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看上去很普通,卻熱氣騰騰的拉麪,一杯杯壁上還掛着水珠的冰鎮烏龍茶。
這就是藻奈美端到豬又直樹面前的“老樣子”。
然而就是這樣一碗看上去很普通的拉麪,卻給了豬又直樹一種很溫馨,也很久違的感覺,尤其是當藻奈美將一碟醃漬的海苔放到他手邊的時候。
“這是特別招待。”藻奈美衝擡起頭的豬又直樹笑了一下。
這種醃漬海苔的方法藻奈美以前並不會,雖說家裡開着深夜食堂,但她其實並不會做飯,但是當她從京都回來之後,卻莫名的懂得了怎麼煮拉麪,也學會了製作這種醃漬海苔的方法。
這不僅讓老闆感到很驚訝,就連藻奈美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在夢境中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什麼會學會做這些。
但是今天當豬又直樹出現在她面前,她順口說出“老樣子”的時候,她卻忽然明白,這些是給豬又直樹準備的。
這讓藻奈美心裡有些奇怪,也有些害怕和擔心,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以及習慣使然的溫馨。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好像豬又直樹是一個她很熟悉的人,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完全不需要開口,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的程度,而且在這熟悉之中,還縈繞着一種淡淡的,卻又十分深沉的情愫。
似乎兩人之間已經經歷了漫長的歲月,這份情感就好像一壺陳年的老酒一樣,已經隨着歲月而變得醇厚,沉靜而厚重。
沒有了那種激情似火的熱烈,也沒有片刻不能分離的甜膩,有的只是一種淡薄如水,卻又沁人心脾的滋潤。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但對於藻奈美來說,她卻很享受這種感覺。
好像經歷了這一場夢境之後,她彷彿看透了世事,也已經明白,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表達出來,也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就像這樣將彼此的好感埋藏在心底,能夠相視一笑便已經足夠。
面對藻奈美的笑容,豬又直樹同樣微微一笑,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十分自然的夾起了一小搓醃漬的海苔,放在了拉麪上,然後合着麪條一起吃進了嘴裡。
拉麪的味道確實很普通,就是日本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拉麪店裡最普通的拉麪的味道,但卻又散發着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湯汁的味道很濃厚,只需要一嘗就能夠明白這是用心熬製的,與別處的不同。
而且尤其奇妙的是,當豬又直樹自然而然的夾着海苔一起吃的時候,這碗拉麪的味道就被激發了出來,變得格外的鮮美,彷彿這份海苔就是爲這碗拉麪特別製作的一樣。
不僅如此,這種鮮美的味道讓豬又直樹也感覺格外的熟悉,那是一種記憶中深藏的味道,就好像他已經吃了無數次,嘗過無數碗一樣。
“還是這種味道,果然怎麼都吃不膩。”明明是第一次吃,記憶之中也全無印象,但卻熟悉的好像已經吃了一輩子一樣,豬又直樹十分順嘴的就說出了這樣一番評價。
對於豬又直樹的評價,藻奈美只是笑了笑,對她微微頷首道:“請慢用,不夠的話,也沒有多的。”
“不用,這一碗剛剛好。”有些奇怪的對話,豬又直樹卻並不奇怪的接上了。
此時此刻,之前還在讓豬又直樹覺得煩躁的空虛和錯位已經全然不見,似乎因爲那個他全然不記得的夢境所帶來的種種錯位的感覺在見到藻奈美之後便得到了解釋,好像她就是自己這一切情緒的由來一樣。
此時的豬又直樹已經不再去想那些情感到底從何而來,自己在夢境中又經歷了什麼,對他而言,那些都及不上眼前的這一碗麪重要。
小店內,藻奈美依舊在熱情的招呼着客人,豬又直樹則靜靜的吃着拉麪,兩個人之間彷彿彼此不相干,但卻又有着一種非常和諧且融洽的氛圍,好像這兩個人構成了一個完美的整體。
兩人之間再沒有說話,也沒有交流,但兩人卻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完全不需要語言的交流就能夠達到默契。
就好比當藻奈美走到豬又直樹面前朝他伸出手,遞給他紙巾的時候,他剛好將碗裡最後一口湯汁喝下,順勢接過了紙巾擦了擦嘴,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包付錢。
兩人完全沒有任何溝通,甚至藻奈美走到他面前之前也沒有關注過他,好像就是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吃完,她應該給他遞紙巾了一樣。
這是多年相處纔會有的默契,完全不需要其他任何多餘的東西。
“多謝款待。”擦乾淨了嘴,豬又直樹站起身向藻奈美說了一聲謝謝。
而藻奈美也很自然的收好了他遞過來的零錢,衝他笑道:“多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相視一笑,沒有其他的話語,豬又直樹這便離開了小店。
走在返回醫院的路上,他的心情變得舒暢起來,腳步也不由得輕快了幾分。
雖然心裡依舊縈繞着種種莫名的情感,但此時豬又直樹已經不再爲這些感情煩惱了,因爲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固然不再記得在夢境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只要知道這些情感是真實的,它們是因爲藻奈美才產生的,這對於豬又直樹來說便已經足夠。
縱使記憶不在,但感情卻依舊存在着。
這些感情是一種積澱,是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與情愫,是時光與歲月的洗禮。
無需在爲這些感情去煩惱,因爲它們所代表的只是一種過去,也無需去在意它們所代表的那個人,因爲他和她之間已經完全不需要其他多餘的東西,維持那份默契便已經足夠。
這不是愛情,卻比愛情更讓人感到舒適和溫暖。
這是隻有真正經歷了時間的考驗之後,才能擁有的情感。
豬又直樹並不排斥這一切,他也不認爲自己就此愛上了藻奈美,背叛了自己的女朋友。
他只是做了一場夢,多出了一些奇妙的感情,與一個同樣經歷了這一切的人建立了一些無需多言的默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