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金這心拔涼拔涼的,當初要是不蹚海欣的渾水就好了,看着那個一直很少說話的女同事,姜竹。
他是羨慕嫉妒恨啊。
猛地想起了剛入行時,帶他的那位師傅跟他講過一句話,要是點子不夠硬,那就多聽多看少做點事,年輕人可以有野心,但鋒鋩太露並不是件好事。
現在總算明白了。
姜竹算是他的師妹吧,比他晚到一年,她就很好踐行了師傅這一原則。
在局面看起來啥也沒幹,也不主動,也不積極,就只做局裡分配給她的那些業務,給人就是一種按部就班,混日子的感覺。
一週前,誰也不看好她。
甚至都沒人覺得她會成爲下一任局長,可自己這一犯錯,卻很有可能親手把她送到了局長的位置。
“唉!”
林升金不禁苦笑了起來,心中苦澀萬分,千算萬算,不如不算,最後把自己給算死了。
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話,絕不會再跟張三明這種只會吹牛的人做業務。
這次是真的給他坑慘了。
可說起來,他現在最討厭的,還是當初給他牽頭的那個張先進,給老子牽李多魚不行嗎?
偏偏選個廢物給他。
檢疫檢測通過後,在場的領導們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下不用再被叫去開會挨批了。
早餐都來不及吃的陶縣長,一放鬆下來,就感覺肚子餓到貼肚皮了,趕緊說道:
“多魚,我們都來島上這麼久了,你好歹招待一下啊。”
李多魚笑了笑,他剛纔就問這些領導,要不要先去用餐的,可這些人注意力都在那個檢測上,剛剛還說再等等。
“早就準備好了,各位領導真是辛苦了,村委會已經給大家備好了午餐。”
陶縣長打趣道:“今天有沒有烤鰻魚。”
“有,還是我親自烤的。”
“聽領導說,你的烤鰻魚味道極好,這下我可得試試有沒有傳說那麼好。”
出發前,李多魚還招呼上了運輸船這幫島國人,盡地主之誼。
楊開紅已經在飯館踱步一整天了,脖子都伸得老長,一直探望着新碼頭那個方向。
他那個小兒子,時不時就往新碼頭那邊跑,並向他彙報道:“阿爹,他們還在碼頭那裡。”
楊開紅着急地看着手錶:“飯點兒都過這麼久了,怎麼還不過來吃飯啊,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李多魚兩天前,就向他訂了五桌飯菜,甚至提前付過一筆定金,每一桌都按島上的最高標準來。
什麼蒜蓉大龍蝦、極品深海石斑,真鯛魚生,白菜梭子蟹甚至還有本地版的佛跳牆。
這兩天的時間,他一直在爲這件事奔波着,現在菜都準備好了,他家媳婦也回來幫忙,現在就差這幫官老爺過來吃飯了。
沒多久後,他的小兒子說道:“爹,他們往回走了。”
楊開紅對着媳婦說道:“起火,直接燒菜。”
可他媳婦皺眉了起來:“可領導們要是不過來吃的話,那怎麼辦啊。”
“相信我,到這個點沒吃飯的話,去坐船的話,酸水都給你顛出來。”
就跟楊開紅預想的一樣,這些領導們直奔着他們飯館過來了,李多魚剛到,就立馬催着他做菜。
可能是真餓的緣故,那木桶飯纔剛端上來,就有人迫不及待吃了起來。
“這木桶飯味道不錯啊。”
楊開紅由於提早就把菜準備好了,在加上有媳婦和孩子幫忙,連帶着鄰居都過來幫忙上菜,上菜效率還是很高的。
可上菜速度還是跟不上他們吃的速度,往往一盤剛上完沒多久,就被這些領導們給吃完了。
吳局長忍不住說道:“多魚,你這島上的飯館老闆手藝不錯啊,味道很好啊。”
李多魚笑了笑,明明是你們的肚子餓了。
說實在的,這些海鮮,領導們平常肯定沒少吃,而老楊的手藝真談不上好,也就勉強比家常菜高出一個級別,甚至都比不過他們單位的廚子。
也有可能是心中的那塊石頭總算放下了,在場的這些領導全都吃得相當開心。
但也有那麼一兩個,連湯都喝不下,其中一位就是外貿局的林升金,另外一位則是因爲海鮮過敏,只要一吃海鮮,就會渾身瘙癢難耐。
確定檢測通過後,鰻魚廠那邊五十多號村民,全都在池塘裡,捲起袖子,大幹了起來。
他們要在半天之內,把眼前這十口鰻魚塘裡的鰻魚全都捕撈起來。
岸上有人拉着沉底的拖網,將鰻魚趕到了拖網上,而池塘裡這些人,有的拿着撈網,有的拿着畚箕,將拖網上的鰻魚全都裝進木桶裡。
岸上的老李不停喊着:“你們動作小點啊,別把鰻魚皮給弄破了。”
“吳老四,你別在池塘裡跑啊,等會把鰻魚都給踩死了。”
鰻魚廠外。
那些前來運輸鰻魚的農用車司機,都將車後鬥先鋪上一層篷布,又鋪上了一層防水的彩色塑料布。
裡面還混雜着一些碎冰,而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爲了給車降溫,同時減少鰻魚在運輸過程中的死亡。
當鰻魚廠這邊開始捕撈鰻魚後,廣播員老茂忍不住開心廣播道:“有一件好事情通知,咱們李主任養的鰻魚檢測通過了,現在裝車了。”
聽到這個廣播後,整個下沙村的村民,先是愣了下,隨後都非常的激動和開心。
要是放在兩年前,李多魚賺大錢的話,大家還會嫉妒和眼紅,可現在不一樣了。
李多魚是下沙村,乃至擔擔島的招牌,他越厲害的話,村民臉上就越有光。
這次南日鎮那家海欣鰻魚廠沒把鰻魚賣出去,可李多魚做到了,這就證明他們島比較厲害。
現在很多村裡人,出去跟外面人聊天時,動不動就會來一句:
“我們村的那個李主任啊~~”
“我跟那個李多魚是小學同學,以前還同桌過。”
“李多魚小時候很調皮的,還打破過我家的水缸。”
“我們李主任啊,小學的時候喜歡過我,可惜被我給拒絕了。”
廣播的時候,擔擔島小學那裡也聽到了,正在黑板上寫重點的周曉英明顯愣了幾秒鐘。
而小胖墩李浩然聽到後,是真的開心,這次他沒有站起來了,可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笑完後,他就後悔了,因爲全班人都看着他,剛好周老師正在劃重點。
李浩然覺得今晚十有八九又要罰抄作業了,連忙提前道歉道:“周老師,我錯了。”
周曉英微微皺眉,稍稍有點嚴肅地說道:“算了,這次就不罰你了,下次別擾亂課堂秩序知道沒有。”
“知道了。”李浩然笑得特別開心。
而天后宮那裡,已經拜了一早上的陳慧英,聽到廣播後,再次對着媽拜了起來,最後放了一串千響的鞭炮。
廣播的時候,有些陳家村的人也聽到了,沒多久後,他們村也知道,李多魚把鰻魚賣出去了。
陳家村碼頭那裡,有人感慨道:“幸好當初跟下沙村和解了,不然現在真的沒臉見人啊。”
也有人着急道:
“你說,這李多魚啥時候才肯教大家養鰻魚啊。”
有人搖頭道:“鰻魚這麼賺錢,他怎麼可能現在就教我們。”
一位去年跟着李多魚養海帶賺到錢的海帶養殖戶說道:
“就算真教你們怎麼養,你們有膽子養嗎,隔壁鎮那家海欣鰻魚廠那麼強大的團隊都養不起來,咱們還是別想了,好好搞海帶就可以了。”
“沒錯,還是先養海帶吧。”
陳家村這兩年的發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村裡已經有不少人蓋起了新房子,漁船數量也翻了一倍多。
排名也從萬年倒數第一,一下就衝到了前八的位置上。
大家現在都很有信心,只要再給他們幾年時間,說不定能衝到前三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這裡面有個很大的前提,那就是李多魚肯帶着他們一起賺錢,今年養殖海帶,他們就是聽了李多魚的話,提前把海帶收起來了,這才躲過了一劫。
如今在“錢”的作用下,陳家村這邊的村民都非常尊重李多魚,甚至比他們本村人更爲尊重。
陳家村理事會那邊,有個老人說道:“對了,李多魚到底啥時候纔會來祠堂祭拜啊。”
陳慧英的一位五叔說道:“我那個侄女說了,李多魚不姓陳,屬於外姓,不好來祠堂這邊祭拜的。”
理事會會長陳元善皺眉道:“這有啥啊,這孩子也是,當初那麼的叛逆,現在怎麼又變得如此死板,又不是讓李多魚認祖歸宗,只是讓他來拜一下他外公,這有啥不行的。”
聽到這話後,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位會長,貌似以前最守規矩的,就是他吧。
一位老人揭短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年就是你不肯讓陳慧英回祠堂祭拜她父母的。”
陳元善尷尬笑了笑。
“一時有一時的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是特殊情況不一樣的。”
“切,少來了,誰不知道你家今年打算直接搞兩百畝海帶,你這擺明想跟李多魚打好關係啊。”
隨着一車車鰻魚運往北嵐領碼頭那邊,島國運輸船上的工作人員也忙碌了起來。
他們的設備明顯要比擔擔島的好很多,船上不單有吊臂,還有專門用來運輸的大塑料桶。
這次負責統計的還是二哥李耀國,陳文超和石頭他們則負責打下手。
吃完飯後,小島紀夫在船上再次檢查起鰻魚來,發現李多魚這個鰻魚養得是真好。
每一條鰻魚的重量控制地非常好,差不多就是在半斤左右,且都非常的健康。
哪怕經過運輸,再放進運輸船的活魚池裡,依舊是活蹦亂跳的,一點都沒受受傷的樣子,這批鰻魚苗比去年的那批還要好。
他自己本身也是養鰻魚的,可他自認真的沒有李多魚養得好,得知李多魚還有五口鰻魚池沒打算捕撈時。
小島紀夫不由說道:“李桑,真的不能多賣一點鰻魚給我嘛?”
李多魚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告訴對方:“另外五口鰻魚池裡的鰻魚,去年就已經被人給預定走了。”
小島紀夫自信道:“我相信,我們國家收購的價格是最高的。”
李多魚眉頭一蹙,突然認真道:“小島先生,我想你應該也不願意跟一位不講誠信的人合作吧,要是真有人出價比你高,我是不是應該把鰻魚賣給他。”
聽到這話後,小島紀夫怔了幾秒鐘,隨後毫不猶豫地向李多魚彎腰道歉:“萬分抱歉,還請原諒我的無禮。”
幾位領導見對方彎腰道歉後,當場就傻眼了,畢竟彎腰道歉,在國內屬於非常嚴重的事了。
可李多魚卻有些習以爲常了,畢竟兩地民俗不一樣,島國人的腰和下跪並不像中國這麼重要。
李多魚接着說道:“對了,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訴您一下。”
“李桑,請講。”
李多魚也沒有隱瞞,將今年出口的海帶,沒有去年質量好的問題說了出來。
小田紀夫聽完後,對李多魚更是佩服,忍不住讚歎道:“李桑,你是個非常讓人敬佩的合作伙伴。”
李多魚笑了笑。
其實,他纔不願意對他們說,自己跟他們相處了將近二十年,對他們的性格瞭如指掌。
經濟好的時候,他們就有一套奉行的準則,更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全世界最守約最嚴謹的國家。
而當經濟不好時,底線就很容易被突破,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做不出來。
很多時候,素質跟人的關係並不大,但絕對跟錢有關係,人只有在有錢時,纔會去考慮素質這個問題。
生活溫飽都成問題時,連個等紅綠燈的時間都沒有,還談啥素質不素質。
而小田紀看完李多魚的海帶後,發現確實比去年差了點,可對他來說,這依舊屬於上等的海帶。
“李桑,這海帶質量還是不錯的,咱們還是按去年的價格收。”
當同行的翻譯人員,將這句話翻譯出來後,在一旁圍觀的那些海帶養殖戶,臉上就跟開花了一樣。
有人甚至擁抱在一起,要不是李多魚正在跟那位島國人聊天,有人真恨不得衝過去親李多魚幾口。
就鰻魚運上船,外加統計之類的,差不多就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至於海帶則是第二天才會裝船。
而那些領導也跟了一整天,李多魚本以爲,流程都走完了,合影、採訪之類的也都結束。
第二天,領導們應該就不會來了,可沒想大多數領導還是來了。
有些人對李多魚最終成交的價格非常感興趣,就比如陶縣長,就一直很想明確知道。
李多魚這些鰻魚最終賣了多少錢,能給縣裡面帶來多少的外匯額度。
第二天。
電視臺的那位女記者陸小雨,微笑着問道:“李主任,咱們報道專題的時候,這個成交金額要不要公開?”
李多魚思考了番,以前的他怕仇富,怕被人惦記,所以就低調了點。
可現在誰不知道他是個老闆,且非常的有錢,已經沒必要藏着掖着了,你越是低調,別人反而越是好奇,不如就大大方方告訴他們。
再說了,不把成交金額公開,領導們怎麼刷業績啊。
“沒問題的,可以公開。”
有着月牙眼的陸小雨,忍不住說道:“這條新聞播放出去後,大家估計真的會被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