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文翔,張文翔暈倒了!”
就在李長河排隊的時候,隊伍前面突然發生了騷亂,然後有人大聲喊道。
一聽是宿舍裡的張文翔,李長河快步擠進了人羣。
“我跟他一個宿舍的,讓我看看。”
李長河大聲的說道。
前面的人立刻給李長河讓開,李長河來到了前面。
此刻他們宿舍的老大哥張文翔正倒在地上,面色蒼白,嘴脣那裡沒有一點血色。
“長河,老張他這是怎麼了?”
有人遲疑的問道。
李長河仔細看了一眼,遲疑的說道:“我懷疑是低血糖。”
他前世遇到過一次朋友低血糖,跟這症狀很類似。
不過那貨是因爲血糖高強行控糖,然後控到低血糖的。
而張文翔這低血糖,完全就是餓出來的。
張文翔雖然來上大學,但是他不光結婚了,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所以每個月他的工資和學校一部分補助,他都儘可能的節省下來寄回家裡。
這也是當初李長河邀請吃飯,張文翔不去的原因。
他沒有多餘的錢來回請李長河。
而且李長河看他平時吃的也不算多,很少吃肉菜,都是素菜加饅頭或者米飯。
如果只是這樣吃飯倒也不要緊,但是偏偏北大早上有早操,要跑步。
晚上張文翔還特別努力,打着手電筒在被窩裡學俄文,背俄語單詞。
這種情況下,對方營養跟不上,出現低血糖的情況很正常。
“給我倒點熱水來。”
李長河這時候大聲的衝着周圍喊道,也不知道是誰,很快給他遞過來小半缸子熱水。
李長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後從裡面摸出了兩塊糖,這是他有時候看書無聊了砸吧嘴用的。
不是大白兔,大白兔票太少了,他可沒辦法天天吃。
這種都是硬糖,是李長河買來哄外甥女的,順便自己也拿着吃。
將兩塊硬糖剝開,然後放進缸子裡,李長河拿勺子將兩塊硬糖壓扁溶成糖水。
隨後慢慢的喂進了張文翔的口中。
片刻之後,張文翔睜開眼。
“老張,先把缸子裡的兩塊糖吃下去。”
這麼短的時間,硬糖是不可能完全融化的。
李長河之所以化成糖水,是因爲昏迷的張文翔不會吞嚥,硬糖直接塞嘴裡他並不會直接吃,還容易卡着喉嚨。
張文翔下意識的將缸子裡的兩塊硬糖吃緊嘴裡,然後嚼了嚼。
隨着糖分得到攝入,身體慢慢的重新有了活力,張文翔嘗試着自己站了起來。
李長河扶着他,也只能讓他站着,因爲食堂裡只有吃飯的桌子,沒有凳子,大家都是站着吃。
“長河,謝謝你!”
張文翔這時候感激的衝着李長河說道。
因爲年齡和家庭的緣故,他跟宿舍裡面的人交流不是很多,更多的是維持着表面關係。
沒曾想這會李長河救了他。
“老張,你這多虧了我口袋裡還剩兩顆硬糖,要不然你這可麻煩了。”
“長河,老張沒事吧。”
這時候,食堂裡其他聽道消息的舍友也趕了過來,老陶擠進來關切的問道。
“老陶,伱去找廚房的師傅,看能不能讓他們下一碗麪條,如果沒有面條,就買兩個饅頭過來。”
“然後給老張打個菜,打個肉菜,豬肉的最好!”
李長河衝着老陶說道。
老陶家底豐厚,這個時候得靠他搭把手。
“行,我現在就去找食堂後廚。”
過了沒一會,老陶直接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麪條走了出來。
“來,老張,趁熱吃了!”
“我跟後廚一說,後廚立馬給你下了一碗雞蛋麪。”
陶海肅將雞蛋麪放在了張文翔的面前,張文翔看着眼前的麪條,聲音有些哽咽。
“海粟,長河,謝謝你們。”
“老張,說這個就見外了,趕緊吃吧!”
這年頭,學校裡像老張這樣情況的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些年齡大結了婚的。
雖然學校有補貼助學金,但是對很多學生來說,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生活條件並不能算很好。
反倒是像李長河跟老陶這種有錢的,纔是少數。
看張文翔在那吃着,李長河也去食堂打了飯,打了點硬菜,然後來到了桌子前面。
“來,老陶,老張,一塊搭夥吃吧!”
隨後三個人在那裡站着吃完了飯,等吃完飯,張文翔體內補充了糖分,他的臉色就沒那麼蒼白了。
三個人拿着搪瓷缸子,向宿舍走去。
“老張,雖然說你還要幫助家裡,但是你這種情況,還是得多注意,要不然你倒下了,家裡更困難。”
張文翔無奈的點點頭:“哎,以後我多注意。”
現在不比以前了,家裡兩個小孩還得上學,上面還有父母要養。
有些道理張文翔明白,可是也沒辦法。
李長河也沒再多說什麼,這是時代的困境。
接下來的日子,李長河繼續投入到了學習之中,然後有時間就去閱覽室看外國經濟文獻。
事實上他這種行爲在這個年代屬於大膽的操作,因爲如今的政治經濟系壓根就沒有資產階級經濟學這種課。
只有新入學的研究生有這種課,但是現在也不叫“西方經濟學”,而是叫“資產階級經濟批判”
不過現在的北大,一切都還處在恢復元氣之中,對於77級的學生管理很鬆散。
像系主任岱老,到現在爲止一個多月了也只給他們上了一節課。
因爲這些老師除了帶本科生之外,還得帶研究生,而且接下來還得準備帶78級的入學新生。
所以這就導致了77級的課程雖然緊密,但是自由時間卻不嚴格。
也就是在這期間,朱啉從醫科院畢業,然後入職了中國醫科院衛生研究所,成了一名光榮的衛生研究員。
同時她也從學生宿舍搬到了衛生所得到職工單身宿舍,其實跟學生宿舍也沒什麼區別,好幾個單身女職工一起住。
週五,李長河去接朱啉的時候,先來到了人民文學。
辦公室裡,劉建青看到李長河過來,衝他招了招手,然後帶着李長河走了出去。
兩個人來到了一處露臺,劉建青點了支菸,然後衝着李長河說道。
“我幫你問了,今年京城電影學院那邊,招五個專業,分別是表演系,導演系,美術系,攝影系,錄音系。”
“表演系就是演員,要求年齡22歲以下,未婚”
“導演系年齡放的最寬,可以到26歲,婚姻不限。”
“美術系這個需要考繪畫,你必須有繪畫功底。”
“攝影系和錄音系跟美術系差不多,有專業的功底是基礎。”
“每個專業錄取人數初步預計在15-20人左右。”
“我把朱啉同志的情況跟他講了,他的意思是,如果朱啉想考本科表演班,難度很大。”
“原因一個在於年齡,一個在於婚姻,你想四年本科下來,你媳婦都三十歲了,那時候很多形象就沒法演了。”
“其次,你們結了婚,萬一這中間懷了孕生了孩子,嚴重影響畢業和就業分配。”
“他給你的建議是,如果真想考,考導演系,這幾個月趁機找北影廠的人給補補課。”
“然後就是看能不能看一下前些年的電影,左右導演考的就是對電影的認知。”
“這個專業,屬於報告資格高,但是達標人數少的專業。你想,全中國纔有多少人有機會摸到攝像機,這裡面適齡考試的又有多少?”
“他還說了,如果你媳婦兒一定要當演員,那麼北電那邊還會有進修班,那時候不行就上個進修班,雖然不是本科,但是有機會往電影廠分配。”
李長河搖搖頭,如果是進修班的演員,那還不如他到時候帶出國呢。
“其實我覺得導演這個路線靠譜,這個年代能接觸攝影機的,確實沒多少人,這些年能看電影,做電影分析的,也很少,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而且當了導演照樣能當演員,當了演員以後可未必能當導演。”
劉建青衝着李長河仔細的分析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是,但是這兩個月突擊補習,最好的方法還是得找北影廠的導演幫忙,這方面我現在不好找人啊。”
李長河看向了劉建青,劉建青苦笑着搖頭:“這事啊,你看我沒用,北影廠那邊老資格太多了,我是夠不上格。”
“但是我建議你去找老張,老張大概率跟那邊有熟悉的人,我說的是那種能拍板的人。”
劉建青跟李長河說道。
這事他一個文學社的副主編確實很難辦到,像朱啉這種考前突擊培訓,可不是單純的學習那麼簡單。
她得熟悉攝影器材,除此之外,還得在播放室看影片,然後教她分析。
這種開小竈的教學方法,不是你請託人情就行的,必須得有足夠分量的人出面。
“這樣,我先回去跟我媳婦兒商量一下,如果她確實想走這條路,我就只能厚着臉皮去找張主編幫忙了。”
李長河這時候無奈的說道。
當然,他還有個路子,那就是看能不能從家裡找找關係。
好歹家裡一大家子教授,還有衛生系統那邊的高官,總可以嘗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