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將《踏雪尋梅》演奏結束之後,周彥拉着王祖賢的手往剛纔來的方向走,“我們去其他地方逛逛吧,一會兒天要黑了。”
後面周彥要去霓虹其他城市開音樂會,王祖賢也要忙着資生堂廣告的事情,像今天這樣一起在外面閒逛的機會可就不多了,所以周彥不太想把時間浪費這裡。
一會兒在上野公園逛完,他們還要去找地方吃飯,享受二人世界。
不過兩人剛走沒兩步,一個男生追了上來。
“兩位,請等一下。”
周彥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子,他認出來,是負責彈三味線的樂手。
“他說什麼?”周彥問王祖賢。
“他讓我們等一下。”王祖賢回了周彥一句,然後又用霓虹語問男生,“你有什麼事情麼?”
北條正聽到兩人的對話,聽出原來是中國人,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毛。
周彥剛剛在東京開完音樂會,所以現在看到中國人,他都會想到周彥。
“我想問一下這位先生,我們的表演是有什麼問題麼?”北條正問道。
“他問你,他們的表演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周彥搖搖頭,“沒有,你們的表演非常好。”
這個答案北條正是不相信的,這個中國男人剛纔連續搖了好幾次頭,雖然幅度不大,但是北條正卻注意到了。
而且《踏雪尋梅》剛結束,兩個人就要走,顯然對他們的表演不滿意。
年輕氣盛的北條正,看到這種情況,心裡是非常不服氣的,所以他才特意跑過來,想要問問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高見”。
周彥雖然不懂霓虹語,但是也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的不服氣,不過即便不服氣,但是年輕人還是保持了禮貌。
這也是霓虹人的一個特點,大部分霓虹人,不管心裡怎麼想,表面上都非常禮貌,說話的時候也會彎腰鞠躬。
周彥也沒想到,自己剛纔那種搖頭的幅度,竟然都被這個男生給捕捉到了,這也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男生的注意力太過分散了。
演奏者如果太注意觀衆們的反應,並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經驗不足的樂手,上臺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問題,太過在乎觀衆們的想法,只要有一個觀衆表現出不喜歡的反應,他們都會很在意。
所以說,對演奏者來說,心態也是一種天賦。
就拿馬東方來說,那傢伙一年級的時候水平也一般,但是他就是敢上舞臺,敢於表現自己,基本不會受到觀衆們的影響。
樂團的二胡手有不少,還有一個劉勤比馬東方的水平其實要高點,至少平時排練的時候,劉勤的演奏水平是要高於馬東方的。
但是劉勤上了舞臺之後,就跟被套了debuff一樣,演奏水平要打個折。
馬東方卻不同,上了舞臺,基本上能夠把平時的水平展現出來,甚至有時候因爲面對觀衆比較興奮,還有可能會超水平發揮。
所以,最終馬東方打敗劉勤成了樂隊的二胡首席。
心態這種東西,靠着多上舞臺積累經驗是可以改變的,但是天生的差距,有時候很難彌補,有些人可能上一百次舞臺,都達不到另一些人初上舞臺時候的心態。
“如果先生有什麼想法,請一定要告知,拜託你了。”
說着,北條正又朝周彥鞠了一躬。
此時,北條正的同學們還在原地,都奇怪地看着北條正,他們不明白,爲什麼北條正忽然跑過來攔住這兩個人,也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朝着這個男人鞠躬。
周彥微微嘆口氣,他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未必真地誠心討教,但是受了人家一禮,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對《踏雪尋梅》這首曲子的演奏太過生硬,基本上是硬扒原曲,但是原曲的配器跟你們這一套又完全不同。”
雖然周彥也沒說什麼深入的內容,但是北條正一聽就知道這個男人是懂音樂的。
此刻他心裡的不服氣也減弱了一點。
“能詳細說說麼?”
周彥看了看時間,隨後點點頭,“先說說配器,我看到你們邊上放了二胡,但是你們沒有用,這是你們這次配器選擇的最大敗筆,在不進行大改的情況下,《踏雪尋梅》的主旋律必須要用弓弦類樂器體現,不用小提琴的話,二胡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其次,尺八、簫,笙這三個樂器的選擇,問題也非常大,其中尺八跟簫主次關係不分明,這是配器的大忌……”
他侃侃而談,把王祖賢累得夠戧,不停地讓周彥說慢點,有些詞王祖賢還不知道用霓虹語怎麼說,只能用手比劃,或者用英語代替。
雖然王祖賢的翻譯很差,但是北條正基本上能夠聽明白周彥說的意思。
而他越聽,就越覺得這個中國人的水平不一般。
對方說的問題,有些他們是知道的,比如二胡這個問題。
他們也知道,二胡很好,但是今天他們的二胡手沒到,其他人的二胡水平又不高,就沒有勉強。
至於尺八、笙、簫的編排,他們其實也能感覺到不合適,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怎麼改比較好。
此前他們已經調整過很多次,但每次調整都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至於周彥說修改曲子,這個他們也想過,但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啊。
他們這些學生,都是一二年級的,北條正自己就是作曲科的學生,但是他才一年級,也就能寫一寫小品,成熟的曲子不敢碰。
擅自修改曲子,可能會讓曲子變得更差,他缺少能力,也沒有信心。
北條正嚥了口口水,忍不住問道,“先生,能聊聊這首曲子怎麼改麼?”
周彥看了一眼北條正,也沒說具體這首曲子怎麼改,反而說起了更加基礎的東西。
“如今的音樂創作漸漸走向一個多元化發展的時代,作曲家們在開拓和探索新作曲技法的時候,開始注意更具特色跟個性的表現形式。”
“一些作曲家,開始關注從西洋管絃樂隊裡面榨取新音色……”
周彥一說起這些,語速就不自覺地快了起來,王祖賢連忙擡手喊停,“停停停,三哥你真把我當職業翻譯了啊,本來你說的這些我就要花心思理解,還說得這麼快。”
被女朋友懟了一句,周彥輕咳一聲,放慢了語速,“民族傳統的器樂所蘊含的豐富色彩,還有民樂本身體現出的傳統文化及人文思想,十分引人關注,所以中國的一些作曲家從十年前研究一些具有探索以及創新精神的民族器樂作品。”
他把語速調整的非常慢,說完一段之後,又問王祖賢,“這下可以麼?”
“我試試。”
等到王祖賢翻譯完了之後,周彥再說下一段。
“民族器樂在旋律寫作……”
他這邊剛開口,這個學生樂團裡面的一個嬌小的女生走了過來。
“北條,怎麼了?”
北條正在這邊耽誤太長時間,樂團的其他成員等得有些不耐煩,所以讓足利高真子來問問什麼情況。
看到足利高真子來了,北條正連忙解釋道,“這位先生是一位非常厲害的音樂人,他正在給我指導一些我們演奏中出現的問題。”
足利高真子非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這兩個人有點奇怪,都戴着帽子,裹着圍巾,基本上只能看到眼睛。
那個女人連眼睛都不太看得清,帽檐遮住了很多。
而且這個女人穿得也太奇怪了,皮衣、短裙、紫色打底褲,身上的顏色反差非常大,特別是那一頭紅髮,一看就是假的。
但是當着人家的面,她也不好多問,只是說,“他們都在等你。”
看到男生的同伴來找他,周彥笑着說,“要不今天就說到這裡吧,你們還有事情。”
北條正連連擺手,“不不不,請你一定要繼續。”
隨後他又轉頭跟足利高真子說,“這位先生真的很厲害,你也可以聽一聽。”
這時足利高真子才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中國人。
聽到北條正這麼說,她也沒說什麼,因爲她也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厲害的。
周彥笑了笑,繼續說道,“現在一些民族樂器作品在旋律寫作方面,體現出一個共同點,就是力圖打破以五聲調式結構爲旋律發展基礎的民樂創作模式,努力挖掘調式擴展的可能性。”
他說完這句,王祖賢翻了個白眼,這個“五聲調式結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翻譯。
不過北條正他們都是學音樂的,王祖賢比劃了幾下,還是讓他們聽明白了。
而王祖賢不知道的是,這纔是剛剛開始,地獄難度還在後面。
前面這段只是引子,後面周彥開始說一些具體的技術方面的東西了。
“將五聲音階中通常作爲‘偏音’來處理的清角、變徵、閏、變宮等音作爲獨立的旋律骨幹音來運用,這是現在逐漸出現的一種用以擴展調式應用範圍的手法。”
聽完這一句,王祖賢直接傻眼了,這根本翻譯不了一點。
什麼是清角,什麼是變徵……還有骨幹音應該怎麼翻譯?
這些專業性強的東西,別說翻譯了,她自己都理解不了是什麼意思。
北條正跟足利高真子聽周彥說了一段,然後都期待地看着王祖賢,等她翻譯周彥的話。
王祖賢憋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如實說道,“我霓虹語太差了,他說的那些專業的東西我翻譯不出來。”
足利高真子聽說王祖賢翻譯不出來,連忙說道,“我認識中國的同學,我去找他來翻譯。”
“這……”王祖賢轉頭看向周彥。
“怎麼了?”
王祖賢把情況跟周彥說了。
周彥皺了皺眉毛,他原本是看時間還有些,所以就決定抽出一點時間來跟他們聊聊,如果現在另外找翻譯的話,那耽誤的時間太長了。
而且在這裡多一分鐘,就多一點被認出來的可能性。
見周彥猶豫,北條正又給他鞠了一躬。
“先生,真的非常希望你能多給我們講講,多謝了。”
王祖賢心比周彥還要軟,她拽了拽周彥的袖子,“三哥,要不就再給他們說說吧,反正沒有別的事情,晚上飯吃遲一點。”
聽到王祖賢幫着說話,周彥點點頭,“行,那我們就等一會兒。”
得到周彥的同意,足利高真子連忙跑去找中國的同學。
等到足利高真子走了之後,周彥問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離這裡遠麼?”
北條正搖頭道,“我們是東藝音樂部的,學校就在旁邊。”
“哦。”周彥點點頭。
東藝是一流的藝術類院校,他們的音樂部還是挺有名氣的,論世界音樂類學校的排名,它比中央音樂學院還要高。
而且它是一所藝術綜合類院校,設有音樂部跟美術部,國際範圍內的名氣也要比中央音樂學院高很多。
周彥又問了北條正一些基本情況,得知他們都是一二年級的學生,也就理解了,怪不得水平一般。
而且他們應該也不是學校裡面比較突出的學生,不然的話,這個水平也說不過去。
再好的學校,學生的水平也有高低之分,彼此之間差距很大。
其實藝術類院校,在外人看來很神秘,門檻也很高,事實上沒有那麼誇張。
就拿央音來說,即便是作曲系,大部分也都是普通人,不像很多人以爲的,進到央音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不過普通人能看到的音樂人,都是非常厲害的,畢竟不厲害的,基本上也看不到,甚至很多普通的音樂人,畢業就失業。
現在在中國,央音的學生出來就有工作分配,倒不擔心會沒有工作,只不過央音的學生如果被分配到普通單位裡面去,基本上上限就定下來了,很難有大發展。
一流的學生基本上都會出國,尋求更長遠的發展。
在等翻譯的時候,北條正帶着周彥去到了他們樂團那邊,把情況跟同學們說了一遍。
這些學生之前也沒聽到周彥講的內容,所以都有些疑惑,這個人真有北條正說得那麼厲害麼?
不過得知足利高真子去找翻譯,他們的疑惑也就打消了很多,如果這個人沒點東西,足利高真子沒有必要特意去找翻譯。
在等待的時候,周彥也沒閒着,又開始給他們講配器該怎麼使用。
因爲現場有樂器,周彥也不用說得太精深,直接就拿樂器給他們演示。
他先拿起二胡,隨手拉了一段,然後說道,“這一段我做了一些改動,你們能夠聽出來麼?”
這些東藝的學生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一個個都顯得很興奮,因爲周彥改的這一段,明顯要比他們之前演奏的要順暢。
只不過他們說的一些東西,王祖賢也不太能翻譯出來。
“他們說了一些降e,還原e之類的東西,我也不太能聽明白。”
周彥點點頭,“沒錯,降e,還原e,也就是閏音與變宮,我在剛纔的改動中,運用了閏音與變宮的並置,我師兄譚盾之前在《南鄉子》裡面就運用了這種方法……”
“這些還是等到翻譯來了再說吧,你現在說了也是白說。”
周彥笑了笑,“你把並置跟他們說一下,他們就大概明白了。”
王祖賢點點頭,把並置跟他們說了,那些學生也都瘋狂點頭,剛纔他們也討論到了這一點。
隨後周彥又開始給他們演示其他段落。
大概也就過了二十多分鐘,足利高真子帶着一個男生一路小跑着過來。
到了周彥跟前,足利高真子氣喘吁吁地說道,“先生,我們的翻譯帶來了,他是中國人。”
那個男生也是氣喘吁吁的,“你好,我是李勳,中國人。”
周彥點點頭,“行,麻煩你了。”
他將一開始拉的那一段重新拉了一遍,隨後說道,“這裡用的是閏音與變宮的並置,這樣就可以利用偏音閏產生新的旋律音程增一度、增四度地進行,擴展作品中調式運用範圍使其具有泛調性、多調性的音樂傾向……”
既然翻譯來了,周彥也就不耽誤時間,直接開始瘋狂輸出。
李勳氣都還沒喘勻,就開始幫他翻譯。
畢竟是音樂生,周彥講的那些東西李勳都能聽得明白,翻譯起來順暢很多。
特別是那些專業名詞,如果不是音樂生,換一個翻譯,還真理解不了。
這麼一開始,周彥也剎不住了。
說完了調式的擴展,他又開始給這些學生說調式的綜合。
“用調式綜合的方式擴大旋律的表現範圍,這也是一些民族器樂作品中所運用的方法之一。我們先說同主音調式綜合,用同主音調式綜合的方法來擴大五聲音階的調式音列,常見的有將主音上方打小三度同時並置的運用……”
一邊說,周彥一邊又用樂器給他們演示。之後周彥又給他們說了旋律的非聲樂化傾向、旋律節奏的複雜化。
說完旋律,他又給這些學生說和聲的手法,比如四度疊置和絃以及二度疊置和絃的應用,密集音塊以及縱合化和聲的運用。
其實說到後面,那些學樂器的學生已經跟不上了,也就作曲科的北條正能夠聽懂。
不過聽不懂沒關係,因爲周彥有給他們演示,他基本上把《踏雪尋梅》這首曲子給解剖了,甚至還在前面爲三味線即興寫了一段旋律,並讓北條正上手試試。
北條正這麼一上手,發現果然要好很多。
周彥隨手作的一段旋律,都比他們仔細琢磨出來的要好很多。
就好像是一團毛線,亂糟糟的,北條正根本找不到頭,但是周彥隨便幾下就給捋順了。
後來學生們看着周彥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個人也太厲害了,他們學校的老師也沒這麼厲害啊,難道中國的音樂已經這麼強了麼?隨便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水平?
周彥在中國難道不是特例,而是普遍的?
說完了《踏雪尋梅》之後,周彥又提到了學生們剛纔演奏的小品,“如果你們想要追求不協和的話,也不用亂來,可以試一試用三聲鼓再加中音笙由上而下做一個小二度重置的密集音塊,中低音區沉重的不協和音響,會讓人感受到壓迫感。或許這樣,能夠達到你們想要的效果。”
“又或者,你們想要做點特別的,可以用笙跟箏在高低音區上奏出音高不確定的音塊,這樣做音響的效果會非常尖銳,不過風險很大,因爲這已經超出了傳統和聲的運用範圍。但是這樣劍走偏鋒,能夠表現出一種原始粗獷的風格。”
聽到周彥說完,足利高真子舔了舔嘴脣說道,“先生,你是音樂老師麼?”
她看着周彥,臉上充滿了崇拜,眼睛裡面都在冒星星,王祖賢看到小姑娘的眼神,忍不住撇撇嘴。
周彥笑着點頭,“嗯,我確實是一個音樂老師。”
一衆學生相互看了看。
果然,這就是音樂老師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足利高真子又問,“能請問你在哪所學校任教麼?”
周彥也沒騙他們,直接回答,“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
李勳點點頭,幫他翻譯,“這位先生是在中央音樂……”
翻譯到一半,李勳忽然意識到什麼,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彥,“老師你跟周彥是同事麼?”
相較於其他學生,李勳對周彥跟中央音樂學院的情況要更瞭解一些,他知道周彥是央音作曲系的老師。
央音作曲系的老師不會有很多,特別是這麼年輕的,所以李勳才這麼驚訝。
他認真盯着周彥臉上露出來的部分看,越看越覺得這雙眼睛跟周彥的很像。
“你難道……姓周麼?”
周彥笑呵呵地說道,“我也可以姓魯。”
這句話有些無厘頭,霓虹人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李勳卻能聽懂,因爲魯迅就姓周。
這人說自己可以姓魯,也就等於是承認自己姓周了。
姓周,這麼年輕,是央音作曲系的老師,此時此刻在東京,這種種跡象表明,眼前這個人,就是周彥。
李勳腦子有點懵。
剛纔他在宿舍裡面看書來着,足利高真子忽然來找他,說是要讓他幫忙翻譯,然後不由分說地將他拉了過來。
來的路上,足利高真子向他說明了情況,說是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中國音樂人,急需要翻譯,他也挺好奇的。
但是李勳在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中國音樂人竟然是周彥!
北條正他們聽李勳翻譯一半,又跟周彥說了好幾句話,都有些疑惑,不明白是什麼情況。
“李勳君,怎麼了?”
李勳看了眼北條正,隨後小心地問周彥,“我能跟他們說這個事情麼?”
“可以。”周彥點點頭,隨後又說,“不過等我們走了再說。”
說完,他又看了看手錶,時間也不早了,他在這裡耽誤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現在就走了,你跟他們說一下。”
李勳點點頭,轉頭跟北條正他們說,“這位先生說他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北條正他們有些懵,不明白爲什麼這位先生忽然要走了,但是他們也不好意思再纏着周彥。
“先生再見。”
周彥朝他們擺擺手,用着不着調的霓虹語說,“色油啦啦。”
王祖賢也笑着跟他們揮手告別,“再見了,同學們。”
道完別,周彥就跟王祖賢走了。
目送着兩人走了好一段,北條正終於忍不住問李勳,“李勳君,這位先生爲什麼忽然要走了,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李勳看周彥他們倆的背影還沒有消失,便搖搖頭,“等一會兒再說。”
“爲什麼要等一會兒?”他們更奇怪了,不知道李勳到底要賣什麼關子。
李勳沒回答,一直看着周彥他們的背影,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他纔開口說道,“你們知道他是誰麼?”
“他是誰?”足利高真子問道。
“他是——周彥。”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說,他就是前兩天在東京開音樂會的周彥?”
李勳點點頭,“嗯,就是他,是他讓我等到他們走了之後再說的。”
北條正心裡涌現出一股衝動,想要跑過去追上週彥,但是最終還是剋制住了,既然周彥這麼說了,那代表不想讓人打擾。
“所以說,我們剛纔是被周彥指導了麼?”
“怪不得他的音樂理論這麼強。”
“看來是我們演奏《踏雪尋梅》吸引了他。”
“應該是的。”
“爲什麼我們剛纔就沒想到那是周彥呢?”
“可能是因爲他旁邊的女士穿得太奇怪吧是,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
“那位女士穿得那麼奇怪,會不會也是因爲不想被人認出來呢?難道也是個名人?”
“這麼高,會不會是王祖賢?”
“有可能,王祖賢不是也在東京麼?”
“大家不要瞎猜啦,傳出去不太好。”
“那我們今天遇到他的事情,可以跟人說麼?”
李勳想了想,說,“應該沒問題吧,他都讓我跟你們說。”
“可是,我們去跟人說碰到周彥,恐怕別人也不信。”
“哈哈,無所謂啦,反正這個經歷已經非常美妙,不是麼?”
“如果能合個影,那就更加美妙了。”
“沒想到他的教學能力這麼強,比我們學校很多老師講的都要好。”
“是啊,都說天才不善於教人,他好像沒有這個困擾呢。”
“如果他來教我,我肯定願意學。”
“他是教作曲的,可不是教吹簫的。”
“但是樂理我們也是要學的。”
“那倒也是,如果他教,我樂理肯定要更好。”
“……”
北條正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他拍了拍手掌,“大家不要討論了,趕快把剛纔周彥改編的那些段落練習一下,一會兒可能就要忘了。”
“沒錯,沒錯,趕快記下來。”
“那我們以後演奏,是不是要把作者欄寫上週彥的名字?”
“會不會不太好,別人會覺得我們故意想要蹭他的名氣。”
“但是這幾段他都幫忙改了啊,不寫是不是不尊重,也違法吧。”
“……”
“現在想太多沒用啦,我們又不盈利。”
他們也覺得北條正說得很對,他們只不過是平時練習而已。因此他們也就沒有再想太多,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練習剛纔周彥給他們改編的那幾段。
坐下之後,北條正忽然想到件事情,他問李勳,“李勳君,你會二胡麼?”
李勳笑道,“會一點點。”
“那能幫他們演奏二胡麼?”
“好啊,沒問題。”
北條正現在也不在乎二胡手的水平怎麼樣了,只要有個二胡在,能把周彥剛纔說的那些給復現就習慣了。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李勳口中的一點點,跟他們想的一點點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雖然比不上專業學習二胡的樂手,但是李勳的二胡比他們在座的其他人都要高一個級別,也有可能是兩個級別。
後來,北條正他們再也不相信中國人說的一點點了。只要有中國人說自己會一點點,他們都默認很厲害。
……
周彥跟王祖賢出了上野公園之後,就開始在附近找吃的了。
雖然在河邊耽誤了一個多小時,但是王祖賢心情非常好,她特別喜歡看周彥給學生們講課的樣子,跟在舞臺上表演一樣,很讓她着迷。
她挽了挽周彥的胳膊,“三哥,我都還沒有去教室看過你上課呢。”
周彥笑眯眯地說道,“你要去的話,學生們光顧着看你,可都沒有心思上課了。”
“會不會是你們班裡面有小姑娘喜歡你,所以你不想讓我去看啊。”王祖賢開玩笑道。
“那肯定有啊。”
“哼,我就知道有,剛纔那個女學生看你的眼睛都直了。”
“你吃醋啦?”
“沒有,我男朋友優秀,我高興纔對。”
周彥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錯,小賢同學你這個思想覺悟非常好,保持住,咱們去吃什麼?”
王祖賢想了想說,“咱們去吃天婦羅吧。”
……
第二天下午,周彥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去名古屋的時候,張有安過來找他。
“音樂授權的事情,有了一些變化。”
周彥拉上箱子,擡頭看了看張有安,從張有安的臉上,沒有看見愁容,那應該不是什麼壞消息。
“什麼變化?”周彥問道。
“他們現在不滿足只獲得你的音樂授權,還想要邀請你擔任他們的代言人。”張有安說道。
“我?代言人?”周彥詫異道。
“你驚訝什麼,你雖然戲不多,但是這張臉的知名度還是可以的,他們希望出三百萬香江幣,拿到《風居住的街道》授權以及你的代言。”
周彥笑了笑,這資生堂對三百萬這個數字就這麼情有獨鍾麼,開口就是三百萬,這三百萬不給他不舒服?
不過這個價確實已經非常高了,即便刨除歌曲的授權費用,也能剩下兩百大幾十,都超過資生堂給王祖賢的代言費了。
王祖賢在久娘清酒拿到的代言費是三百萬,但前年跟資生堂籤的是兩百萬。
而王祖賢給久娘代言的三百萬,已經是外國明星在霓虹代言費的紀錄,如果周彥這三百萬都算在代言費裡面,也就平了王祖賢的紀錄。
由此可以看得出來,資生堂確實非常重視周彥。
“接了這個代言,我要給他們拍廣告?”
“這是肯定的啊,不然能給你三百萬,而且他們挺急的,聽意思是想要讓你這次跟王祖賢一起拍。”
周彥沉吟道,“那我得看看他們的廣告方案。”
張有安笑了笑,周彥果然跟旁人不同,面對三百萬的代言,他竟然第一時間要看人家的廣告方案,聽這話的意思,如果廣告方案不能讓他滿意,這代言就不接了。
給周彥當經紀人,果然是充滿了幸福的煩惱。
其實資生堂並不是第一家找周彥代言的品牌,就霓虹這邊之前就有幾家品牌找過,不過價格都不高,基本上都是一百多萬,跟資生堂給的差距很大。
如果不是資生堂給的確實很多,這事張有安都不會跟周彥提,現階段,周彥還是少接代言爲好,畢竟周彥不是影視明星,變現還是要靠其他渠道。
一百多萬,也就是周彥開幾場音樂會的事情。
幾場音樂會雖然要比拍廣告累,但是穩當啊,代言的話,如果品牌出問題,周彥本人是會受到影響的。
好多影視明星,出了點名,就急吼吼地接代言變現,後面很容易出問題。
當然了,拍廣告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如果廣告拍的好,品牌也不錯的話,對周彥是有正面影響的。
特別是像資生堂這一次,同時要了《風居住的街道》授權,順便也給周彥宣傳曲子了,也算是一舉多得。
“行,我跟資生堂那邊溝通一下,讓他們把廣告的劇本拿給你看看。如果劇本還行的話,我個人建議你還是接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跟王祖賢搭戲,應該還是比較有契合度的。”
周彥點點頭,“嗯,先看看劇本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