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之後,國防軍最高大學住宅區,高幹小區,15號院。
這是一座帶有前後院子的瓦磚院落,採取的是類似帝都四合院的方式,只是佈局更加的貼近現代。前院鋪着青磚地板,兩邊種植着樹木,看那粗大的樹幹,顯然樹齡不短了。後院則是一片別緻的小菜園,綠油油的一片,生意盎然。瓜藤枝蔓在陽光下,隨着輕風搖曳着。
現在是午飯時間,往日此時,這處院子的女主人會此處侍弄小菜園,等待男主人回來,一同享用午飯,就在飯廳裡。
不過今天,飯廳的餐桌上擺上了三五家常小菜,色香味俱全,而女主人卻不見了蹤影。不在菜園子,也不在飯廳。
鏡頭轉到客廳,原來有客人來了。
女主人陪着兩名男子在輕聲交談着,其中一個是青幹學院的文院長,頭髮花白了的陸軍大校,另一個則是相對年輕一些但也有五十歲出頭的便裝男子。該男子氣度非凡,坐在那裡不怒自威。
文院長對該男子尊敬中帶着些許的畏懼,顯然他是官職遠比文院長高的人物。
再看女主人,這是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女子,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相平淡,細看之下,卻是越看越覺得好看。其實,她已經過了三十歲生日了,外表上看卻是半點歲月的痕跡都沒有。
奇怪的是,便裝男子和文院長,都對女主人表現出很怪異的尊敬。是那種超脫了下級對上級的尊敬。
這個奇怪的組合,就在客廳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家常。
“媳婦,我回來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上完課的年輕講師李海軍,提着保暖杯慢悠悠地走進家門,習慣性地喊了一嗓子。
往往此時,女主人會從小菜園飛奔出來,帶着慣性撲進李海軍的懷裡,然後二人走到飯廳用午飯。這個過程需要36秒的時間,而今天,不到10秒鐘,女主人便走了出來。
李海軍看着女主人微笑,卻看到女主人的臉色有些異樣,走到他身邊。
“怎麼了?”
女主人拿出手帕,仰着頭輕輕地拭去李海軍額頭上的細汗,輕聲問道:“李路,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李路,25歲,1988年南疆戰事崛起的國防軍明星軍官,青壯派軍官的偶像,李路系的首腦,國防軍特種部隊之父、空軍改革先行者、陸軍數字化部隊建設倡導者、引領者。
現爲國防軍最高大學青幹學院高級教員,享受學院領導級同等待遇。
進入了國防軍最高大學之後,李路便改用了李海軍這個名字。
女主人則是他的結髮妻子翟小靜,國防軍知名的兒科專家、綜合型醫學人才。她的另一個讓饒是文院子也不得不尊敬地稱呼她一聲翟醫生的原因是,她的爺爺是開國元老,門生遍佈整個國防軍甚至中樞政府的翟老。
李路很奇怪,她今天這是怎麼了,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看見李路在猶豫,翟小靜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回到原來的崗位。你就是一個天生的戰鬥狂人。”
心思被摯愛看穿,李路沒有什麼尷尬的神色,反而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擡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說道,“媳婦,你知道嗎,我一直嚮往着這樣的生活。我們找一個農場,那裡一定要有小溪流和小樹林。養很多的牛羊,養幾條忠誠的獵犬,然後生好多個小孩,不問世事,過愜意的田園生活。”
翟小靜輕聲打斷他的暢想:“可是咱們這一代人揹負着太多太重的責任和使命,爲了更多的人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我們必須犧牲,必須奉獻。”
輕輕拍了拍李路的胸口,翟小靜眨着大眼睛,“你的這些話我都能背下來了。”
聳了聳肩,李路苦笑道:“可惜,我永遠沒有爲國效力的機會了。走吧,咱們吃飯去。”
說着就摟着翟小靜的肩膀要往裡走,卻被翟小靜拉住,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說了一句讓李路短時間內反應不過來的話。
“小路,如果你回去了,我就回國防軍總院上班,和媽媽一起帶小李麥。”
“回去?回去哪……”
李路下意識地問着,沒說完他就自己剎住了話頭,擺頭去看客廳的方向,然後看着翟小靜。
翟小靜點點頭,“上面來人了。”
李路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臉色卻很快被冷淡所代替。
此時,文院長帶着客人從客廳裡走出來。
翟小靜輕輕拍了拍李路的胳膊,然後笑着對便裝男子和文院長說道:“莊助理,文院長,你們說話,我進去炒幾個菜,一會兒你們都留下吃飯。”
莊助理微微弓了弓腰,“那就麻煩翟醫生了。”
文院長看了看莊助理,莊助理遞過來一個眼色,他心領神會地說道:“莊助理,李團長,我那有點從老家帶過來的米酒,我去拿過來。”
莊助理點了點頭,文院長快步走出了院門,藉着由頭回避了。
李路轉過身看着莊助理的時候,臉色已經恢復如常了,他微笑着說:“聽說莊秘書高升了,恭喜。”
莊嚴,陸軍少將,曾爲現任總長齊永寧的機要秘書,現爲總長助理。
“李團長,你別取笑我老莊了。”
堂堂總長少將助理,面對一個25歲的年輕講師,卻是拿出了下級對上級的態度,也着實讓人費解。只是,這種情況發生在這二人之間,他們卻不覺得有半點的不妥。
“此番前來,是奉老總之命,請你出山。”
李路笑出聲來,“出山?哈哈哈!”
可憐莊嚴這個總長助理,只能在李路那有些放肆的笑聲中,臉色尷尬無比,隱約帶着莫名愧疚。
“李團長,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相信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面臨着極大的危機。美帝海軍第七艦隊已經出港,他們目的很明顯,是對我們進行導彈試射的迴應。美帝聲稱,如果不取消第二次導彈試射,將會對我實施制裁。毛子也在我西北邊境部署了重兵,擺出了一副準備打大戰的架勢。東亞島國海上警視廳扣押了我多艘赴釣魚島海域進行捕撈作業的漁船。西南阿三、安南,南海周邊諸小國也小動作不斷。”
莊嚴臉色凝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緩了口氣,放低聲音,“最要命的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老總這段時間幾乎是食無味寢無眠。”
李路的表情淡淡的,實際上,他比莊嚴更加了解目前的局勢,甚至有些情報莊嚴不知道的不能及時知道的,李路都有確切的情報來源。
出山,這樣一個詞用在一個25歲的青年講師身上,未免有些過了。但是上至最高統帥部,下至普通士兵,都知道這樣一個詞用在李路這個人物身上,只有不到位,沒有過分的。
在來之前,總長齊永寧多次叮囑莊嚴,一定要用詞到位,最高統帥部是明確指示:請李路出山!
只怕,現如今最迫切需要李路復出收拾殘局的,首推最高統帥。在錯綜複雜的國內政治環境中上位,樹立個人威望的關鍵時刻出現這般局面,委實使人煩惱。
沉默了一陣,李路緩緩閉了閉眼睛,張開眼看着莊嚴,說道:“老莊,請你代爲轉告老總,承蒙他的看重。只是我現在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教書育人,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頓了頓,他扯了扯嘴角,“再者,我已經離開戰鬥崗位多年,恐怕沒有能力擔當這樣的重任。”
莊嚴一急,想要說話,被李路擡手止住,他換了一副笑臉,說道,“老莊,待會兒咱們好好喝兩杯。有三年沒見了吧?走,進屋坐。”
說着他就走在了前面。
莊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李路走進去,他輕輕跺了一下地板,拿出軍用手機,走到一邊就撥通了一個專線移動終端號碼。
“老總,談不攏,他的態度很堅決,是的,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是!明白!”
掛了電話,莊嚴搖頭苦笑着朝裡面走去。
院子牆壁外面,文院長根本沒走遠,就貼在那裡聽裡面的動靜。聽見李路果斷地拒絕了莊嚴,他一下子躊躇起來,心想,是不是按照計劃去準備給李路辦理交接工作手續呢?
看這樣子,莊助理顯然是說服不了李路出山的。
猶豫了足足有十幾秒鐘,他有了決定,大步朝辦公樓走去。
客廳裡,李路在慢條細理地泡着茶水,沖走進來的莊嚴指了指對面的木質沙發,“坐,我這有好茶。”
“峨眉山的竹葉青,老部下送了幾斤。”李路一邊洗着茶葉,一邊說着,“走的時候帶上點,你在總部機關一準沒得喝。”
“好。”
莊嚴滿臉苦笑,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看着李路熟練地泡着茶。
李路的淡然緩慢的動作輝映着莊嚴內心的焦慮。由上而下的壓力壓的總部的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對於上任不久的莊嚴來說,更加的能夠體會到這種山大的壓力。
否則,即便放着李路這般特殊的身份,他也用不着以下級自處。
雙手接過李路遞過來的小茶杯,莊嚴輕輕放下,又如何有品茶的心情。
低頭想了想,他決定直說。
“李團長,上面的意思,請你復出,整頓情報部。”
李路眼睛眯了眯,“這是命令?”
“不不不。”
莊嚴忙說道,“不是命令,是……是請你復出。”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上面怎麼說,他就怎麼轉達,但的確不是命令。而且,國防軍最高大學的幹部管理權在最高統帥部辦公廳,總部是管不着的。
“不是命令,我可以拒絕。”
李路端起茶杯抿了口,笑了笑,說,“老莊,我拒絕了。”
“這……”
莊嚴沒想到李路這般直接地撕破了臉皮,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得僵在那裡。
“喝茶吧,我去廚房幫幫忙。”
李路說着站起來,朝飯廳方向走去。
“李路!”
門外傳來一聲洪亮沉重的喊聲,隱約中透着一絲怒氣。
李路站住腳步,順着聲音扭頭看去,瞪大了眼睛。
“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