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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葬 – 就是把遺體火化,骨灰送往太空 – 了盧納後,特里斯坦開始接管創神星。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通過揣摩基地保留的文件和影像,以及和參與研發的人 – 大約有四百多位 – 交談,基本掌握了盧納所涉足的三大領域 – 腦科學、合成器官、超速飛船 – 的技術。
在隨後的十二年裡,他對腦的幾大模塊和控意器進行改造, 他把它們統稱爲“恆腦”。如今,除了視覺,恆腦已經能夠實現盧納當時描述的功能。
關於視覺模塊,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特里斯坦弄出一款眼膜,名曰“特膜”– 爲了有別於納布科的納膜 – 但其功能有限,大約和我現有的“遊客體驗型”納膜不相伯仲。由於它水平低下,連特里斯坦自己都不用!反倒是我,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使用特膜的人,因爲它可以讓我高枕無憂,無須再擔心會受制於納布科。
與此同時,得益於動力系統的升級,飛船的巡航時速被提高了三倍,最高可達六千萬公里!
但必須提高人的極限過載承受力才能搭乘如此高速的飛船。特里斯坦被這個問題足足卡了八年,最後他受到泥塑的啓發:讓血管系統成爲類似於泥塑中的撐架!在失敗了無數次後,他們研製出含有強化劑的合成血液。通過對全身血液的置換,人體最高可以承受720G的極限過載!
與其兄相反,特里斯坦對人極其信任(核心技術除外)。他不僅給所有人,包括K人 – 順便提一句,那十七個K孩,現在都二十八歲了,不僅長得人高馬大,而且智力也恢復到和同齡人相仿的水平 – 全部配置了恆腦,而且還允許大家自由出入製造基地。這種信任,使特里斯坦有了一支效忠於自己的“敢死隊”:之所以加了引號,是因爲有了恆腦,加上各類合成器官和體液,沒人再害怕死亡或者疼痛,因此也就無所畏懼。
一改舊習,特里斯坦成爲一個非常自律,近於苛刻的人:他每天朝五晚九,滴酒不沾,也鮮與勞蕾塔纏綿,雖然她和他形影不離,儼然成爲他的跟班。我不知道他的這種改變,是重蹈了“楚南有鳥,一鳴驚人”的舊路,還是因爲控意器:既然恆腦能夠製造睡眠、酒、性的效果......
言而總之,特里斯坦在做種種努力,反攻月球,在於旦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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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非常順利就登上了地球,沿途幾乎沒遭到阻攔或抵抗。
優良的裝備是原因之一,特里斯坦的載人飛船隻需九天就能在創神星和地球間往返一次,而馬克的飛船,儘管也有提高,但較之於我們的,就好比跑在火箭邊上的德里嘟嘟。
第二個原因是納布科。如同哈根一直聲稱的,納布科做了內應。鑑於馬克屬下的飛船和機器人都出自於納氏家族,所以,從一開始,馬克就成了個大腳泥人,幾無招架之力。
然而,爲了救阿依達,馬克讓特里斯坦付出了巨大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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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納布科叛變,馬克把他的三萬精兵 – 這是他當權後組建的,全是各長老的後代,沒有任何機器人 – 埋伏在羈押阿依達的瓦特堡四周,他料到特里斯坦必來,因此設下陷阱,做最後一搏。
由於精兵們沒有眼膜 – 馬克也知道納布科的手段 – 因此,特里斯坦在到達瓦特堡前,並不清楚馬克的佈陣,雖然他料到會有場硬仗。
哈根和埃德加帶着一百人留守飛船,其餘的跟隨特里斯坦去救阿依達。
我們到了瓦特堡門前,還沒下飛毯,就看見被綁在主塔上的阿依達。
一別二十一年,她的螓首蛾眉絲毫未變,破履爛衫也遮擋不住她的瓊姿花貌。
城堡厚重的門大敞,裡面鴉雀無聲。
特里斯坦頭也不回地往裡衝。
“小心埋伏!”我拉住他。
“我在乎這!”他口氣中滿是不屑。“恆腦能測出方圓一百公里內的危險,再加上有合成器官,隨壞隨換,就算被打着,既不疼又不癢,也死不了......”
“咣”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他,我們急忙轉頭看,原來跟在後面的器官補給車中彈,瞬間已經化爲灰燼,隨之而來的殘塊紛紛朝我們砸來。
“TMD!”特里斯坦抹了把臉,嘟囔着:“非得這麼巧!事永遠會出在你最擔心的地方!”
再看特里斯坦的部下,剛纔他們還在激昂慷慨,此時都變得燕雀無聲。倒是那十幾個K人,毫無懼色,嚷嚷着要往前衝。
我明白,不能更換器官,就意味着他們都有死的可能。
“還得提高恆腦的反應速度!” 特里斯坦繼續自語。
這就說,剛纔的流彈之所以能夠擊中補給車,是因爲它速度太快。
“哈根!火速調兩臺補給車來!”特里斯坦命令,然後轉身對其他人:“在車到之前,不許輕舉妄動......”
他話未落音,周圍已經響成一片:銀光彈從四面八方,像大雨般瓢潑而來,一時間,特里斯坦部隊的幾百人被打倒在地!
“哈根!哈根!” 特里斯坦臥在地上,大聲喊:“遇到埋伏,速來增援!速來增援!”
而此時,有人對着主塔上的阿依達開炮,她身邊閃出一片彈花。
特里斯坦爬起來,正要發動他腳上的噴氣靴 – 這種靴子可以把人送上幾千米的高空 – 勞蕾塔一把將他按倒,“別動!我去!”說罷人便騰空而起。
“危險!快回來!” 特里斯坦喊着,但勞蕾塔已經到了阿依達身旁。只見她掏出激光刀,三下兩下,就把捆綁阿依達的繩索割成數節,而這時,一道電光閃過,勞蕾塔的右臂被從肩關節處削落,滴着血栽了下去,但她並沒表露出任何痛苦,徑直用左手把阿依達拉入懷中,朝我們飛來。又一道電光閃過,主塔隨之崩裂,化爲瓦礫!
“虧得有勞蕾塔!了不起!”目睹這些,我第一次明白何謂K人的無所畏懼。
“看左邊!”特里斯坦的吼叫打斷了我的讚歎:他人已騰空,伸出雙臂,奔向勞蕾塔,但說時遲,那時快,可憐的女孩已被擊中,左腿沒了!
特里斯坦抓住她倆,一起落到地面。“堅持一下,親愛的!”他把勞蕾塔攬在懷裡,甚至沒看阿依達一眼,“哈根和補給馬上就到......”
“不就斷了個手腳嘛......”勞蕾塔倒在特里斯坦的臂膀上,把頭蹭到他的懷裡,以抹去臉上的血水,“你的恆腦太牛了...... 我半點兒感覺都沒有......”儘管她嘻嘻哈哈,但我們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恍惚。
“少說話,”特里斯坦吻着她的頭髮,“節省體力,哈根和補給馬上就到......”他輕聲重複着,然後擡頭看我,眼中全是淚。
我知道,和盧納一樣,勞蕾塔失血過多!如果在十分鐘內得不到補給,她將走上不歸之路!但根據定位,哈根至少要半個小時才能到,這還是假設車隊不會遇到馬克的阻擊。
“給她輸血啊!”迄今未曾吭聲的阿依達突然說,同時伸出手臂。
“對啊!”我脫口而出,“我怎麼就沒想到!我們從來就是這麼做的......”
我的話還沒完,一陣炮彈,疾風暴雨般砸在我們周圍。特里斯坦一把拉倒阿依達,然後自己伏在她和勞蕾塔身上。
又是一陣炮彈,隨後是一片寂靜。
特里斯坦抹了把臉,壓低聲音對我說:“主意是不錯,可是儀器都在補給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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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包呢?你們的隨身救護包呢?”
“都什麼時代了!”特里斯坦哼了一句。
“沒錯!”我咕噥着,“你這個時代的確現代化,但現在怎麼辦?”
遠處傳了一陣喧鬧。
我擡頭朝城堡大門方向望去,見遠處火光一片。
“哈根沒這麼快吧?”我有些疑惑。
“哈根!哈根!報告位置!”特里斯坦喊。
“瓦特堡在我的十點方向,距離二十分鐘!”我們聽到哈根的回答。
“你們在和馬克交火?”
“沒有!至今沒遇到抵抗!”
“是納布科!”我明白了。
特里斯坦還沒答話,一塊巨大的飛毯從天而降,隨即是納布科洪鐘般的聲音:“乓什麼都知道!”
他跳下飛毯,疾步來到特里斯坦面前,彎腰九十度鞠躬,說:“歡迎閣下回家!在下納布科連同家族向您效忠!我的部隊已經解除了馬克的武裝。過一會兒,他就會被押過來,交由閣下裁決!”
“好......” 特里斯坦從地上爬起,略顯尷尬;他邊把半脫落的皮帶拉緊,邊回答,“當務之急是救勞蕾塔!要給她輸血!”
“我這裡有K人血,對她正合適!”納布科回答。
“不行!我們已經給她換成合成血,有排外性...... 不過沒關係,現在需要輸血器,抽我們的給她......”
但阿依達的一聲悲嚎讓我們大家把頭都轉了過去。
勞蕾塔倒在阿依達的懷抱裡,雙眼圓睜,臉色已是青白。
特里斯坦撲過去,緊抱勞蕾塔,絕望地喊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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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斯坦一共失去了一百三十五人,因爲同樣的原因:失血導致腦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