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也是死,沒什麼的。”馬軍說這話的時候,心情有些悲壯,他指着那些叢林裡大大小小的遠征軍將士墓穴說,“他們也一樣的轟轟烈烈,可是現在誰還會記得他們,記得他們躺在這地下……”
弟兄相逢
岐山,當地人俗稱棄兒山,也稱英雄山。山內溝壑縱橫,林木茂密,林內四處是大小高低不一破損的土穴,昔年數萬犧牲在D國這塊熱土上的遠征軍將士遺骸就埋在這裡面。因其地勢險要,再加上此地是近年來D國大小毒梟毒品挺進境外的必經要道,因此該地段局勢異常複雜,大小武裝勢力紛紛在這裡佔山爲王,割據稱霸,時常烽煙四起,戰火連綿。
鄭雄和武天穿行在這些數以萬計的破損遠征軍墓穴前,特別是看着那些被風雨侵蝕倒塌後裸露出來的骸骨被不知名的野獸啃咬後留下的碎片,以及曾經被人用來當過蠟燭臺的頭蓋骨時,心裡立刻涌出一種莫名的酸楚和淡淡的悲哀。他們不知道,這些昔日爲了世界和平而長眠在着異國他鄉的遠征軍將士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看到如今他們自己的屍骸成這般模樣,他們爲之拋頭顱、灑熱血而戰鬥過的地方爲了罪惡的毒品而烽火連天,不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的感慨和嘆息!
鄭雄和武天異常的小心,儘管他們在進山前已經過詳細的調查走訪,獲知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這一山脈間,但是,世上沒有任何絕對的事,更何況這裡紛爭不斷,戰火不絕。那些製造精良的AK-47、排擊炮,六零炮、美式捷克輕重機槍聲就是明證,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面前,誰也不敢保證這一刻還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把分錢的人下一刻是否還能活着。
荒涼的亂冢叢林裡,寂靜,只有腳不時踩中那些枯枝亂葉發出一陣陣的“喀嚓”聲,鄭雄和武天如同兩個孤獨的野鬼在遊走。
突然,鄭雄停住了腳步,向武天發出了危險的信號之後立即就勢滾倒,潛到一堆新冢背後隱了起來。
1分鐘,2分鐘,10分鐘,20分鐘過去了……眼前未出現任何異況,武天有些沉不住氣,在不遠處不停地向鄭雄打手勢。其實鄭雄也並沒看見什麼,只是當他跨過這條小路,進入這片茂密的闊葉林時,一股濃烈的殺氣突然逼了過來,這股殺氣異常濃烈、血腥,是鄭雄生平遇到最霸道最血腥的氣息。要知道,殺氣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死人味,它無影無蹤,只有從戰場或者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才能感受得到的。
鄭雄數次對武天搖頭,示意其不可輕舉妄動,他怕武天沉不住氣,突然冒出頭去,給對方機會。沉默,忍耐,這是一場心智的比鬥和堅持。大約半個多小時過去後,對方終於沉不住氣,開始從茂密的叢林中探出身子,隨後小心地挪動,向鄭雄和武天的方向移動。
200米,100米,目標進入射程範圍內,鄭雄的手指開始慢慢扣向扳機……儘管自己這次來是上門求人,可是社會就是這樣,叢林法則就是適者生存,在D國這一望無際的茂密叢林裡生存的法則就是殺戮和反殺戮,你不想被人殺死就得先殺死別人。
“砰”,就在鄭雄扣動槍機的剎那,對方也同時扣響了槍,一前一後兩粒子彈向着不同的目標和方向飛去。
“撲通撲通”,兩個人倒了下去。
鄭雄回頭瞄了一眼仆倒在地的武天,見其握着手臂,知道並無大礙,立即向倒地的對方衝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是一個約莫30歲的男人,身着迷彩,臉上塗抹着油彩,一看就知道是個僱傭軍,而且是叢林活動的高手。他料不到鄭雄會識破他的心思,冒險衝到眼前。這種判斷對於一個僱傭軍來說是要命的錯誤,還好鄭雄從一開始就不準備要他的命,否則他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被鄭雄打爆了。
鄭雄的突然出現令眼前男人嚇了一跳,在他的目標裡,對方和自己一樣,不死也應該受傷,可是他怎麼都料不到,目標竟然毫髮無損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用黑洞洞的槍口對着自己。
“你,你是什麼人?你想怎麼樣?”
“這個也正是我要問你的!”鄭雄鐵青着臉,密切注視着男人臉上的表情和變化。他知道,能從身上發出駭人殺氣的人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只要稍有一絲機會,就會猛然發動****,轉危爲安。
見鄭雄沒有扣動扳機,男人開始自顧自地包紮肩膀上的傷口,包紮傷口的時候,眼睛也是一直在盯着鄭雄。突然,他的手開始慢慢地、慢慢地向腋下伸去。
“如果你夠識相,還不想馬上就死的話,最好別輕舉妄動!”鄭雄聲音冰冷,彷彿發自地獄。
“大哥,滅了他!”武天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看得出他雖然傷得不重,但內心異常憤怒。
“來吧,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老子今天陰溝裡翻船,算我倒黴,不過你們也休想活着出去!”
“你奶奶的,到現在還這麼嘴硬。”武天撲上前對準男人就是一掌。就在手掌打向男人臉面的剎那,男人的手突然動了,眨眼之間,一把軍用匕首對着武天當胸刺到。武天只覺一股寒光當胸而來,他快速撤掌、側身、倒地、飛腿,動作乾脆利落。
武天乃有恨而發,男人想不到武天受傷後身手還是如此敏捷,變招如此之快,一時不慎,被踢中手腕,匕首“噗嗤”一聲掉到泥地上。
武天撿起地上的匕首,陰着臉一步步走近男人,男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鄭雄想要出聲制止武天的時候,叢林裡突然傳來枯枝被踩斷的清脆聲響。男人忽地睜開了他那緊閉的眼睛。
“小心!”鄭雄出聲示警,一把將男人按翻在地。
“開槍啊,弟兄們,別管我,把這兩個雜種斃了!”男人對着叢林大聲喊叫,歇斯底里。
“你纔是雜種!”武天揚手一耳光,打得男人口角鮮血直流。
鄭雄示意武天不可妄動,隨即大聲對叢林深處喊道:“人我可以放了,讓你們管事的人出來和我說話。”
叢林深處有枝葉被人快速行進後擦動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有數聲匍匐在地前進時肢體擦動地面枝葉的輕微聲響。
鄭雄知道,正主來了。他在心裡祈禱,希望來的是自己要找的人,否則,自己和武天將會和四面不斷包抄上來的槍手進行一場慘烈的殺戮。
“你是什麼人?”叢林深處,傳來一雄厚的男中音。
聲音異常的熟悉,鄭雄冰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爲了確定對方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他還是小心地喊道:“叫你們管事的來答話,否則老子就立刻將他殺了!”
“二哥,別管我。讓弟兄們把這兩個狗日的宰了給老子報仇!”
叢林深處,說話之人停頓了好一會兒,估計是在商量什麼,或者在悄悄地進行火力部署。又過了幾分鐘後,先前喊話男人再次高聲喊道:“老子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現在立刻把我兄弟放了,我保證你們安全的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否則就別怪老子沒給機會了!”
“是馬軍,就是馬軍的聲音。”鄭雄激動起來,大聲喊道,“是馬軍嗎?我是馬名,是你的弟兄!”
“你是誰?”叢林深處男中音顯得十分愕然,連聲發問,“你是馬名?是馬名!”
馬名是鄭雄曾經在D國活動時的化名,也是他小時候和馬軍經常在一起嬉戲時,馬軍給他起的名字。
此刻,在這異國他鄉,馬軍突然聽到馬名這個熟悉的名字時怎會不激動?
“是的,我是馬名,我是馬名!”顧不得更多表達,也不管那些隱藏在叢林背後狙擊手的瞄準槍口,鄭雄衝了出去,叢林深處的馬軍也衝了出來。
“兄弟,果然是你,還是那麼強悍!”馬軍顧不得細看鄭雄,對準他的胸口就擂了一拳。
“你也還是那個老樣子,風風火火!”鄭雄回了馬軍一拳,兩人隨即哈哈大笑着相互擁抱。
“你們,都出來吧,這個是我的弟兄,是自家兄弟!”馬軍招呼着叢林深處隱藏的槍手,一一作了介紹。
馬軍的真實身份,武天並不知道,其實馬軍是中國公安爲了禁毒鬥爭的需要,將其打進金三角的一顆紅色棋子。目前,馬軍已被D國2號大毒梟LKH視爲心腹和左右臂,受命暫時帶隊在此山駐紮。
在槍口刀尖討生活的人從來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受傷男人叫艾沙,當他知道鄭雄是馬軍的弟兄後,態度立刻做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鄭雄由仇恨轉爲崇拜,而生性粗獷豪邁的武天早已和他一個酒瓶大口喝酒了,一口一個兄弟,好得如同穿了一條褲子。
夜晚,熊熊的篝火燃了起來,各種野味散發出誘人的烤香味,僱傭兵大口的喝酒,大塊的吃肉,對這些沒有明天,或者說沒有方向的僱傭兵來說,及時行樂,有吃就猛吃,有喝就猛喝。在他們的內心世界裡,剩下的就只是行樂,沒有憂愁和痛苦。
和鄭雄一樣,馬軍心情比較低落,這也難怪,臥底這麼多年了,過着非人的生活,戴着一副僞裝的面具生活,誰都會累,誰都會心情低落。
可能是許久沒有見到朋友和一條線上的弟兄,馬軍有些激動:“說吧,這次找我要做什麼?”猛灌下一大口酒,馬軍壓低嗓音小聲問。
鄭雄接過酒瓶,火辣辣地灌了一大口,小聲說:“我這次來是執行一次特殊的秘密任務,一進D國就遭到了瘋狂追殺,現在有了線索,可對方實力太強,需要你的幫助。”
馬軍嗯了一聲:“我在這裡也陸續聽到了你在D國的一些情況,只要你說的我能幫上,一定照辦。”
“你小子別用這樣的語調和我說話。”鄭雄白了一眼馬軍,“貌似我是在命令你,現在我可是求上門的。”
“呵呵,”馬軍尷尬地笑了笑,“你和我誰和誰啊,還求呢,每次你找上我,我不都是全力以赴!”
“那是,可這次情況不一樣,一來我的身份在D國已經暴露,二來對方是恐怖組織豪邁啊克盟軍,異常的兇悍,你帶的人不僅要精英,而且要對你絕對忠誠,否則我只怕到時候害了你,令你暴露……”
“怎麼死也是死,沒什麼的。”馬軍說這話的時候,心情有些悲壯,他指着那些叢林裡大大小小的遠征軍將士墓穴說,“他們也一樣的轟轟烈烈,可是現在誰還會記得他們,記得他們躺在這地下……”
鄭雄知道馬軍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也完全能體會這些共和國的衛士在敵人陣營裡工作、生活是什麼樣的滋味。
弄桑裡18號
岐山叢林裡,一支由13人組成,裝備精良的小股特種兵在悄悄行動,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只有成牛角狀向前推進踩到地面上的枝葉發出的輕微響聲。
凌晨2時許,在人極易陷入疲倦的時刻,以馬軍、鄭雄爲首的小股特種兵終於悄無聲息地趕到了弄桑裡。
“弄桑裡”在當地土話的意思是富人住的地方。弄桑裡風景優美,到處是鬱鬱蔥蔥的林木花草,小橋流水,進入該地域後恍惚之間你會覺得走進了中國江南水鄉,只是和中國的江南水鄉溫柔所不同,這裡四處是冰冷的鐵柵欄還有堅固的碉堡、暗哨,以及不斷抱着槍來回逡巡的士兵。
弄桑裡18號坐落在一個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小島上。黑夜裡,白色的別墅異常醒目,門口的一對石獅子猙獰地大張着口,似乎要對世人表明什麼。
弄桑裡因爲是富人住地,徹夜亮着的燈火將這裡變成一個沒有白晝之分的夢境之地。儘管鄭雄、馬軍一行異常謹慎和小心,可剛剛踏進臨近弄桑裡18號的外圍觀賞林時,別墅樓頂的槍手還是立刻發現了他們的蹤影,立即鳴槍示警。
隨後的數分鐘之內,別墅內步履匆匆,值班的、備勤的、睡覺的槍手們你喊我叫地在各自的狙擊位置架槍瞄準。
行蹤已經暴露,隱蔽已經無用,馬軍比劃了一個手勢,十餘名特種兵立即向其靠攏。一看到他們的行動速度,鄭雄就對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充滿了信任,也對馬軍的指揮能力深表佩服。要知道,馬軍這樣一個特殊身份的人能在D國站穩腳跟,而且有衆多心腹追隨,那說明馬軍確實有過人之處,讓跟隨他的人願意隨之出生入死。
“我們此次的目標是解救人質,但這次解救方法和以往略有不同,主要原因是因爲我們所面對的目標是恐怖組織豪邁啊克盟軍。他們的手段和身手想來大家都有耳聞,也就不用我費口舌了,”馬軍稍微停頓一會兒,繼續接着說,“這次解救首先是掠殺!殺不進去就談不上解救,我希望大家發揮優勢,逐一突進去,最終達到解救人質的目的。”
“對,單兵作戰,四路出擊,分散突擊。”鄭雄進行補充。
“分頭出擊!”馬軍下了最後命令。
十餘名特種兵分成不同戰線,全力對別墅發起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