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高,街上交通繁忙,人力車、畜力車與機動車在一處街口壅塞起來,交通警也不知哪裡去了,一時之間,這處街口的交通處於混亂狀態,許多車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車伕們的叫嚷聲中緩慢的移動着。
幾輛國產轎車也被堵在了街口,打頭那輛轎車裡的乘客身份不一般,卻是海軍部總長湯鄉銘。
湯鄉銘的心情最近一直很不錯,海軍在此次中日之戰中表現出色,這不僅使海軍部揚眉吐氣,而且也使湯鄉銘腰桿硬了起來,海軍在戰爭中的表現相當引人注目,各國都注意到了中國海軍在此次戰爭中對潛艇的大膽運用,尤其是歐洲海軍強國對中國海軍的表現格外關注,湯鄉銘作爲海軍總長,自然也成了列強海軍將領眼裡的明星,對於這位年輕的海軍總長的讚譽不免有些誇張,讓湯鄉銘多少有些飄飄然起來。
當然,飄飄然之後,湯鄉銘也沒忘了他本人在此次中日之戰中所扮演的真正角色,實際上,在整個戰爭中,海軍部所起的作用不過是爲海軍艦隊提供後勤保障與通訊保障工作而已,至於具體的作戰事宜,則歸總參謀部統籌,他這個海軍總長也不過是列席總參謀部會議而已,而且主持會議的人通常都是總統本人。
沒有總統的坐鎮指揮,就不會有此次對日作戰的勝利,這基本上已是陸海軍高層的共識,湯鄉銘也是這麼看的,所以,他並不敢狂妄的認爲自己是海軍天才,在強勢的總統面前,他依舊保持着低調,對於記者採訪的要求一概回絕,對於各國使館武官的讚譽也多半謹慎對待,從來就不敢在旁人面前誇口,更不敢說海軍是此次對日作戰的決定性力量。
事實也是如此,中國是陸上大國,真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戰略力量是陸軍,海軍只是這場對日戰爭中的陪襯角色而已,沒有陸上戰場的決定性勝利,就不會有這場戰爭的勝利。
不過作爲海軍總長,湯鄉銘還是堅持認爲海軍在此次對日作戰中確實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沒有海軍的出色表現,這場戰爭很可能會變得平淡無奇,沒有海軍創造的那些海戰傳奇,或許民間現在也不會對“現代戰爭”津津樂道。
也正因此,湯鄉銘決定利用這場戰爭中海軍的出色表現,爲海軍的發展多創造一些條件,比如說從中樞政府那裡多申請一些購艦費,多少再爲海軍補充一些船隻,將部分造船廠的管理權從重工業部那邊接管到海軍部手裡,以便海軍部能夠更加得心應手的製造合意的軍艦,或者研製更好的作戰武器。
此次前往總統府,湯鄉銘不僅是去向總統遞交海軍部整理的作戰報告,而且也是準備就以上這些打算向總統提出一些建議,希望總統能夠看在海軍優異戰績的份上多少改變一下對海軍的輕視態度,加強對海軍建設的投入,至少使中國的海軍能夠成爲一支地區性的海上軍事力量。
在湯鄉銘隨身攜帶的那隻公文包裡,現在就裝着一份海軍部草擬的海軍建設方針,根據這個方針,中國海軍將用五年時間打造一支擁有五艘戰列艦和五艘戰列巡洋艦的遠洋作戰艦隊,並且將在舟山羣島和海南島各修建一座大型軍港,供遠洋艦隊停泊維修之用,如果再將那兩艘已經建成入役的遠洋襲擊艦也編入這支艦隊的話,那麼中國海軍的實力將實現一次真正的飛躍。
當然,考慮到總統對陸軍和空軍建設的重視,海軍部也認爲他們制訂的這個海軍建設方針有些過於理想化了,所以,他們還同時草擬了一份備用計劃,也由湯鄉銘隨身攜帶,這份備用計劃中,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的數量都各自削減了兩艘,按照海軍部高級參謀們的計算,以目前的中樞財政狀況,完全可以在不影響陸軍和空軍建設的情況下滿足海軍的建設資金要求,當然,海軍部的高級參謀們並沒有考慮到工業建設所需要投入的資金以及教育總長提出的“五年義務教育制構想”。
由於交通擁擠不堪,街口的壅塞影響了湯鄉銘車隊的前進,不過湯鄉銘倒是沒有催促司機,利用這堵車的工夫,他坐在車裡認真的琢磨着見了總統之後如何將這個海軍建設方針交給總統,畢竟,今天總統叫他過去,是讓他彙報海軍部作戰報告的,而不是叫他去討帳的,先陸軍、空軍,後海軍,這是中樞早就確定的軍事建設方針,現在空軍都還沒有提出軍備加強計劃,海軍卻這麼心急火燎的湊上去,未免有些討打的感覺。
沒等湯鄉銘想好如何跟總統開口要錢,街口終於來了幾名交通警,在這幾名交通警的指揮下,街口的交通很快恢復了正常,湯鄉銘的車隊也終於駛上了東長安街。
很快車隊就駛入了總統府,早有侍從室副官在等候湯鄉銘,見他過來,便領着他去了統帥堂,直接面見總統。
湯鄉銘走進總統辦公室的時候,趙北剛剛結束了與工商部總長的會議,正在研究秘書整理的會議紀要。
湯鄉銘首先將海軍部整理的作戰報告呈了上去,那厚厚的幾摞報告足夠讓總統研究好幾天的,不過他並沒有急着將海軍部制訂的那個《海軍五年建設方針》也呈上去,他在耐心的等待機會,以免引起總統的不滿。
趙北吩咐副官將作戰報告放在辦公桌的角落,然後與湯鄉銘攀談幾句,討論的也不過是海軍日常訓練情況,以及海戰功臣獎勵計劃,由於這些問題早已研究過,現在倒也不必多談,於是很快就沒有了話題。
“湯總長,別的事情沒什麼可吩咐的了,你若沒有別的話要說,這就回部裡辦公去吧。”
見總統下了逐客令,湯鄉銘抓耳撓腮,伸手提起那隻裝着《海軍五年建設方針》的公文包,猶豫着該如何開口跟總統提這海軍建設的事情。
“怎麼,湯總長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趙北看了眼湯鄉銘,做了這麼幾年的總統,他察言觀色的能力提高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湯鄉銘有話要說。
“這個,總統鈞鑒。昨天有德國報紙透露,說英國政府正在攛掇日本政府對德宣戰,現在各界都在揣測日本政府會如何抉擇,今天上午,德國使館的武官跑到海軍部找我說話,聽他意思,好象德國對日本頗爲不滿,言談之間,德國武官開玩笑般的說,假如日本真的敢向德國宣戰,派遣聯合艦隊南下太平洋德屬島嶼作戰,那麼德國乾脆將那些島嶼交給中國託管算了,反正也是守不住的,而且也沒有必要堅守。”
湯鄉銘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旁敲側擊一下,避免正面作戰,於是就以德國話題起頭。
“哦?德國武官是這麼跟你講的?是開玩笑,還是在試探?”趙北眉頭挑了起來,問道。
“這個我也說不好,如果是開玩笑吧,可是德國人一向刻板,尤其是這種涉及主權利益的事情,一般是不會在這上頭開玩笑的,可是如果不是開玩笑,而是試探的話,那麼也未免有些匪夷所思,畢竟我國海軍力量還十分虛弱,即使將那些德屬太平洋島嶼交給我國託管,我國也未必能夠守住,雖然與日本簽訂和平條約之後,日本未必會進攻那些島嶼,但是以後有沒有別的國家打那些島嶼的主意就不好說了。再說了,那些太平洋上的島嶼距離我國本土太遠,地方太偏僻,實在是易攻難守,要照我說,德國政府還不如將那些島嶼賣給美國呢。”
湯鄉銘也是擰着眉頭,當時德國武官跟他說起此事的時候,他倒也沒仔細去想,但是現在仔細一琢磨,他突然發現這恐怕是德國引誘中國加入同盟國的另一個香餌,只是滋味差了些,連他這個海軍總長都沒多少興趣,何況是中樞政府了,他之所以提起這個話題,主要目的是爲了強調中國海軍實力的不足。
“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這裡有一份文件,就是關於德屬太平洋諸島的,你可以看一看,但是相關的內容是絕密,不許對任何人講,哪怕是你身邊的親信。”
趙北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文件櫃前,拿了份文件,轉身交給湯鄉銘。
湯鄉銘接過文件,看了看,很是驚訝。這份文件是從菲律賓馬尼拉過來的電報抄稿,拍報人是顧維鈞,而根據電報內容來看,顧維鈞正奉中樞命令在與日本和談代表進行一些和談之外的利益交換。
“我不明白。顧維鈞既然是在菲律賓與日本使團談判和平協議的事情,爲什麼突然扯到德國太平洋殖民地問題了?”
湯鄉銘確實有些糊塗了,他以爲顧維鈞在菲律賓只是與日本使團談判停戰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顧維鈞的任務顯然不是那麼簡單。
“簡單來講,現在日本人提出,要交還臺灣島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爲日本南下進攻德屬太平洋殖民地提供‘方便’,也就是說,當日本海軍艦隊南下進攻德國殖民地的時候,我們中國不要干涉,要默認日本在太平洋上的‘行動自由’。這就是日本政府交還臺灣島的附加條件之一。”
趙北簡單的解釋了一下,湯鄉銘這才明白過來,那電報上說的“利益交換”是什麼。
“中國不干涉日本行動自由,日本就同意交還臺灣島?”
湯鄉銘追問道,也不怪他刨根問底,日本已在臺灣島苦心經營了差不多二十年時間,臺灣島已被日本納入殖民經濟體系之中,對於日本的經濟至關重要,這種時候,日本當真願意交還臺灣島麼?
要知道,海軍部可是制訂過登陸臺灣諸島的作戰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