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熊成基想盡快趕去武漢會見趙北,但是由於北洋軍,他的行程也就耽擱下來,本想去碼頭看看有沒有洋船去武漢,卻趕上了北洋軍毆打學生,而南方革命軍人則站在學生一邊與北洋軍毆鬥
熊成基的出面雖然暫時制止了事態的惡化,但是這畢竟只是南北實力派矛盾的一個小小展示,如果袁世凱一意孤行堅持裁撤南方革命軍的話,南方的革命黨人未必會束手待斃。
裁軍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厚此薄彼,要裁就南北一起裁。
“都聽見司令的話了?那就回沒事別往街上跑,尤其別跟學生們起鬨,軍人干政,放在哪裡都是大忌。”一名軍官提着熊成基的皮包走了過來,揚了揚手,這纔將軍人們勸回各自的兵營。
“司令,咱們得趕快去武漢,儘快拜會趙總司令,不然,等袁項城的裁軍令正式下達,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呢。既想裁軍,又不捨得給餉,真當咱們南方軍人好欺負啊?”軍官向熊成基着牢騷。
“袁世凱也沒有,指望他給南方軍隊撥付軍費,那是緣木求魚。”
熊成基接過皮包,嘆了口,向碼頭方向看了一眼,說道:“我也想快些去武漢,可是瞧着碼頭上的架勢,最近幾日是沒有船去武漢的。”
“將軍先生,如您急着去武漢,或許我可以爲您效勞。”有人在熊成基身後說了幾句。
熊成基扭頭一看說話的是個人,身後還跟着兩個西裝革履的華人。
“我叫莫理循,是英國《泰晤報》的記。對於貴國的革命事業,我一向是贊成的,在我看來,改良主義是拯救不了你們的國家的,只有革命只有激烈的革命才能使這個國家獲得新生,所以,對於革命軍人,我非常願意交往。”不待熊成基開口詢問,那洋人就主動做了自我介紹。
“原是莫先生。失禮失禮。”
成基與莫理循握了握手量了眼站在莫理循身後地謝泰和馮如。目光轉回。對莫理循說道:“我們革命軍人也希望與外國友人建立良好關係希望外國人能夠平等地與我們交往。對於新聞界。我們革命軍政府一向禮遇有加。如果外國記都能公正地報道中國革命麼我們地革命事業將爲更多國際友人理解。其實。鄙人以前也曾辦過報紙。雖然不久之後就被僞清朝廷查封了。但我確實做過一段日子地記。所以。我們可以算得上是同行。”
莫理循職業般地微笑着自己地名片遞了過道:“作爲澳大利亞人有權享受大英帝國國民待遇。南京英國領事是我地熟人我們曾一起打過板球。對於我地請求會盡量滿足。據我所知。現在有一艘英國炮艦就停泊在南京。下午就可以起錨。目地地正是南方革命地聖地武漢。只要能夠取得領事先生地一封擔保書。我們就能乘炮艦去武漢。以最快地速度。對了。剛纔將軍先生與部下在言論中涉及地那位‘趙總司令’是否就是共和軍地趙北趙將軍?”
熊成基接過名片。看了眼後裝進上衣口袋。笑着反問:“莫先生也認識趙總司令?”
“我前些時候曾經去過武漢。在那種大幅宣傳照上看見過他地戎裝照。但是由於政宣委對採訪總司令地外國記限制了人數。我當時沒有采訪到總司令本人。所以……”
“所以。這本書你想讓我幫你引見?條件就是幫我們儘快去武漢?”熊成基收起了笑容。“你們西方人倒是精明。走到哪裡都將自己地利益放在前頭。就連幫忙也要開條件。”
莫理循並沒有否認,只是淡淡說道:“利益永遠是人類行動的根本動力,西方人之所以能夠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正是靠着這種動力,沒有利益的渴望就不會有前進的勇氣,用貴國的話來說,這叫‘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可見,貴國的古代哲學家也是認同這一點的。”
“那是商人常掛在嘴上的話,可不是中國古代的聖賢說的。”
熊成基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能夠幫助我們儘快趕到武漢的話,我可以幫你引見,不過趙總司令現在日理萬機,有沒有空見你可就不能保證了。”
莫理循微笑着說道:“貴國古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將軍將我的名片帶到,這筆交易就算是公平合理,兩不相欠。”
熊成基點了點頭,莫理循轉回身,將拿在手裡的禮帽戴回頭上,帶着歉意向身後的謝泰和馮如說道:“很抱歉,兩位先生,這一次兩位恐怕不能和我們同行了,一艘英國炮艦上載着太多中國人,這確實有些不方便,所以,兩位還是在南京等幾日吧。”
謝泰與馮如面面相覷,剛纔兩人聽見熊成基和莫理循的對話,還以爲他們也能搭順風船,可是莫理循轉回身就把他們給一腳踢走,確實讓人有些惱火。
這也是厚此薄彼啊!
本來,兩人對搭乘英艦還有些顧慮,可是現在,一種被人出賣的憤怒讓兩人忍無可忍,謝泰涵養好點,大不了翻翻白眼,但馮如可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不客氣的說道:“你們英國人的信譽就這樣?剛纔不是滿口答應過嗎?怎麼,說變卦就變卦?看到有人能夠把你引見給趙總司令了,就把我們一腳踢飛了?告訴你,區區一個副司令算什麼?我還是共和軍的飛行隊長呢!就連趙總司令見了面,也得叫我聲‘馮隊長’!”
“你們早就是共和軍的人?可是剛纔你們不是告訴過我們與共和軍沒有任何關係嗎?”莫理循先是一驚,繼則一樂,大新聞啊,一旦採訪完畢,《泰晤士報》恐怕得考慮換個遠東地區主編了。
“剛纔的話那是騙你的。來而不往非禮也,跟你們洋人打交道,可得多留個心眼些年,咱們中國吃你們洋人的虧還吃少了?”
謝泰沒好氣的翻了翻眼珠子,看了看莫理循,再望望熊成基,嘆道:“出來的時候趙總司令叮囑過,一路之上要謹慎,不能到處顯擺,可是眼下的局面顯擺的話連船都坐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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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你們參加了四川戰役?那麼,那架轟炸成都的飛機是你們派的?”莫理循眨了眨眼。
“與我無關,他乾的。”謝泰沒好氣的指了指馮如。“開飛機的是他丟炸彈的是他的學生。”
“什麼?你……你就是那架飛機的飛行員?你……你知道不知道,你扔下去的那幾顆炸彈很有可能開創一個時代,一個空中轟炸的時代!”莫理循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馮如撇了撇嘴角,哼道:“本來,那幾顆炸彈是爲日本炮艦準備的,可惜了叫滿清頑固
‘便宜’。”
“不過,我聽說國際公約曾經規定禁止從飛行器上扔爆炸物的。”莫理循狡黠的問道。
“國際公約?國際公約還說過要保證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土完整和主權獨立呢!”馮如白了莫理循一眼。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共和軍的……飛行隊長?”莫理循也不理會兩人的白眼,腆着臉換了個話題。
“給!看清楚了是趙總司令給的官照,上頭蓋着袁世凱給的關防器的進口入關全靠這東西,假不了的。”謝泰慢吞吞的摸出張紙,遞了過去。
莫理循接過一,那果然是張進口許可,上面蓋的章是“湖北都督”,而這正是袁世凱封給趙北的官職,作爲一個曾經在武漢呆了半個月、並且仔細研究過趙總司令履歷的西方記,莫理循當然知道趙北現在的正式官職。
“太好了,你們馬上把機器飛機搬到碼頭,我這就去找領事先生,我們在海關碰頭!另外,我是澳大利亞人,不是英國人,雖然目前還算是大英帝國的臣民。”莫理循將進口許可塞回謝泰手裡,提着皮包一溜煙的跑了,只留下面面相覷的一干人等。
“兩位,真是趙:司令手下?”熊成基有些尷尬,走到兩人跟前問道。
“閣下當真是安慶義的那位熊督?”謝泰反問。
兩人均是會心一笑,當下式爲對方做了自我介紹,寒暄一番,考慮到路上的安全問題,謝泰熱情邀請熊成基等人一同趕去碼頭,有光復會的大批軍官保駕,尋常地痞那是絕對不敢打他們和機器的主意了。
在頭指揮工人將機器從倉庫裡搬出,架上大車,半個小時後,莫理循乘着領事館的馬車趕到海關,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醉醺醺的法國人,據說是個落魄的船長,名叫貝鬆克,是被莫理循從酒館裡花了五英鎊“租”來,用來假扮這批機器和飛機的貨主,如此一來,英國人絕對不會起心,況且現在歐洲局勢緊張,法國這個盟國顯得愈珍貴,英國艦長一定會把最好的艙室拿出來安頓他們的。
“位,請上船吧。”
莫理循得意的晃了晃手裡的那封信,一副救苦救難的模樣。
“馮隊長,熊將軍,你們都是真正的革命,能夠與你們同行,我非常榮幸。那艘‘瓢蟲’號雖然是艘小船,但裝下我們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在上船之前,還請諸位將軍裝換下,貴國的戰爭狀態尚未正式結束,英國目前仍在維持着中立,英國的軍艦顯然不方便搭載貴國的軍人。”
“機器裝得下麼?”馮如問道。
莫理循指了指身邊那位醉醺醺的法國船長,說道:“本來是裝不下的,不過,貝鬆船長正好有一艘駁船,只是沒有動力,看在英國和法國的友誼的面子上,領事先生同意用炮艦拖帶駁船航行,當然,條件是此次航行的煤炭需要由貨主提供。
先生們,你們這就去聯繫購買煤炭吧,記住,英艦一向使用優質煤炭,這不僅是規定,而且也是大英帝國的面子問題,絕對不能敷衍了事。”
“臭規矩真多。”一個光復會的軍官嘟噥了一句。
熊成基倒也乾脆,向一名手下嘀咕幾句,那人便轉身離去,聯繫煤炭事宜去了。
“請問,你們能帶上我們一起去武漢嗎?”兩個頭裹繃帶的青年走了過來,向謝泰和馮如懇求。
這兩個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剛纔捱打的那兩個北方南下的學生,兩人頭上的繃帶還是謝泰和馮如幫着包紮起來的。剛纔兩人和幾個同樣年輕的學生一直跟着謝泰等人,此時見他們即將上船,於是過來打聽。
“你們也去武漢?”熊成基問道。
一個青年說道:“本來我們南下就是去投奔共和軍的,但是因爲中日交涉的事情在南京耽擱了幾天,我們現在就去武漢,我們要去參加共和軍,我們要去學習新文化。放眼天下,偌大一箇中國,也就只有共和軍有實力也有決心保衛咱們國家,中國要想不亡國,只有靠共和軍了。”
“收下你們了。”
謝泰想也沒想就點了頭。現在的湖北武漢已經成了知識青年們心目中的革命聖地,每天都有大量知識青年從全國各地向武漢進,武漢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正以它獨特的魅力將這個時代最進步的力量團結在自己身邊,而共和軍也是來不拒,無論是軍隊還是廠礦,都需要這些人。
聽了這話,青年們歡呼雀躍,當下派了兩人回旅館收拾衆人行李,其他人則留在這裡,繼續向謝泰打聽武漢的種種新氣象,反將安慶義功臣熊成基冷落下來。
光復會的那班軍官人人神色黯然,革命走到今天,最出風頭的不是光復會的嫡系勢力,而是一個半路出家的趙北,這確實有些讓人尷尬。
“瓢蟲”號雖然是艘小炮艦,但裝下幾十個額外的乘客還是很輕鬆的,熊成基與謝泰、馮如、莫理循、法國船長合住一間水兵艙,其他人則擠在機器艙和過道里,至於那些機器和飛機,則裝上了一艘鏽跡斑斑的鐵殼駁船,依靠兩根鋼纜系在炮艦尾部,由炮艦拖帶而行。
自從上了船,莫理循就開始了他的本職工作,先後採訪了馮如和熊成基,謝泰則被他晾在一邊,至於那位假扮貨主的法國船長貝鬆先生,則在幹掉了一瓶英國艦長送給他的龍舌蘭酒後就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那震天響的鼾聲一直傳到艙外,直到炮艦的鍋爐積足了蒸汽,開始帶動蒸汽機運轉,機器出的轟鳴聲纔將這鼾聲打壓下去。
炮艦駛離碼頭,緩緩加速,拖着那艘蓋着帆布的駁船向長江上游駛去。
謝泰走到船舷邊,從那扇打開的舷窗向外望去,江面上的船隻很少,而且全部懸掛着外國國旗,看起來北洋軍不僅徵用了華商的輪船,也徵用了那些古老的帆船,平日裡繁忙的航道頓時顯得有些冷清起來。
“都在打仗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平靜下來?共和是立起來了,但這天下卻仍是亂紛紛一片,君憲派諸君也未必沒有道理啊,這個國家還是需要一個乾綱獨斷的領袖的,一盤散沙,於國於民都沒有好處,這個都督看那個司令不順眼,那個司令看這個都督不順眼,談不攏,就只好戰場上見了。明亡清興,天下亂紛紛了幾十年,現在滿清倒了,天下又亂套了,只是不知這場亂子什麼時候纔會平息下來。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看着一艘裝滿士兵的大木船掠過船側,謝泰無奈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