理得的讓她幫忙發電郵。
“這樣啊。”我嘴邊全是點心粉沫,癢癢的。
楚辭扯了一張面紙給我,“小孩子似的總長不大,吃個東西還是滿嘴沾。”
我瞟了眼徐蒂娜,她低頭吃着早點,目不斜視,似乎對楚辭的行爲不以爲然,可精神卻出賣了她。掉了一桌的點心碎沫,身上也有,竟渾然無覺。
我啞然。
接過面紙擦了擦嘴,看着楚辭,又問:“你寫給我的那些信件,是用手寫的嗎?自己沒留備份嗎?”
他表情微赦,輕咳一聲,“當時是口述着讓娜娜幫敲打進電腦裡的。”
“口述?”我驚愕,“你的眼睛已經那麼嚴重了?一直沒去醫院檢查?”
徐蒂娜迅速回了神,嗤聲說:“他根本不懂得寫情書,只好讓我做軍師,所以自然是他說我寫,好讓我給語句潤色潤色。瞧,緋緋,你的情書可是我的傑作。”
終於露出情敵的本質,一有機會就打壓,決不放過。
可惜,對於這件事我絕不會吃醋。
楚辭從小就不擅長言詞,寫情書,他從來都認爲是一種非常矯情又浪費時間的事情,那些信算是他長這麼大的第一次情書,而且居然還拉下了面子,讓別人給他做參謀,可見他對這件事情的重視。
我心苦。
那些日子,那些日子,我們總是不斷的錯過,被錯過……
桌子上,我的雙手相互握緊。
“楚辭,”我說:“和我一起散個晨步吧。”
很久很久沒有一起散晨步了。
“好。”沒有絲毫的驚訝和不解,而是很平常的一聲應答,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段同居的日子。
早上。
——辭,和我一起散晨步吧!
——好。
凌晨。
——辭,和我一起散晨步吧!
——唔……好。
三更。
——辭,和我一起散晨步吧!
——啊?……好。
我感慨萬千。轉眼看到徐蒂娜妒忌的表情,我正要張嘴說什麼,她很快大方一笑,“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一個聰慧又強悍的女人。我終於給她下了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