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非請勿進,便是那些應邀前來採訪的記者們,也只能等候在火車站外頭,什麼時候可以進站採訪。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如此嚴密的警戒措施,便是當年滿清皇室去皇陵祭祖也是比不了的。畢竟,即將趕到火車站的不是普通人,這個人的安危直接關係到這個國家的前途,甚至是整個遠東地區的力量平衡。
所以,不僅北洋軍守在火車站上,就連東交民巷的各國使館衛隊也派來了少量部隊,協助維持秩序。城裡城外的警察也基本上被抽調一空。全城的空氣似乎都緊張起來。
能不緊張麼?即將乘坐專列趕到北京大前門火車站的人正是民國大總統趙北,作爲這個共和國家好不容易推選出的國家元首,他可不能在這裡出什麼事悄,否則,只怕南北之間又是一場混戰,而戰爭之後,這斤小國家是否還能保持形式上的統一,就很難說了。
自從共和之後,這個國家就在實際上陷入了混亂狀態,地方實力派崛起之勢非常明顯,這種情況在史書上比比皆是,當舊的中樞權力崩潰。而新的中樞權力尚未建立優勢地位之前,那就是軍閥混戰時代,南北朝、五代十國就是這種局面,現在。這個國家又面臨着同樣的局面。
中樞衰落,地方崛起,現在的這個國家,就只能靠強人彈壓局面,以前靠袁世凱,現在袁世凱已死。徐世昌也下野歸隱,那麼,也只有把全部希望寄託在那位即將統治這個國家的趙振華身上了。
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明白了爲什麼那些等候在火車站外的記者們如此緊張的原因。
與記者們一樣,段棋瑞現在也很緊張,不停的在候車室裡走來走去。並不時的搓着雙手,身邊站着他的同僚,都是北洋軍高級將領。
除了緊張之外,段棋瑞現在還有些後悔的情緒煩惱着他,因爲趙北此次前來北京,直接原因就是他親手擬定的一封電報稿,在那上頭,這位民國政府陸軍部次長非常“熱情”的邀請民國大總統趙北趙振華到北京履任,完成中樞權力的最終移交。
其實,段棋瑞之所以發這封通電。主要目的不是爲了讓趙北到北京來做大總統,而是爲了將對方一軍,出一口惡氣,段棋瑞等人的如意算盤是,京津一帶走北洋勢力的根據的,趙北必定不敢來,那樣的話。世人就會看到他趙委員長的怯懦。就算不能削弱他的實力,也要降低他的威望。
但是,讓段棋瑞這幫北洋將領們大吃一驚的是,趙北居然一口答應了他們的這個請求,而且幾乎是馬上就安排了日程,結果,在那封邀請趙大總統蒞臨國都視事的全國通電拍發之後的第五天,趙北就乘着火車趕到北京了,而在此之前,從保定至北京這一段京漢鐵路基本上還處於毀壞狀態,但是現在,卻已被聯陣部隊修好了,這讓北洋軍上上下下再次見識了一下南方革命軍工程部隊的戰鬥力。
趙北當然不是一個人過來的,他來的時候,帶了兩個步兵旅,再加上隨行的那些工程部隊以及鐵路工人的話,他一共帶了近萬人的隊伍趕來北京,僅是火車頭就動用了二十多臺,這氣魄,這架勢,讓所有人都再一次領略了總司令的做事風格。
要麼不幹,要幹就幹得轟轟烈烈,讓世人景仰自己,跟隨自己,趙總司令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上權力顛峰的。
但是這樣一來,段棋瑞緊張了。也後悔了,現在有一支近萬人的革命軍隊正在向京津地區步步逼近,偏偏北洋軍沒有任何藉口可以對其實施攔截,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離國都越來越近。
這北洋最近總是昏招迭出,果然是有些日暮途窮的味道了。
不過別的北洋將領卻也不能埋怨段棋瑞,這個“邀請。趙北蒞臨國都的決定本來就是衆人共同做出的,段棋瑞只不過是主持一下會議而已。現在,確實也沒有人有足夠的威望彈壓北洋,徐世昌實際上已經不是北洋的領袖了,衆人誰也不敢坐那滾燙的北洋掌門交椅,結果,所有的大政方針只能採取集體會議討論的方式決定。
這種方式可沒什麼效率可言,再加上衆人都揣着自己的心思,這有力氣也使不到一塊去,做出的決策中也就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失誤,這“邀請”趙北蒞臨國都的決策就是。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根據剛纔的電報,趙北已經抵達了長辛店。再過個把小時,他就能夠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北京城了
作爲一幫武夫,當然也有人建議“將計就計”乾脆趁着趙北“自投羅網”將他幹掉,一了百了,或許可以扭轉北洋現在的劣勢,但是這一提議卻遭到了段棋瑞和段芝貴的強烈反對。
先不說北洋軍打不打得過趙北帶來的那近萬革命軍,就算是打得過又能如何?這仗一開打,肯定是一片混亂,北洋軍能不能抓住趙北另說。光是這個道義上的責任北洋方面就承擔不起,到時候地方糜爛,北洋大失民心,能不能還繼續賴在這京津地盤上卻也不好說了,現在北洋南進第一軍已經到向聯合陣線,以前的那個遷都南京的計戈小是不能實施的了,現在,這京津、直隸一帶就是北洋最後的地盤了,就連山東,現在也“中立化”了。
何況,此次“邀請”趙北蒞臨國都,是與各國外交官商議過的,德國、美國、意大利、奧匈帝國四國駐華公使聯名作保,拍着胸口對趙大總統說,“來吧,沒人敢害你”這不僅是電報,而且還登在了報紙上。那麼這件事情就不僅僅是內政了,這涉及外交,涉及邦交,現在北洋就靠洋人支撐,得罪了洋人遠比的罪了地方上的百姓嚴重得多。
所以,段棋瑞和段芝貴都強烈反對跟趙北拼個魚死網破,“老段卜段”聯名反對,結果也就沒人敢再提這事了,於是,趙北就這麼順順當當的帶着部隊趕來北京城。做他的民國大總統了。
不過趙北過來走過來了,過來之後如何接待他,如行跟他討價還價,這都讓人發愁。
自從聯合件線槍斃吳佩乎的消息傳出後,北洋將領們都是人心惶惶。而隨着孟恩遠投奔聯合陣線、並做了庶務委員的消息被報紙證實之後。這北洋上下是愈發的離心離德,以前還有斤。徐世昌做精神偶像,給衆人膜拜,可是現在徐世昌也甩手不管北洋了,這北洋中人基本上都成了喪家之大,都想盡快找個新主子投靠。
找誰呢?衆人環顧四周,驚訝的發現,他們好象只能去投奔聯合陣錢了。
而且聯合陣線也向北洋伸出了橄欖枝,建議北洋軍接受國家改編,與聯合陣線的武裝部隊一起編入國防軍中,接受國家統一指揮,從此。就沒有什麼北洋軍了,所有的軍人都是國家的軍人,都爲國家效力。都拿國家發的軍餉。
這斤,提議得到了部分北洋將領的贊成,但也遭到了另一部分人的反對,衆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北洋軍。確實一時也無法接受北洋軍就此消亡的現實,當初南方的那個同盟會解散的時候,不也是遭到了許多會員的反對麼?
人,都是有感情的,軍人也有感情。北洋軍確實不能接受被共和軍吞併的現實,所以,聯合陣線也根本就沒提共和軍的事,這個合編之後的國家軍隊叫做“國防軍”這也是爲了儘量避免刺激北洋軍人。
北洋高級將領們開會討論這個合編的事情,雖然爭論激烈,不過作爲走投無路的人,他們最終還是接受了聯合陣線的建議,同意改編爲國防軍,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任命段棋瑞爲陸軍部總長,原來的那個陸軍部總長蔡鍋改任陸軍部次長。
這個條外聯合陣線一口答應了。準確的講,是趙北一口答應了,於是。北洋軍就成了國防軍了,而且趙北也蒞臨北京視事了。
“嗚?嗚?”
隨着幾聲長長的汽笛,一列火車終於進站了,不過這並不是趙北帶過來的列車,而是北洋方面上午纔派出去迎接趙大總統的專列,裡頭坐的是“小段”段芝貴,只是段芝貴現在卻不在火車裡,而是與趙大總統同坐一列火車跟在後頭。
但是第二列駛進北京大前門火車站的列車也不是趙大總統的專列,而是一列全身披掛的裝甲列車,正是那列在河南戰役和北伐戰役中屢立戰功的裝甲列車。
就是這列裝鴨小車讓北洋軍吃了大虧,段棋瑞早就對此車恨恨不已。此時聽說裝甲列車開進了火車站,於是急忙領了一幫人去看,想瞧瞧這輛火車到底有多麼威風。
到了近前一看,段棋瑞也只能爲之折服,面對這樣一個鐵甲怪獸,不要說是馮國璋一人應付,便是“北洋三傑”齊上陣,北洋軍也是抵擋不住的。
或許,那裝甲列車車頭側面鐵甲上刷着的油漆口號最能解釋北洋軍敗北的原因:
“火力,速度,裝甲!戰場之上,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