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興與譚人鳳商議怎麼分配泣五萬大洋協餉的時候甲法租界洋涇濱路一間不起眼的雜貨鋪裡。幾個青年人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雜貨鋪的店門緊閉,店裡黑沉沉的。就靠桌上的一盞馬燈照明,桌上鋪着一張地圖,坐在桌邊的這幾個青年指着地圖小聲商議,從打扮來看,他們即非店員也非掌櫃。
“陶成章何德何能,竟敢借位“總理,毛職?”
“娘西匹!何必跟他客氣,一顆炸彈就送他歸西!”
“蔣兄說得不錯,不過現在咱們手頭沒有炸彈,英士兄也沒有弄到共和軍的手雷,這炸是炸不成的。”
“那就只能用手槍了。蔣兄當年在保定陸軍速成學堂上過學,後來又在日本振武學校學過軍事,這槍法是我們幾人之中最好的,我看,這任務交給你最合適。”
幾人正議得起勁時,店門突然被人從外頭敲了幾下,一名青年去應門,店門拉開之後,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走進雜貨鋪,那店門又迅速關上了。
“英士兄,怎麼樣?”屋裡幾個青年紛紛起身,向那進店的其中一人詢問。
那人三十左右年紀,正是陳其美。同盟會幹部,字英士。
陳其美指了指跟在身後的一名中年漢子,說道:“這位義士姓黃,大號金榮,現爲法租界三等華捕包探。有他協助,此事並不難辦。”
“幾位,在下不才,卻最講義氣,諸位有什麼吩咐儘管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中年漢子向衆人抱了抱拳,說完,與陳其美小聲嘀咕幾句,向衆人告了個罪,轉身飄然而去。
“英士兄,此人可靠麼?”
待那華捕走後,一個青年詢問陳其美。
“此人一心想入洪門、青幫,我有路子,他必不敢出賣我們。何況。我根本未向他講明我們打算做什麼,之所以拉上他,只是爲了在法租界有個眼線,法國領事邀請陶成章到租界工部局做客,這黃巡捕到時就在現場,有他掩護,咱們行動起來就容易多了。”
說到這裡,陳其美從洋裝口袋裡摸出一支左輪手槍,交給桌邊一人。說道:“蔣兄,我們幾人之中數你槍法最好,由你做槍手最合適,到時我勇派人協助,礙手總後立即扔掉手槍逃走,有黃巡捕接應,你應該能夠逃掉。此事若成,你便是我同盟會第一功臣。”
“娘西匹!便是逃不掉,我也不會束手就擒,乾脆連本黨的那些叛徒也一起幹掉!大不了被法租界捕去,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同盟會!”那人拿過手槍,拍着胸口呵了幾句。
另一個青年卻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孫先生是否知曉?”
陳其美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孫先生不在國內,正在南洋籌款,此事他當然不知道,此次行動是我的決定。諸位都是同盟會的忠誠之士。此事關係重大,千萬守口如瓶。萬一走漏風聲,由我一人擔待,與你們無關!與孫先生無關!”
就在陳其美等人密議刺殺陶成章的同一時間,同樣是在上海法國租界。距離華界南市不遠的一間賭館裡,五個短衣打扮的漢子正聚在桌邊喝酒,旁邊的幾張賭桌上扔滿了賭具,但卻沒有一個賭客,賭館的門也關得嚴實,這五個漢子肆無忌憚的猜拳對飲,就着桌上幾樣冷菜下酒。
“阿虎哥,你這次趕到上海。不打算回杭州了吧?”
酒酣耳熱之際,一個漢子放下酒杯。詢問那坐在對面的漢子。
那漢子約莫三十左右年紀,身材壯實,一口淅江慈溪口音,見人發問,他便放下酒杯,嘆了口氣,說道:“杭州呆不得了,現在淅江軍政府藉口整頓會黨,把咱們這些江湖好漢殺得雞飛狗跳,現在回杭州就是死路一條。說起來,當初光復杭州的時候,咱們這些江湖上的人還爲革命出過力哩,若不是我跟我師父,杭州府衙能那麼容易就攻下來?那光復會卸磨殺驢,真不地道!”
“阿虎哥,你是在武備學堂上過學的,爲何不去投軍?聽說你跟北洋新軍的標統盧永祥是同窗,爲何不去投奔他?聽說他現在就在武漢,做軍校的副校長,混得還不錯。”另一個漢子也接口說了幾句。
但那名叫“阿虎”的漢子卻頗爲不屑的搖了搖頭,說道:“盧永祥就別提了,在武漢也就領份幹餉而已,我不是沒去過武漢,可是見了盧永祥的面,他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到苦水,他叛了北洋,就成了北洋的罪人,北洋把他一腳踢出門去。如果不是共和軍收留的話,他盧永祥現在只怕也在這上海灘闖世界了。未必比我混得好。”
說到這裡,這漢子拿起酒杯。將裡頭的酒一口捫下,然後接着說道:“我想好了,到上海闖世界不能沒有後臺,現在上海第一大幫是洪門。第二大幫是青幫,要麼投奔洪門。要麼投奔青幫,只有這兩條路可走。如果他們都不收留我,我也不會去碼頭做苦力,實在不行,我就落草!”
說到最後一句,用力將那隻酒杯拍向賭桌,“啪”的一聲,酒杯碎裂。破瓷片滿桌都是,這漢子擡起手。看了眼鮮血淋漓的手掌,卻連眉頭都沒眨上一下。
個漢子起身走進裡屋,取來棉布,給這阿虎包紮,不等忙完,賭館的門卻被人從外頭拍響。
另一個漢子走了過去,將門拉開。放進一斤。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那人一身長衫,做文士打扮。
“應先生,你可算是來了。”正爲阿虎包紮傷口的那個漢子站起身。向那人打着招呼。
“這裡說話方便麼?”那姓應的文士看了眼坐在桌邊的幾個漢子,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那再誣誣四友發佈,凹加肌0
“這裡坐的都是自己人,阿狗、阿宋他們幾人,應先生昨日便已見過的,這位張阿虎,是淅江慈溪人氏,是我的老鄉,早年跟我闖蕩過上海灘??也是個頂天立地、守口如瓶的好漢,當年在杭州拱客橋一帶闖世界。這“張阿虎,的名頭也是響噹噹的。他不僅能打,還會寫大家呢。那一手大家寫得龍飛鳳舞,這都是他在漸江武備學堂時練出來的。”
“哦?你上過武備學堂?可會打洋槍?”
那文士對張阿虎頗感興趣,問了幾句,對方對答如流,不卑不亢,這讓刨良是滿意。
“既然你自詡槍法不錯,那麼我倒有個差事給你,若你辦得好,事成之後有重賞,至少一萬大洋。”
文士許下重賞,那張阿虎愣了一愣,急忙問道:“是什麼差事?這一萬大洋是一次給?”
“先給你五百大洋,事成之後再給你一萬大洋。至於到底是什麼事情麼,你現在不“必知道,我只告訴你這是件殺頭的差事,幹得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你想好了,幹還是不幹?”
“幹!富貴險中求。先生把大洋拿過來,刀山火海,我替你闖了!”張阿虎拍着胸膛吆喝了幾句。
文士點了點頭,讓這張阿虎站起身,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問道:“張阿虎,你可有大名?”
張阿虎遲疑了一下,說道:“我的學名叫張小林。”說着,以手沾酒,在賭桌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士笑道:“這名字也忒文縐縐了些。所謂“猛虎嘯於林”我看,你不如改個名字,就叫張嘯林。如何?”
“張嘯林。”
張阿虎在賭桌上寫下這個名字。反覆唸了幾遍,擡頭向那文士望去。抱了抱拳,問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可否方便告之在下?”
文士說道:“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他們幾個都知道我是誰。我叫應桂馨,字疊承,淅江寧波人氏,說起來,我與你也算是小老鄉了。”
個漢子走到張阿虎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指指應桂馨,說道:“阿虎哥,你不是想投青洪幫麼?這位應先生就是幫會中人,在青幫裡他排“大。字輩,是李徵五李老先生的得意門徒,跟着應先生,阿虎哥肯定能出人頭地。”
應桂馨只是淡淡一笑,說道:“阿虎兄弟,這件差事你若辦得好,我便保你入青幫,至少也是個“通。字輩。”
說完,摸出些銀圓,交給其中一名漢子”丁囑幾句之後,便離開賭館。
應狂馨走出賭館,在街上叫住輛人真車,吩咐車伕將他拉去南市祥園煙館。
到了煙館,應桂馨徑直走了進去,在後院東廂敲開門,進了屋後又將門關嚴實。
屋裡已等着兩人,見應桂馨走進屋。其中一人問道:“進展如何?”
應桂馨說道:“人手不成問題。關鍵是槍,有槍就好辦得多,我找的人裡,有一個是淅江武備學堂出來的,據說槍法不錯,只是沒槍,近身冷兵刺殺固然可以,但那樣一來風險太高。”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槍不成問題,隨後就給你送來。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這是自然。”
應桂馨也點了點頭,向另一人望去,問道:“洪先生以爲,在何處動手合適?”
那人說道:“聽說陶氏將去法租界工部局與法國領事會晤,我以爲在那裡動手最爲合適,而且法租界工部局裡也有我安排的人,裡應外合。萬無一失。”
應桂馨忙問道:“若事成,何以酬功?我不缺錢。”
“你若想做官,我有門路,不過卻要等一段時間,而且此事務必嚴守機密,便是青幫中人,也應守口如瓶。”
“那是自然。不需你說,我也知道這事的兇險,不然你們也不會來找我了。”
應桂馨沒有羅率,與兩人小聲商議片剪,便又匆匆離開了煙館。
待應桂馨走後,屋裡的兩人都是長噓口氣。
“洪先生,此事若成,你的前程不可限量啊。陶成章想做大總統。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若事成,我也不會忘了你的好處。別的不敢保證,本埠的大煙生意以後就歸你說了算了,有大總統給你撐腰,尋常人物你也不必放在眼裡了,他日滬上聞人只怕就是你了。”
兩人互相恭維幾句,隨即相視一笑。
“鄙人有一事不明,還望法先生解惑。
“何事?”
“那蘇北的徐寶山不是正巴結着袁大總統麼?而且他與你一樣也是青幫“大。字輩,怎麼此事不去找他?”
“他?他也是個牆頭草,在大總統和共和軍之間搖擺,大總統信不過他,不然,這事也落不到我們湖州幫頭上。不過如此一來,若是事成。我們湖州幫就能蓋過他江北幫的風頭了。”
“洪先生說笑了,咱們青幫本就是一家,之所以分成幾派,只是謀生的手段不一樣罷了。現在幾位元老正在商議組建社團的事情,說不好將來也是要把徐寶山的江北幫拉進來的。”
“如此,將來的上海就是咱們青幫的天下了。”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叫來僕人點上煙燈,一同躺在煙塌上過了陣煙癮,直到正午時分,其中一人才離開了煙館,徑直前往電報局。
不久之後,一封密碼電報從上海電報局拍往北京電報局,收報人是民國政府內務部代理總長趙秉鈞。內容也很簡單:
“毀陶之人已選好。卑職,洪述祖,電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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