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森森,冰冷的月光投射在海面上,被那起伏的海浪切割成一塊一塊,放眼望去,海面上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似乎隨時都會從海面之下躥出什麼海妖一般。
確實,沒過多久,這片詭異的海面突然出現了一根漆黑、細長的物體,一邊向上擡升,一邊向西北方向移動,好象真的是海妖伸出了觸角一樣。
其實這不是海妖,這只是一艘潛水艇,不過湊巧的是,這艘潛艇的艇名是“海狼一號”,海里當然不可能有狼,這個名字本身就有幾分妖氣。
“海狼一號”與另外幾艘中國現役潛水艇一樣,也是由德國造船廠製造,“海狼一號”水面排水量三百五十噸,是一型近岸小型潛艇,只有兩具魚雷發射管,而且都被佈置在艇首,如果與世界先進水平比,它算不上先進,但是現在,它確實是中國海軍最先進的現代化重型武器。
“海狼一號”的艇長是張廣洋少校,此人在海軍裡的經歷可稱得上覆雜,他原本是輪船招商局的一名普通機械工,“戊申革命”爆發之後,他加入了革命軍,後來又被派去海軍服役,先在黃鐘瑛的海軍第二分艦隊裡服役,當輪機長,不久之後就被調去海軍第一分艦隊,充當艦隊司令程璧光的副官,在副官的位置上幹了不長時間,統帥堂一紙調令,又將張廣洋調去了巡洋艦“飛鴻”號,擔任副艦長,這個提拔速度,可以說是相當的讓人嫉妒,在“飛鴻”號上實習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在那段日子裡,張廣洋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學習德語和德文上,之後,在統帥堂的直接干預下,張廣洋和一幫與他有着相似的服役經歷的青年軍官一起調去了杭州,隨後,一支小規模的潛水艇實驗部隊就這麼組建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張廣洋和那幫中國艇長都無一例外的在給德國艇長當副官,潛水艇上的水兵也是中德參半,這種手把手的幫帶方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使中國海軍擁有了第一批合格的潛水艇作戰指揮官。
那是一段難忘的日子,張廣洋和他的同袍們不得不一邊在潛水艇上實習,一邊在德語培訓班深造,剛開始的時候,實習的海軍軍官有差不多兩百人,可是到了實習期結束的時候,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淘汰率高得驚人,不過張廣洋總算是咬牙堅持下來了,因爲他堅信,對於中國這樣的海軍弱國而言,要想保衛祖國的海疆,必須出奇制勝,而潛水艇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比做巡洋艦艦長強多了,若論“神出鬼沒”,目前還真沒有別的兵器能比得上潛水艇,這是張廣洋選擇做潛水艇指揮官的主要原因。
當然,張廣洋選擇做潛水艇指揮官,還有一個次要原因,那就是他喜歡跟機器打交道,潛水艇內部空間有限,可以將其基本上看作是一個大號的潛水機器,潛水艇的艇長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幫機修工的工頭,這個工作張廣洋非常欣賞,相比巡洋艦那種動輒裝載一兩百人的軍艦,張廣洋更喜歡潛水艇這種“小團體”,他的“海狼一號”現在總共也就二十九名艇員,這還得算上那幾個實習的軍官,指揮這麼一點人,一點也不費事,不必操心這個人心不齊的問題,誰不聽話,上去一腳就聽話了。
現在,張廣洋就站在“海狼一號”的指揮艙裡,抱着那架潛望鏡,指揮着這艘小型潛艇上浮,“海狼一號”與另外幾艘德造潛水艇有些不一樣,這艘潛水艇是半年前剛剛從德國造船廠接收的,從建造初期的藍圖階段,中國的造船技術人員就參與其中,吃住都在德國造船廠裡,而且,這艘潛水艇基本上是按照中方要求製造的,焊接這艘潛水艇的造船工人中,有五分之一是中國派去的高級技工,可以說,這艘潛水艇具有一半的中國血統,能夠指揮這艘潛水艇,張廣洋非常滿意。
現在正是潛水艇上浮的關鍵階段,張廣洋不敢大意,畢竟是夜間上浮,萬一在上浮過程中撞上什麼水面艦艇,那就是一個大災難了,中國現在就這麼幾艘潛水艇,損失一艘就是巨大損失,即使僥倖不死,那也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潛水艇裡光線昏暗,就靠幾盞紅色的燈泡照明,張廣洋集中精神在潛望鏡的目鏡裡仔細觀察,並迅速在原地抱着潛望鏡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好在海面有些月光,周圍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水面物體,於是,張廣洋利索的下達了上浮階段的最後命令。
“一號、二號水櫃全速排水!全體艇員注意,潛艇即將上浮!”
張廣洋話音一落,潛水艇裡立刻變得更加安靜了,每一個人都側耳傾聽那堅硬艇殼上傳來的任何一絲響動,各艙室的指揮官也最後一次檢查了一下水密門的情況,然後,衆人就聽見了艇殼上傳來的“砰砰”聲,這是海浪擊打艇殼時所發出的響聲,這表明,潛水艇已經浮出了海面。
張廣洋收起了潛望鏡把手,將頭上那頂海軍軟帽戴好,然後通過艇內通話器下達了下一個命令。
“全體艇員注意,打開水密門,注意各艙情況,隨時報告!”
一名實習軍官第一個爬上了登艦梯,將指揮塔上的艙門打開,並用力向上推開,掀起在一邊,一股清新的空氣立刻灌了進來,將這污濁不堪的艇內空氣沖淡了少許。
張廣洋第二個順着登艦梯爬出了潛水艇,站在指揮塔圍殼頂部,舉起實習軍官遞過去的那架雙筒望遠鏡,向海面上眺望。
“艇長,在那邊。”實習軍官在張廣洋身邊喊了一聲。
張廣洋按照實習軍官的提示向西北方向望了過去,看見幾海里之外的海面上有一根明亮的探照燈光柱掃來掃去,而正在這時,一名水兵已提着通話器登上了指揮塔圍殼,並接通了內部通話器。
“我是艇長,現在我命令,啓動柴油機,速度十五節,航向。”
在張廣洋的指揮下,這艘“海狼一號”潛水艇逐漸加速,向西北方向高速航行過去,與此同時,張廣洋在實習軍官的協助下,藉助一隻紅色的小燈泡仔細的研究着海圖,而那名水兵則利用手裡提着的一盞信號燈不停的向西北方向打着信號。
幾分鐘後,幾海里之外的那根探照燈的光柱移向東南方向,直指“海狼一號”的位置,然後,探照燈就熄滅了,不過很快,那裡的海面上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在桅燈的映照下,一艘巨大的軍艦顯示出了它那粗獷的輪廓。
那是德國海軍戰列艦“黑森”號,它正在幾艘輕型軍艦的護衛下以五節的低速航行,不過在發現潛水艇之後,“黑森”號就進一步降低了速度,並放下一艘交通艇,當那艘交通艇在海面上啓動發動機並朝潛水艇駛過去之後,“黑森”號就調轉船頭,在那幾艘輕型軍艦的護衛下向南邊的膠州灣方向高速駛去。
交通艇上架着一盞小型探照燈,始終照着“海狼一號”,而“海狼一號”此時也已在指揮塔圍殼上架起了一盞小型探照燈,也朝交通艇照了過去,兩根探照燈的光柱在這夜色下交錯,這景象倒是讓張廣洋有些出神,不過他很快收斂心神,全神貫注的指揮潛水艇繼續向西北方向高速航行。
交通艇航速很快,十多分鐘後,就與“海狼一號”靠了幫,兩艘船都將發動機關閉,並互相拋出纜繩,將兩艘用途完全不同的船並在了一起。
張廣洋指揮水兵架起一根跳板,搭在了交通艇上,並站在跳板邊,向交通艇張望。
交通艇上過來幾個人,爲首的人正是陸海軍聯合參謀部海軍司司長魯平,跟在他身後的那幾人也都是軍官,其中只有一人是德國海軍軍官,其他幾人都是中國海軍軍官。
“辛苦了,少校。”
魯平上了潛水艇甲板,先給張廣洋敬禮,張廣洋也急忙立正敬禮。
“長官客氣了。‘海狼一號’已奉命準時趕到預定海域,請長官下令,允許潛艇進窟!”
“同意請求。現在,潛艇暫時由這位德國少校指揮,你做他的副手。”
“是!”
兩人也沒羅嗦,直接切入正題,然後,張廣洋很不情願的將潛水艇的指揮權移交給了那位德國海軍少校魯道夫。
“張,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想不到你的軍銜已經是少校了。”
那名德國海軍軍官走過去,看了看張廣洋的軍銜,雖然面無表情,可是也能理解他心中的嫉妒,畢竟,張廣洋才二十多歲,就已是少校,相比德國軍隊,現在的中國軍隊確實不怎麼講究論資排輩。
“你好,少校先生。上次一別,咱們差不多一年沒見了吧,我還以爲你早就回國了呢。”
張廣洋倒沒拘謹,對方雖然曾經是他的教官,可是在他看來,這個德國潛水艇指揮官的指揮水平很一般,不過到底是師生,這敬禮是少不了的。
“中國是個好地方,你們擁有一位很有眼光的國家元首,如果不是他對潛水艇的重視,我可能早就回國了,過去的一年裡,我一直在青島,忙着爲你們的潛水艇準備安樂窩。張,你的潛水艇叫‘海狼’,那麼,你可以將那個安樂窩當作是狼窩,或者狼穴。”
德國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登上指揮塔圍殼,接管了這艘潛水艇。
張廣洋雖然懂得德語,可是水兵們不懂,因此,他必須站在魯道夫少校的身邊,充當翻譯,至於魯平帶來的那名德語翻譯,反倒被晾在了一邊。
“現在,我命令,解開纜繩,脫離交通艇!潛艇高速航行,速度十五節,航向,目的地:無名灣。”
德國軍官的命令下達之後,這艘潛水艇很快就啓動了柴油發動機,以高速向西北方向航行過去,目的地直指無名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