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港島發展,李長河並不只是說說,他是認真的思考過的。
從白銀期貨開始狂飆起來的時候,李長河就在考慮接下來的發展了。
其實八十年代對李長河這樣的重生人士來說,不算特別友好,比不上九十年代。
因爲改開的前十年,從79年往後這十年,是大學生和文學的黃金盛世。
大學生趕上了國家改開,加上幹部年輕化的使用標準,這十年裡能得到快速提拔,是職場上升的黃金時期,可惜李長河不打算從政。
而文學還是那句話,是文學盛世,但是對李長河來說,這個盛世太小了。
塑造個人的金身是不錯的,但是對於整個國家而言,沒什麼意義。
而經濟方面,就是李長河覺得不友好的地方。
雖然改開是以經濟發展爲中心,但是在整個方向上,上層也是在不停的摸索。
最重要的是,前期十多年的經濟改革,幾乎都是以國企改革爲主。
當然,這時候國家也沒有私企,還沒有提出私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就是李長河面臨的尷尬的地方,想在經濟方面有所發揮,私有經濟不允許。
八十年代的成功的商人,基本上都是在改革中進行投機和後來的國企改制上面發家的。
這種事情李長河並不想去做,畢竟他搞經濟又不是單純爲了錢。
而國企政策方向,他又很難用前世的經驗去引導。
因爲整個國家的決策不會因爲你一人之言去做嘗試。
說白了,他表現得再天才,也只是個年輕人而已,就算寫出了準確的方向,有幾個會信和認可的?
再說,每一個政策的落地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不是你說的準就一定對,有些事情,對的答案不一定是最優的答案。
況且改開的前十年,國家整體都在以引進技術和設備爲主,爲各種產業做基礎佈局,相當於蓋房子打地基。
也因此這十年,李長河如果想有所發展,從想在房子內部做改動是很難的。
最好的方向,還是從外部,比如說多搞錢,買更好的材料打更深的地基。
再比如說從外部搞技術,例如藉着大英私有化的機會,搞到汽車技術,然後再轉入國內進行“合資”轉移。
所以這十年,李長河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一隻下金蛋的雞,但是這隻雞並不適合放在大陸,因爲保不齊有人會殺雞取卵。
而拋開大陸,港島就是最合適的地方,是這十年過渡的最佳中轉站。
一方面可以優先投資大陸,另一方面,自由港的設定,也讓他的資金可以在全世界流通,賺取利潤。
然後等到九十年代,個人經濟放開之後,李長河再全力進軍國內。
李長河自始至終,都明白他的未來重心一定會在大陸。
因爲他很清楚,真正的巨無霸企業,只有在中美這樣體量的國家纔會出現。
日韓港島西歐這些地方,哪怕做成壟斷,其實體量也就那樣。
地域和國家體量限制了企業的規模,這從後世中美兩家企業的估值上就能看的出來。
而聽道李長河的話之後,包鈺剛有些詫異,也有些驚喜。
他本來還想着對李長河要費一些口舌勸解,但是沒想到李長河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看來你心中早有腹案,我就知道,像伱這樣的天才,必然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既然你要跟我開誠佈公,那你就說吧,你想做什麼?”
包鈺剛此刻臉上收起了笑容,認真的衝着李長河問道。
李長河見狀,則是看向了包鈺剛。
“包先生,我想問一下,你接下來,敢對英資企業繼續下手嗎?”
“嗯?你想對英資企業繼續下手?哪家?”
包鈺剛有些詫異。
同時心裡也感慨,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如今在港島,敢對英資出手的只有一個李加誠,這人的膽子是真的大。
而他包鈺剛,只能算半個。
因爲他屬於被動對九龍倉出手,在佈局上,跟李加誠比是差了一籌的。
而現在,李長河要當第二個嘛?
李長河則是笑而不語,他在等着包鈺剛的回答。
別看包鈺剛吃下了九龍倉,未來又吃下了會德豐,拿下了小半個怡和洋行和一整個四大洋行之一的會德豐集團。
但是李長河很清楚,這兩場針對大英資本的收購,都不是包鈺剛主動地。
九龍倉的戰火是李加誠引爆的,然後胃口太小,吞不下九龍倉,無奈之下轉給了包鈺剛。
而會德豐集團其實也是。
會德豐集團的兩大股東鬧了矛盾,其中的大股東本來想把會德豐賣給李加誠,但是李加誠那時候剛消化了和記黃埔,根本無力吃下會德豐。
於是再度借花獻佛,將收購會德豐的機遇轉手讓給了包鈺剛,也算是還了和記黃埔這個人情。
所以從商業上來說,不管是九龍倉還是會德豐,包鈺剛都是“被迫”接盤,沒有主動對大英資本下手。
原因就在於,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英資在華的第二位代理人。
這種所謂的大英代理人是李長河自己定義的,他前世在查資料的時候看了一部分港島的資料,覺得有三位華人能作爲港島華人富豪的代表。
這三個人的幕後,其實都跟大英資本密切相關,這些華人富豪的幕後,都有大英的推手。
第一代代理人,其實就是何東,何東依託怡和洋行,慢慢的得到了大英的支持,成爲本世紀二十到四十年代華人在港島成功的代表。
第二代代理人,其實就是包鈺剛,不過包鈺剛的幕後,不再是洋行,而是換成了匯豐銀行。
在匯豐銀行的支持下,包鈺剛成爲了六十到八十年代大英資本的代表,同時也站在了華人富豪的頂端。
而第三位,其實也是匯豐銀行推出的,那就是李加誠。
李加誠的崛起,具備偶然性,與其說他是第三代,李長河更認爲,他是取代了包鈺剛。
而包鈺剛被取代的原因,大概率就在於從79年到84年,在國家改開和港島問題的利益上,包鈺剛做出了偏向。
他對大陸的傾向性,讓他失去了匯豐的信任,匯豐銀行的大班,也就是匯豐銀行的負責人沈弼,跟包鈺剛是有着良好的私交的,這也是包鈺剛能侵吞九龍倉的關鍵。
不過李長河認爲,後續包鈺剛在港島問題上的態度傾向,讓他失去了匯豐銀行乃至幕後大英資本的信任。
而沈弼最後選擇的承接包鈺剛資源的人,就是李加誠。
所以李加誠在八十年代中後期,能完成一連串的收購和擴張,短時間內就把自己的資產膨脹了數十倍。
李長河來到港島,他沒有什麼腳踢李加誠拳打李昭基的想法,這些對他來說,都太小了。
李長河真正瞄上的,是港島內的英資企業,這些纔是真正佔據港島精華的企業。
更何況李加誠就算後世再捱罵,李長河也不覺得他怎麼樣,他無非是沒有明顯的愛國心,以商業利益爲重了而已。
但是該捐錢他也捐錢,該投資他也投資。
相比較之下,李長河覺得港島的這些英資最噁心,百年前靠着大煙和奴隸貿易發家,百年後又寄生在大陸身上。
每年攝取大量的財富,但是一毛不拔的全都轉移到海外。
相比較李加誠,李長河更想把這些傢伙幹掉,而且必須得在這幾年。
因爲等到84年中英協談完畢之後,這些英資得到了協議的保護,那麼想要再吃掉他們,就非常難了。
李長河估計,現在的包鈺剛,恐怕還是不願意直接對英資動手的,所以他必須先問出來,問明白他的心思。
如果包鈺剛不願意動手,那麼李長河就必須考慮換其他的人。
但是話又說回來,真要是選其他人,肯定沒有跟包鈺剛合作那麼方便。
因爲李長河還必須顧慮一個勢力,那就是匯豐銀行。
他想吞下英資企業,匯豐銀行是繞不過去的一個攔路虎,而目前港島能影響這個攔路虎的華人富豪不算多,包鈺剛算是影響力最大的那個。
看李長河一直不說話,包鈺剛嘆了口氣。
“你是擔心我不敢下手?”
“不止,包先生,我這麼說了吧,如果我們合作實施了我的計劃,那麼對於您來說,可能會失去匯豐的支持。”
“當然,這種是我預料的最壞的情況,但是我必須先把後果跟您說出來。”
李長河認真的衝着包鈺剛說道。
“哦?跟你合作,連匯豐都會不支持我,看來你小子胃口確實很大。”
“我來猜猜,你是瞄準了凱瑟克家族,還是施懷雅家族?”
包鈺剛這時候若有所思的跟李長河說道。
凱瑟克家族,就是怡和洋行幕後的掌控家族。
而施懷雅家族,就是太古洋行幕後的掌控家族。
“爲什麼不是嘉道理,亦或者馬登家族呢?”
李長河這時候也沒承認,而是笑着反問道。
嘉道理家族是港島上的猶太人家族,李長河住的半島酒店,就是嘉道理家族的產業。
還有後世控制整個港島百分之七十電力市場的中華電力,也是他們家族的產業。
而馬登家族,就是會德豐的幕後股東之一,但是現在已經算不上是大股東了。
“他們啊,雖然也很厲害,但是也不至於讓匯豐跟我翻臉。”
“嘉道理家族算不上英資,他們是猶太資本,而馬登他們家現在體量太小了。”
“能夠影響到匯豐跟我的關係的,港島這邊,只有怡和和太古。”
包鈺剛認真的說道。
嘉道理家族名義上是英國人,但是就跟包鈺剛一樣,他們不是盎撒人,他們是猶太人,而且還不是歐洲猶太人,他們是中東猶太人。
嘉道理家族以前是生活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猶太商人,後來因爲那清查腐敗,巴格達的猶太人紛紛出逃,他們也跟着逃了。
說實話,中國近代史尤其是魔都那邊很多近代大事,都跟這幫中東猶太人有關。
這幫人先逃到印度,然後又從印度轉移向中國,當時靠的,就是臭名昭著的鴉片業務。
而這羣潛逃的猶太人裡面,最臭名昭著的,就是沙遜家族。
虎門銷煙銷的主要就是沙遜家族的煙,然後沙遜家族就開始回到大英遊說國會發動鴉片戰爭。
再後面,沙遜家族就寄生在魔都,大名鼎鼎的和平飯店,就是沙遜家族建立的。
而魔都未來著名的南京路,就是沙遜洋行下面的一個叫哈同的猶太人後來開發的。
嘉道理家族,也是這羣人裡面的一個猶太家族,不過跟沙遜不一樣。
早期嘉道理好像涉足過人口貿易,後來賺了第一桶金之後就在港島開始做正經營生。
等到後世的時候,這個家族已經算是港島對大陸很友善也很配合的家族了。
他們的家族資產基本上都在港島,所以也沒玩過太多的幺蛾子,比較聽話。
這也是包鈺剛覺得嘉道理家族不配的原因,這一家猶太人,只是掛着英國國籍的名義,實際上跟大英資本還是有距離的。
“我猜,你是不是還是瞄上了怡和?”
“你想吞下置地,是不是?”
包鈺剛這時候抽絲剝繭的衝着李長河說道。
不過很快,他又搖頭浮現出不理解的神色。
“也不應該啊,就算你賺上兩億美金,就這點錢,想吞置地是不可能的,就算加上我,咱倆也吞不下置地。”
怡和洋行在港島有兩大地產公司,第一就是置地地產,第二就是九龍倉。
其中置地地產比起九龍倉,更加優質,因爲置地公司打一開始,走的就是商業地產的模式。
整個港島最精華的中環商業區和銅鑼灣很多土地,都在置地的手中。
這些地產,基本上都是999年期限的核心地塊。
歷史上,李加誠連續三次打過置地的主意,而且每次都不是單打獨鬥,而是聯手好幾家華人財團一起出手。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最終還是沒能拿下置地。
後世每年怡和財團,光靠置地旗下的商業地產收租,就能獲取幾百億的利潤,成爲了這家企業一隻附着在大陸身上的下金蛋的雞。
而現在包鈺剛猜的不錯,李長河這一次的目標,正是怡和的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