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爹阿孃他們準備東西的時候,有一個周曉英的學生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周老師,您趕緊去思語家看一下,她好像被打了,哭得特別大聲。”
剛剛洗完澡的周曉英聽到這話後,眉頭當場擰了起來,簡單收拾了下,立馬往張思語家趕了過去。
李多魚見狀,趕緊說道:“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有種直覺,這件事情周曉英估計解決不了,她們要是能解決問題的話,先前早就已經解決了。
李多魚原本不太想參與別人的家事,可早上當他把那小女孩送去考試時。
這因果已經種下了,既然做了,那乾脆就一做到底,總不能剛給了小女孩一點希望,卻又給了她最大的絕望吧。
就跟他們擔心的一樣,纔剛到張思語家,李多魚就發現她家的門緊緊關着。
可卻能聽到有女孩的哭喊聲,還有她父母的打罵聲。
“都讓你別去考試了,你還去考,當你爹孃的話是耳邊風是不是。”
可這個叫張思語的女孩也很犟,哪怕被打也要大聲回道:“可我就是想讀書。”
“讀什麼讀,咱們家還欠親戚好幾千塊,你這是拿你爹孃的命去讀。”
“反正我就是想讀書。”
下一秒,李多魚又聽到抽打的聲音,周曉英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了。
上次跟珊珊來家訪時,這孩子也正在被她家裡人修理,說起來,這個孩子真的很勇敢,就是她的父母太不爭氣了。
周曉英剛想敲門,李多魚阻止了他,換他親自上前喊道:“思語,我是李多魚,李主任,有沒有在家啊。”
聽到這話後,房間裡打罵聲瞬間消失了,孩子的父母面面相覷起來,他們是真沒想到,把李多魚給招來了。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這個叫張思語的女孩就喊道:“李主任,我有在家。”
“那你給我開個門,我有事情要跟你談一下。”
沒一會,這個叫吳茶花的女人打開了房門來,見到李多魚和周曉英後,滿臉堆笑道:“李主任,周老師,你們怎麼來了啊。”
沒等周曉英回話,李多魚就搶先說道:“沒有,就是咱們村委會現在有一項政策,可以幫助那些家庭困難的學生免費上學,你們家的情況,我已經瞭解過了,我覺得這個政策就非常適合你們。”
聽到這話的周曉英愣住了,驚訝地看着李多魚,啥時候出的這個政策,我們作爲老師的怎麼都不知道。
見李多魚這麼說,這個家裡那個看起來有點瘦弱,叫張金龍的男人直接說道:
“李主任,真的非常謝謝你,可我家思語真的不是讀書的料,還是把名額留給別人吧。”
周曉英生氣地說道:“思語這孩子讀書一直都可以的,我希望你們多想想,將來她肯定有出息的。”
吳茶花唉聲嘆氣道:“周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們家這種情況真供不起三個孩子一起唸書啊。”
李多魚笑了笑,其實,打剛纔一進門,他就已經打量起這個家了。
說實在的,他們家經濟條件還真不算差,廚房炒菜用的應該是豬油,桌上甚至還擺着一盤紅燒肉。
且角落裡,還擺放着好幾個啤酒瓶,要真條件不好的話,哪裡喝得起啤酒啊。
像他家經濟還沒起來前,老李想喝酒也只敢喝最便宜的地瓜燒。
李多魚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什麼樣的父母沒見過,這兩人明顯就是自己懶,打算讓孩子提早賺錢養家,這纔不想讓她上學的。
李多魚微笑着講起來大道理來:“有時候,我覺得咱們這些當父母的,一定要多爲孩子想一想,不能因爲一時的困難,就把孩子的前途給毀了。”
張金龍說道:“可李主任,我家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真的做不到啊。”
“啊。”李多魚故作驚訝道:“可我覺得你家還可以啊,有紅燒肉還有啤酒,比我家條件都好啊。”
聽到這話後,張金龍尷尬了起來,剛纔只顧着把孩子鎖進屋裡頭,忘記把菜桌也收一收。
“沒有,這只是特殊情況,昨天小舅子來我家,這才招待的,這些肉我們都捨不得吃的。”
“這樣啊。”李多魚接着問道:“你就老實跟我說,你跟茶花一天的話,能賺多少錢?”
張金龍愣了下,完全沒想到李多魚會這麼直接,可他也不敢跟李多魚說,自己壓根就沒掙錢養家,都是她們母女在掙錢。
這要是傳出去的話,以後在島上都沒臉見人了。
“我幫人幹活的話,一個月平均下來,一天差不多能掙一塊五左右。”
李多魚笑眯眯道:“這不挺多的嗎,都比咱們周老師的工資還要多了。”
聽到這話後,周曉英笑得特別“開心”,可拳頭也握得特別緊。
感覺到一股殺氣的李多魚咳了兩聲,繼續問道:“茶花姐經常在碼頭那裡補魚網,一個月應該也賺不少吧。”
吳茶花回道:“差不多也有三十塊錢。”
李多魚笑道:“這不挺好的嗎,你們兩個加起來四捨五入下,都有一百塊了。”
聽到這個算法,周曉英愣了好幾秒種,怎麼還有把收入往高算的。
張金龍和吳茶花兩人也有點懵逼,他們家哪裡有賺這麼多錢。
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多魚接着說道:“咱們這項政策呢,孩子的學雜費,包括伙食費,村委會這邊全都包了,所以這孩子你們也不用操心。”
“你們這收入,完全不沒問題的,咱們一個月拿二十塊錢,當生活費,八十塊錢用來還債,就你們欠的那三千塊,說不定思語初中才剛畢業,你們就已經把債還完了。”
張金龍和吳茶花兩人聽着一愣一愣的,腦子完全跟不上李多魚說的這些話。
李多魚也懶得管,他們到底有沒有聽明白,繼續說道:“你們兩位現在咬咬牙,只要挺過了這段時間,等思語考上中專後,將來分配了工作,就可以幫你們了。”
張金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只好說道:“可現在,我那些親戚都催我們要還錢啊。”
李多魚沉聲說道:“誰催你還錢,直接跟我說,我去跟對方商量,要不這樣,你這裡有份養海帶的工作,辛苦是辛苦了點,但收入還是可以的。”
張金龍徹底傻了.完全就是被牽着鼻子走,被說到無話可說。
見他們都在沉默,李多魚看了下四周,問道:“對了,我跟周老師都來這麼久了,思語這孩子在哪裡,讓她出來一下。”
吳茶花拿着一把小鑰匙,把一個房間門給打開了,裡面有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裡最大的那位,就是張思語,她非常有禮貌地問候道:“李主任、周老師好。”
另外兩個孩子年紀比較小,還不知道打招呼,就直勾勾看着他們。見到張思語後,周曉英相當的心疼,因爲她的小腿有被皮鞭抽打到青一塊紫一塊。
拉起褲管一看,周曉英臉瞬間拉了下來,這次明顯打得比上次還要狠。
李多魚也看到了,不過在這個年代,孩子不聽父母話,被打是很正常的。
小時候,他調皮搗蛋時,老李也沒少打他,用的還是那種釣魚的竹竿,那抽下去,瞬間就皮開肉綻。
見到張思語後,李多魚當場拍板道:“那咱們就這樣敲定了,學雜費和伙食費之類的,村委這邊會包掉,初中這三年,你們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由我們村委會負責。”
見李多魚都把話給說死了,張金龍和吳茶花兩人也沒法反駁,也只能苦笑答應道:“真是太謝謝李主任了,這麼照顧我們。”
李多魚微笑着拍了拍張金龍的肩膀:“我也是當家長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困難是一時的,只要咬咬牙,只要把三個孩子都培養出去了,將來就可以享福了。”
“像張思語這樣肯認真唸書的,真的非常不錯,不像我們家那個李浩然,刀都架他脖子上了,還是敢睡覺。”
聽到這話後,眼眶通紅的張思語忍不住笑了聲,李主任還真沒說錯,李浩然上課的時候,經常偷偷睡覺。
“李主任說的對。”
現如今的張金龍也只能點頭,畢竟一頂頂帽子蓋下來,他哪裡敢說不。
他是李多魚啊。
比起當初的王大炮強了不是一丁半點,說難聽點,就算現在的李多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他說不定還得跪下給他認錯。
且人家也沒說錯話,要是自己拒絕他的話,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村委會主動包攬了你家孩子的學雜費和生活費,居然還不肯給面子?
這件事村委會一旦介入進來的話,那思語去讀初中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確切來說,應該是李多魚介入的話,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張金龍只好說道:“李主任,我也是疼孩子的,我會好好努力爭取早日還清欠款。”
“這就對了嗎。”
李多魚笑道:“三個孩子確實辛苦了點,可將來只要把三個孩子都培養起來了,你肯定比別人幸福的啊。”
“別人都是一個兩個,你們家既然生了三個,那就更應該好好努力了,我姐夫也是生三個的,他比你還慘,三個全都是女的,可現在比誰都拼,幾乎每晚都是住在我那個養蝦廠的。”
吳茶花感覺這話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只好也跟着說道:“李主任說的是。”
見張思語的爹孃已經同意,李多魚站了起來:“那行,時間也不早了,我跟周老師就先回去了,張哥啊,有機會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喝點小酒。”
見李多魚居然稱呼他張哥,張金龍莫名有點興奮:“那必須的,李主任。”
在離開時,李多魚又補了一句:“你們真想多賺點錢的話,可以直接來找我,我給你們介紹的工作,辛苦是辛苦了點,但收入肯定不會差的。”
“好的,李主任。”
張金龍和吳茶花兩人拿着手電筒把李多魚和周曉英一直送到了小路的盡頭。
一旁的張思語全程都是目瞪口呆,平常蠻橫不講理的爹孃,朱校長和周老師完全講不通的兩人,居然被李主任訓得服服帖帖。
原以爲李主任和周老師走後,她爹孃會立馬翻臉,前兩次家訪就是這樣的。
家訪的時候,她爹孃都說的很好聽,老師一走,就立馬修理起她來。
可這一次非但沒有翻臉,反而鼓勵起她來:
“思語啊,既然李主任對你這麼看好,你一定要好好唸書,爭取考上中專,不要給咱家丟臉知道沒有。”
張思語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當場開心到跳了起來:“知道了,阿爹阿孃,我肯定會認真讀書的。”
離開學生家後,周曉英整個人都是懵的,原本她都組織好很多語言,打算好好勸勸張思語父母。
可沒想,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全都讓李多魚給說了,且還不是用勸的。
她在一旁聽的時候,感覺李多魚像是在教訓張思語的父母,這一次,直接從根本上解決了她家的問題。
周曉英嘆氣了聲。
“還是你這張嘴比較厲害。”
李多魚嘿嘿笑道:“那是肯定的,你老公不厲害誰厲害啊。”
周曉英接着問道:“什麼時候,村委會有這麼一項幫助貧困生的政策,這個錢誰出啊。”
李多魚笑了笑:“你覺得會是誰出?”
周曉英哼了聲,沒有支持,但也沒有反對,只是突然黑着臉說道:“對了,你剛纔爲什麼說,那個張金龍一個月賺的錢,比我還要多?”
聽到這話後,李多魚下意識平移了下,跟周老師保持了兩個身位的距離。
“周老師,你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這是爲了把他捧起來,才故意這麼說的。”
周曉英笑眯眯道:“用貶低我,來捧他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這點工資啊。”
“周老師,我發誓,我絕對沒有看不起人民教師,我覺得你們教師這個行業是非常偉大的。”
“你是沒有看不起教師,你是看不起教師的工資。“
“周老師,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對你是非常尊重的。”
周曉英生氣道:“今天下午在船上,你尊重我了嗎?”
李多魚嘆氣聲,覺得今天不烏青兩塊是沒法過去了。
隨着兩聲慘叫後,附近的村民紛紛打開門看起了熱鬧,恰好看到李主任正在被家暴。
李多魚苦着一張臉,委屈道:“我這臉,以後往哪裡擱啊。”
李多魚也很清楚,並不是自己口才有多好,把張思語的父母給說動了。
而是因爲他的身份問題,當一個人成功的時候,你說什麼,大家不單會相信,且還很聽你話。
誇張一點,哪怕他現在拿着一張黑紙硬把它說成白紙的話,大家也要好好想一想,爲什麼他會這麼說。
說白了,就是你成功時,哪怕放個屁,別人都覺得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