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爾德這才明白趙北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武器,雖然這是一筆大買賣,他也對此很感興趣,但是他對於海軍裝備出口政策不太熟悉,所以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這個,總統先生,您必須明白一點,作爲最新式的海軍秘密武器,潛艇一直是軍事強國限制出口的軍事裝備,德國也不例外,所以,如果您想購買潛艇的話,或許必須徵求德國政府的同意,這種軍火交易是不可能私下進行的,即使是克虜伯軍火集團也沒有這種權力,或許這個交易需要徵求一下德國駐華公使先生的意見。當然,如果能夠進行潛艇交易的話,我也希望總統先生能夠委託我全權辦理這筆交易,禮和洋行的信譽是值得總統先生信賴的。”
見包爾德有些猶豫,趙北只是淡淡一笑,說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潛艇確實是新銳武器,德國政府未必肯答應出售,所以,我同時也向美國駐華公使司戴德先生提出了類似的軍火交易建議,司戴德先生很感興趣,他已答應向國內請示,根據昨天司戴德先生的電報,美國的伯利恆鋼鐵公司和美國電船公司已經對這筆交易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如果美國政府不反對這筆交易的話,或許,中國海軍的第一批潛艇將是美國製造的。”
趙北說的倒是實話,現在美國政府裡“金元主義”橫行,美國國務卿菲蘭德.諾克斯自從上任之後,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支持美國軍火公司向中國出售新式武器,而且保證美國政府會對這些企業的軍火出口大開綠燈,所以,當司戴德的請示電報一拍回國內,國務卿先生第一個表示贊成,這不僅僅只是賺錢的問題,更是遠東軍事力量平衡的問題,現在日本海軍力量太過強盛,美國需要增加平衡日本海軍力量的遠東砝碼,雖然中國海軍力量微不足道,但是隻要能給日本人心裡舔堵,美國政府並不介意在海軍裝備的問題上慷慨一下,而潛艇作爲一種新式海軍武器,或許可以把日本海軍的注意力轉移到中國那邊。
但是把賭注都投在美國那邊是很冒險的,因爲美國在歐洲有更多的利益,如果日本通過英國向美國施加壓力,美國政府未必不會轉變立場,所以,趙北決定同時向德國求購潛艇。
但是問題在於,相比美國,德國政府在潛艇出售的政策上更爲謹慎,趙北曾向德國駐華公使雷克斯提出過向德國購買潛艇的要求,但是德國政府對此的態度卻是模棱兩可,很不明確,這讓趙北有些擔心,所以,他纔會藉着接見包爾德的機會向德國克虜伯公司透露中國海軍打算購買潛艇的消息,他相信,就憑克虜伯軍火集團在德國政界的影響力,足以對德國政府的決策做出影響,畢竟,資本的力量是強大的,而且資本的慾望也是強大的,沒有哪個企業家願意把利潤拱手讓給別人。
“請問,總統先生,您的海軍打算裝備幾艘潛艇?”包爾德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六艘,這只是頭批訂貨。”趙北說道。
包爾德覺得自己的心快從胸膛裡跳出來了,六艘潛艇,這是一個多麼驚人的數字啊,要知道,即使是現在的德國海軍,潛艇也不過才十多艘,這位中國的總統先生竟然一口氣要定購六艘潛艇,這確實是大手筆,值得所有的軍火商動心。
“請總統先生放心,我馬上向禮和洋行拍發電報,告之此事,並敦促他們儘快將總統先生對德國企業的好感轉達給克虜伯公司高層。另外,上次在天津參加德國商會舉辦的宴會,在下有幸與漢納根先生進行了一次私人的談話,漢納根先生告訴我,總統先生打算在武漢組建一家造船廠,如果總統先生沒有改變主意的話,我想爲總統先生承辦此事,當然,如果造船廠設在武漢的話,那麼,就不可能製造大型軍艦了。不過,建造造船廠需要大筆資金,而且也需要專業人才,希望總統先生也明白這一點。”
包爾德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說了一通,末了也沒忘了給自己撈些好處,不過他也好奇,不知道總統先生興辦這麼多實業,購買這麼多武器,從哪裡弄那麼多錢呢?
“中國目前財政困難,這一點我是清楚的,不過作爲一國元首,我不能知難而退,我必須迎難而上,沒有這種革命的衝勁,這個國家又怎麼能夠復興呢?包爾德先生,很高興與你進行這次交談,我相信,我們的友誼已經正式建立起來,來日方長,即使此次潛艇交易不順利,也不會影響我們的友誼。這是我的專用名片,你收好,如果有事,可以直接拿着這張名片去總統府,會有人接待你,如果我有空的話,也可以親自見你。”
趙北吩咐秦四虎拿出他的專用名片,交給包爾德,又勉勵了幾句,將這個德國軍火掮客打發走了。
“振華,你真打算買潛艇?”
待德國軍火掮客離開車廂,蔡鍔急忙走上前問了一句。
“是的,先買幾艘潛艇,訓練水兵和軍官。不要小看了這種潛艇,雖然它未必能與軍艦正面對抗,可是搞搞海上破交還是不錯的,神出鬼沒,行蹤飄渺,這樣的武器纔是我們最需要的武器,至於海軍部提出的那個‘九九艦隊’方案,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九艘戰列艦,九艘裝甲巡洋艦,這都得向外國購買,咱們哪裡來的那麼多軍費?不要盲目的跟隨列強,也不要只盯着日本聯合艦隊,咱們必須出奇制勝,中國是個陸上大國,海軍一向是弱項,在目前這種財政狀況之下,海軍優先發展的方向應該是空軍、潛艇、魚雷艇,至於大型軍艦,目前反倒不是中國海軍最需要的。”
蔡鍔隨口一問,引來趙北一通感慨,在他看來,只要財政問題不解決,中國國防戰略“陸主海從”的原則就不會改變,海軍從來都是中國的軟肋,但卻不是中國的根本,只要陸軍能夠保證戰鬥力,中國就能贏得喘息之機。
“武漢的那個造船廠你打算派誰主持?”蔡鍔又問。
“海軍部推薦魏瀚,不過此人現在仍在廣東,本來薩鎮冰也比較合適,但是他另有差事,所以現在主持造船廠的人是劉冠雄。”
“劉冠雄?這個人可靠麼?他可是袁世凱的親信。”
“劉冠雄是袁世凱的親信,這沒錯,但是現在袁世凱已經去世,北洋基本上也分崩離析了,劉冠雄又有什麼理由跟我作對呢?現在我是民國的大總統,讓劉冠雄去主持造船廠,這是對他的信任,對於他本人來講,這個差事雖然比不了做海軍總長,可是總好過坐冷板凳。再說了,派劉冠雄主持造船廠,只是權宜之計,以後還是要讓魏瀚先生來主持造船廠事務的,畢竟他纔是專業人才,當年在福州船政局,他可是主持過好幾艘軍艦的建造的。這個造船廠也不指望造什麼大型軍艦,只要能夠製造魚雷艇、驅逐艦就可以了,將來積累了經驗和人才,潛艇也未必不能造,關鍵是時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不能讓日本有可乘之機。”
趙北的話有些高深莫測,蔡鍔也領悟不了這其中的深意,不過他確實很贊同趙北關於中國海軍目前發展戰略的看法,魚雷艇、驅逐艦纔是中國海軍最需要的裝備,至於海軍部的那個“九九艦隊”的方案,確實是湯鄉銘那幫人眼高手低的結果,只怕就是比照着日本聯合艦隊的那個“八八艦隊”方案出籠的。
結束了關於軍事問題的討論,趙北這才帶着隨員離開了車廂,走上站臺,與前來迎接他的縉紳名士、社會名流一一握手寒暄,並在火車站進行了一次簡短的演講,之後,在山東省民政長的陪同下,乘坐馬車前往濟南城裡,入住都督府。
都督府原主人王佔元本打算搬出去另住,但卻被趙北挽留,一位總統,一位督軍,就在廂房裡談論時政,王佔元一介武夫,粗人一個,時政他基本上是一竅不通,倒是那位袁樹勳不愧是官場老油條,與趙大總統相談甚歡,這一談就談到正午,到了開飯鐘點,幾人就吩咐在這廂房門外的廊檐下襬了桌酒菜,沒叫歌女,沒叫僕人,幾人就這麼自斟自飲,倒是悠閒得很。
飯後幾人仍在廂房談論山東時政,但沒談上幾句,一名總統府機要員就拿着一張電報抄稿趕到廂房,將電報抄稿交給趙北,並耳語幾句,神情有些奇怪。
趙北看了電報,不動聲色的將電報遞給袁樹勳,說道:“這裡都不是外人,你們也看看,看看如今的政壇亂成什麼樣了?這個國家目前最需要的不是歐美式的政體,而是秩序!”
袁樹勳接過電報,掃了幾眼,面色一變,向一旁愣着發呆的王佔元看了一眼。
“黎宋卿遇刺!”袁樹勳嘆了口氣。
“宋卿”是黎元洪的表字,也就是說,遇刺的人是黎元洪,現在的國會參議院議長。
王佔元也是驚訝之極,向趙北望去,卻見這位民國大總統已站起身,正揹着手在屋裡踱着步,然後走到門口停下,向庭院中那滿地的落葉望了過去。
黎元洪雖然只是趙北扶持起來的一個傀儡政客,沒有什麼實權,但是此人現在以國會參議院議長的身份替趙北彈壓着國會,可以說,黎元洪就是趙北的左右手,更是趙北豎在國會裡的一個靶子,用來吸引議員的火力的,現在,黎元洪突然遇刺,這讓趙北有些擔心。
“誰想殺黎元洪呢?”
望着那滿地的枯葉,趙北陷入了沉思。
在趙北的身後,袁樹勳和王佔元也百思不得其解,報界聲稱,黎元洪向來爲人隨和,在國會裡也通常是以理服人,從來沒有以勢壓人的時候,什麼人對他恨之入骨呢?
這個國家,到底還是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啊,或許,這個國家確實需要一個強勢人物來主導,只有這樣的強勢人物才能給這個國家帶來秩序。
總統剛纔說得不錯,恢復國家的秩序,就是目前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