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苑,陸海軍聯合參謀處。
陸海軍聯合參謀處是剛成立不久的新機構,這實際上是民國大總統趙北爲籌備那個“陸海軍聯合參謀部”而搭起的一個架子,現代戰爭講究一個諸軍兵種配合協同,現在是沒有獨立的空軍,不然的話,這就是“陸海空三軍聯合參謀部”了。
雖然現在的機構只是一個處級單位,人員編制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基本上未來的陸海軍聯合參謀部的雛形已經出現在南苑軍營裡了,現在的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最高官員是處長,目前的處長就是藍天蔚,處長之下分設兩個副處長,分管陸軍和海軍,分管陸軍事務的副處長是藍天蔚的日本士官學校同學張孝準,分管海軍事務的副處長則是原“海琛”號巡洋艦的艦長魯平,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一個處長兩個副處長,除了張孝準曾經在北洋集團裡坐過一段時間的冷板凳之外,另外兩名高級軍官均出身於共和軍集團,由此即可看出這個陸海軍聯合參謀處是個什麼機構。
陸海軍聯合參謀處就是民國大總統趙北用來收攏軍權的機構,這個機構的設置,既可以看作是中樞理順陸海軍關係的重要步驟,也是趙北消化北洋軍事力量的重要步驟,而且是正大光明的陽謀,別人也沒有什麼藉口對這一機構的設置指手畫腳,再加上目前陸軍部和海軍部的權力並未遭到明顯削弱,段祺瑞和湯鄉銘確實也沒有什麼怨言,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之所以將這個陸海軍聯合參謀部的辦公地點選在南苑國防軍暫編第100師的兵營裡,也是爲了避免過於刺激陸軍部和海軍部裡的那幫軍官,而且將陸海軍聯合參謀處設在南苑兵營,也方便趙北在這裡主持一些軍隊的改革工作,掣肘少了許多。
不過南苑兵營畢竟離總統府有些遠,平時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趙北也不會常往南苑跑,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工作也就不怎麼忙,前段日子搭起了機構的基本架子之後,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軍官們就閒了下來,開始忙着協助國防軍暫編第100師進行訓練。
但是今天,南苑兵營變得車水馬龍起來,從北京城駛過來許多汽車,還有大批騎馬趕到南苑兵營的軍官,原因很簡單,因爲民國大總統、民國陸海軍總司令趙北將在陸海軍聯合參謀處舉行一次重要的軍事會議,討論“廣東事變”的措置辦法,以儘快穩定廣東局勢。
就在前天,從廣州傳來消息,“戊申革命”中從廣西開到廣東並在廣州城郊長期駐紮的“援粵桂軍”在燕塘兵營鼓譟譁變,藉口廣東都督張人駿“橫徵暴斂”,桂軍以“救民於水火”爲幌子,在“援粵桂軍司令”龍濟光的指揮下進攻廣州城,與駐守廣州城的張人駿粵軍部隊發生激烈交火,在交戰中,雙方都動用了包括重機槍、野戰炮在內的重型武器,在廣州城下激戰一天一夜,不僅官兵傷亡慘重,而且也使和平居民蒙受重大損失。
與此同時,福建南部、廣西東部的一些忠於同盟會的革命軍也開始向廣東省境挺進,扛着所謂“援粵驅張”的旗幟試圖與龍濟光部桂軍會師廣州,逼廣東都督張人駿下野。
對於此次突發事變,同盟會控制的報紙將其稱之爲“廣東二次革命”,但是作爲目前實際上充當中樞喉舌的《先鋒日報》,則毫不客氣的將之稱爲“武裝叛亂”,而最後由總統府發佈的政府公報則取中庸之道,稱此次事變爲“廣東事變”,不褒不貶,這立場也是不偏不倚,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現在北洋集團與聯合陣線之間的權力移交尚未完全收尾,這個時候廣東發生事變,對於中樞政府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如果措置不當的話,很可能使中樞進退失倨,所以,無論是民國大總統趙北,還是國會參衆兩院的議員,都不敢對“廣東事變”掉以輕心,上海的國會昨天已正式通過決議,授權中樞採取“果斷手段”,平息廣東亂局。
今天,趙北召集軍事會議,就是響應國會決議,制訂軍事行動方案,以期儘快結束廣東的混亂局面,並趁機將這個過於“自治”的省份重新納入中樞的權力範圍,進一步確立中樞權威,威懾地方實力派。
奉命趕到南苑兵營開會的人除了陸軍部和海軍部的高級軍官之外,工商部也派員與會,以便爲軍事行動的順利展開進行外圍的後勤保障,這其中又以船隻等運輸工具的籌備爲主。
陸軍部總長段祺瑞是第一個驅車趕到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高級將領,他的這輛福特牌小汽車就是原來趙北在武漢、鄭州等地使用的那輛專車,美國駐華代理公使司戴德送了一批更新的美國造汽車後,趙北就將自己的這輛專車送給了段祺瑞,以示籠絡,至於段祺瑞領不領情,趙大總統顯然也不怎麼在乎。
其實段祺瑞還是有點得意的,現在的北京城裡,有資格配汽車的中國官員沒多少,就連海軍部總長湯鄉銘也仍然依靠馬車代步,所以,他段總長算是比較風光的北洋將領,雖然現在天氣越來越涼,但是每次坐着這輛美國造汽車外出,只要天不下雨,段祺瑞總是會命司機將車篷收起,以便段總長坐在敞篷汽車裡威風八面,只是卻苦了那些衛兵。
現在坐着這輛汽車趕到南苑兵營,段祺瑞依舊沒有將車篷支起,所以,當他趕到南苑兵營的時候,那臉已是通紅,倒不是興奮,而是風吹的。
等到了兵營,奉命迎接高級軍官的陸海軍聯合參謀處已派人在兵營門口等候,那領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副處長張孝準。
說實在的,當看到張孝準走過來向自己立正敬禮的時候,段祺瑞還是有些尷尬的,以前張孝準在北洋軍裡頭效力的時候,段祺瑞雖然刻意的提攜過這個學貫東西的少壯派軍官,可是由於北洋裡的那些“規矩”,張孝準到底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後來雖然在名義上做過幾天京畿守備司令,但是實際上卻仍是副司令段祺瑞的跟班。
張孝準投奔聯合陣線之後,就立即被委以重任,這固然是趙總司令重視人才、唯纔是舉的緣故,但未必沒有給北洋難堪的目的在裡頭。
段祺瑞也沒起身,就坐在車裡點了點頭,問了一句:“海軍部湯總長過來沒有?”
“還沒過來。剛纔海軍部打來一個電話,說艦隊那邊還有些事務需要湯總長定奪,所以湯總長現在還在海軍部裡。段總長,如果不算上陸海軍聯合參謀處的軍官的話,你是第一個趕過來的將級軍官。”
段祺瑞向兵營裡頭望了望,確實沒看到軍銜比他更高的軍官,不過兵營裡倒是看見了幾輛汽車,卻也不知是什麼人的坐騎。
“來得早總比來得晚強,我也是一把年紀了,老胳膊老腿,這行動不如你們年輕人利索,卡鐘點的日子早就過去了。”
段祺瑞也是有些落寞,眼看着北洋就這麼凋零,他卻是有心無力,也算是體會到了那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無奈了。
張孝準吩咐副官領着段祺瑞的汽車駛到指定地點,還沒等發動機熄火,段祺瑞就看見另一輛汽車“咔咔”作響的駛進了兵營,與他的這輛汽車並排停在了一起,那車上的乘客卻是老熟人段芝貴。
“香巖,你什麼時候也弄了輛汽車?那幾輛汽車又是誰的?”段祺瑞有些好奇,問了段芝貴幾句,手也指了指不遠處停着的那幾輛汽車。
段芝貴取下罩在眼睛上的那副飛行員用的風鏡,說道:“這不是我的汽車,這是我從飛行隊那裡借用的,這個鏡子也是從飛行隊借的。那邊幾輛汽車也是飛行隊的,這是剛從美國買來的新車,聽說還買了一批發動機,還有一批汽油。”
“你從飛行隊過來?”
段祺瑞恍然,現在段芝貴是國防軍暫編第100師的副師長,而這個步兵師裡就編有一個飛行分隊,現在他們正在訓練如何在陸軍的指引下實施空中攻擊以及空中偵察聯絡等戰術配合。
“我是個閒人,不到處轉轉,豈非要悶出病來?芝泉,以後你若有時間,也別老在屋裡悶着,跟我出來走走,好歹咱們飯碗還沒被人砸了麼。”
段芝貴跳下汽車,走到段祺瑞那輛汽車邊,替他拉開車門,同時也絮叨了幾句。
段祺瑞也是苦笑,他當然明白段芝貴爲什麼要說這些牢騷話,雖然段芝貴現在是國防軍暫編第100師的副師長,可是他手裡沒有絲毫權力,這支部隊實際上已成爲了聯合陣線的部隊,昔日的那些北洋軍中下級軍官也在師長章裕坤的恩威並施之下紛紛轉變立場,對這位昔日的老上司已是不怎麼理睬了,如此局面之下,段芝貴也只好整天東遊西逛,做了甩手掌櫃,最近,他段副師長可是京城古玩行的常客,雖然段芝貴如此懈怠,可是此舉卻並未引起趙大總統的反感,或許,趙大總統本意就是讓段副師長玩物喪志吧。
當然,作爲對段芝貴恭順姿態的回報,趙北也已向聯合陣線庶務委員會提名段芝貴爲“候補庶務委員”,並且還另外給他加發了“因公致傷津貼”,不然的話,就以現在的軍餉,段芝貴也不可能常往古玩行裡走動。
那個“因公致傷津貼”發得可是有些不地道,段芝貴前些日子確實在騎馬的時候摔過一跤,膝蓋受傷,但是那可不是什麼“因公”,那完全是“因私”,當時,段芝貴是趕去山東巴結剛上任的山東都督王佔元的,因爲趕得急,路滑摔了跟頭,明明是出於私人原因外出,但是卻領起了中樞發下的津貼,這纔是真相,段祺瑞作爲陸軍總長,當然知道原委,而且趙北也知道段芝貴摔傷的原因,但是趙大總統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其他人也自然不好說什麼,誰讓段芝貴機靈呢,跟着總統一步一趨,還不時爲總統的新政策搖旗吶喊,這樣的人當然得賞!
以前段祺瑞還輕視過趙北的治政能力,但是現在,他不敢輕視了,治政先治人,趙北能將段芝貴這個昔日的“北洋幹殿下”馴服,那麼,他也一定能夠將北洋軍馴服,這一點,段祺瑞毫不懷疑,而且也很佩服。
“我可沒你那麼多閒工夫,我是陸軍總長,現在要組建、整編國防軍,我可沒有心情跟你到處閒逛。”
段祺瑞也下了車,走到兵營門口,與張孝準說話,那些陸續進入兵營的高級軍官見了段祺瑞,衆人也都客氣,紛紛上前打招呼,不管是北洋軍官還是聯陣軍官,這軍禮倒是不含糊。
在兵營門口等了幾分鐘,段祺瑞擡起頭向遠處一望,卻見一隊由五輛汽車組成的車隊在大隊騎兵的護衛下卷着滾滾黃塵而來,兵營門口站着的軍官和士兵急忙正了正軍帽,理了理武裝帶。
這架勢看着眼熟,段祺瑞明白,趙北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