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趙北掀起窗簾,向街對面眺望,那裡,正有一羣記者,圍住了一名將軍,顯然是在向那位將軍提問。
那位將軍就是空軍參謀長蘇石羽,面對各國記者連珠炮似的發問,他表現得非常從容不迫,就好象是外務部培訓多年的一名專業新聞發言人一樣。
“想不到蘇參謀長倒是氣定神閒,只是不知道記者們正在問他什麼問題?”
趙北將手裡拿着的窗簾放了下去,對站在身邊的外務總長顧維鈞嘀咕了幾句。
顧維鈞笑了笑,說道:“我猜,那些各國記者們還是在關心咱們的‘巨人’彈道導彈的射程問題,這幾天裡,每一個碰到我的記者都在關心這個問題,我也只能是一律‘無可奉告’,但是顯然,各國記者的基本素質之一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看吶,蘇參謀長現在只怕也是在給記者們兜圈子呢。”
趙北也笑了笑,走回沙發邊,從茶几上端起那杯已經有些溫的茶,品了一小口,然後捧着茶杯在沙發上坐了下去。
顧維鈞也走了過去,在對面的沙發上落座,在茶几上的那幾張報紙裡找了找,挑出一張,遞給趙北,說道:“瞧瞧這上頭的報道,美國記者猜測,‘巨人’導彈的最遠射程可能是五千公里,甚至是一萬公里,這多少有些危言聳聽的意味,只怕是美國政府蓄意造勢,以此逼迫國會撥款,加快美國的戰略導彈研究。美國政府行動倒是非常迅速,只是可惜,最近幾年,美國人是要在覈子導彈的陰影下哆嗦幾年了。”
趙北接過報紙,見是一份英文報紙,他的英文水平不怎麼樣,也就懶得仔細去研究新聞報道里的內容,擱下報紙,說道:“美國政府行動再快,也無法改變目前的事實,核子導彈出現之後,在全球性的大規模戰爭中,就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勝利者了,全面戰爭必然導致全面核戰,全面核戰必然導致人類文明的衰亡,有人說我的看法過於悲觀,可是這種風險我是不敢冒的,美國政府同樣也不敢冒這種全面核戰的風險,世界戰略,已經因爲戰略核子導彈的出現而徹底改變了,以後,國與國的競爭中,將更多的採用其它方法,而兩國之間的直接全面戰爭或許已經不是第一選擇了。”
“總統的意思是?”
顧維鈞有些好奇,想刨根問底,但是沒等趙北迴答,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望,走進來幾人,爲首那人正是外務部駐中東特派員施肇基,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幾人都是他的助手,也都是外務部的頂尖外交人才,是外務部少壯派的代表,衆人跟着施肇基在中東歷練,畢竟,這裡的外交形勢相當複雜。
“怎麼樣?會議結束了?”
等施肇基走到跟前,趙北才起身詢問,剛纔施肇基奉命與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政府派來的和談代表團進行首次正式會晤,但是會議持續的時間卻不到一個小時,施肇基就這麼匆匆返回了。
“德國方面認爲,我方外交級別不高,所以建議明天繼續舉行高級別會晤,他們希望總統能夠親自出席會談。”施肇基說道。
“德國人倒是想得美,美國總統都懶得跟他們談判,他們倒還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乾脆,就不談了吧。”
顧維鈞倒也乾脆,手一擺,這囂張架勢讓旁人也爲之會心一笑,確實,自從“猙獰巨人”試驗的報道見報之後,他這位外務總長總是覺得腰桿更硬了,連美國也漸漸不放在眼裡了。
趙北笑了笑,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既然他們過來了,那麼好歹談談,看看能不能叫德國政府把吃下的東西再吐出來,兵不血刃的解決歐洲戰爭,豈不美哉?核子導彈,那是最後關頭的武器,咱們不是戰爭狂,也不是杜魯門,咱們是代表文明世界的文明人,先禮後兵,這是咱們的原則。”
“那總統的意思是,您明天會參加會晤?”施肇基急忙詢問,他還等着給德國人回話呢。
“不。明天的會議我不會參加,就請顧總長去一趟吧,畢竟德國方面的談判領導人是德國的副元首,咱們就出動一位外務總長跟他切磋切磋,較量較量。說起這個魯道夫.赫斯,那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上次與他會面,我就覺得這個德國副元首的想象力還是比較豐富的,而且敢想敢幹,只是可惜,他對希特勒的看法是完全錯誤的。”
趙北拿出了他的安排,顧維鈞自然只能服從命令,立即點了頭,而施肇基也匆匆離去,向德國和談代表團回話。
“德國可能不會接受盟國方面提出的那關鍵幾條和平倡議。對於此次開羅談判,我個人不抱任何希望。”顧維鈞隨後也亮明瞭他的立場。
“納粹在德國維持統治的基礎就是這個狂熱的民族擴張主義和生存空間理論,現在美國叫德國將佔領的地區全部交出來,換了我是德國統治者,我也不會輕易答應的。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隨着軍事失敗和經濟蕭條,德國人的情緒和思想也正在發生改變,過去狂熱追隨納粹的人現在可以冷靜一下了,而過去僅僅只是因爲屈服於納粹yin威的人現在對納粹的統治只會更加不滿,至於那些一直在反抗納粹的人,他們將更加頑強的戰鬥,所以,如果能夠很好的利用這些反納粹同盟軍的話,未必就不能避免核戰。”趙北分析了一番。
顧維鈞又問道:“總統全力支持此次開羅談判,是否是想避免上次歐戰結束之後的那種‘凡爾賽體系’重建?”
趙北點了點頭,說道:“這正是原因之一。‘凡爾賽體系’的核心內容就是極度的削弱德國,確保英國、法國在歐洲大陸佔有戰略上的絕對優勢,但是這種戰略態勢並不符合中國利益,一個統一的歐洲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同樣,一個處於某個強勢集團控制下的歐洲也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對於我們而言,歐洲的最好形勢不僅是分裂,而且有必要進行內部的對抗,只有這樣,世界上纔不會出現一個美國的強大盟友,而這個盟友偏偏還與美國有着千絲萬縷的種族、文化、信仰、經濟等全方位的聯繫,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摧毀美國將歐洲變爲其戰略盟友的基礎,只要德國不遭到過分的削弱,歐洲就無法用一個聲音說話。”
“但是,僅僅是這樣的話,很難保證以後的德國不會投入美國懷抱,畢竟,他們都是白種人,在種族上有一種先天的親近感,而且,許多美國人就是德裔。”顧維鈞提醒道。
“所以,我是雙管齊下,開羅談判只是一方面的戰略試探,另一方面,在歐洲的這個戰略棋盤上,另一顆棋子已經落下去了,就等它闖進敵陣,大鬧四方了。”
趙北與顧維鈞就坐在這間休息室裡,討論着戰略,兩人不必擔心談話內容會泄露,這間休息室加裝了隔音板,連窗戶玻璃都是雙層的。
兩人說得正興起時,施肇基已趕了回來,而且帶給趙北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剛纔得到可靠情報,西班牙首都馬德里爆發了示威,示威人羣高呼口號,要求佛朗哥立即下臺,並組織新政府,退出戰爭,西班牙政府軍進行了鎮壓,聽說死傷慘重。”
“這應該就是托洛茨基派策動的行動,接下來的就不是喊幾句口號那麼簡單的了,或許再過幾天,馬德里就會爆發巷戰的。”
趙北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就以目前的戰局,以及西班牙國內的形勢,西班牙人民早就該站起來對佛朗哥政府說“不”了。
“如果西班牙政府頂不住來自國內的壓力的話,那麼西班牙退出戰爭或許就在這幾天了,只是不知道駐紮在法國境內的德國軍隊是否會採取行動干涉西班牙**?”顧維鈞提醒道。
“那樣最好不過,法國境內,托洛茨基分子也是相當活躍的,德軍就是維希法國彈壓托洛茨基分子的幫手,德軍實力一弱,維希法國肯定也會立刻陷入**的恐慌之中。”
趙北一點也不擔心德軍會進入西班牙,那樣只能幫他迅速達成另一個戰略突破,而這個戰略突破與目前的開羅交戰國和平談判之間有着種種聯繫。
“總統先生,剛剛收到的密碼電報。”
就在趙北與顧維鈞、施肇基討論西班牙局勢的走向時,一名秘書走到趙北身邊,將一封電報遞了過去,電報已經譯出,上頭只有一句話:
“捕獸夾已經到位。”
趙北將電報擱在茶几上,長噓口氣,對在座幾人說道:“諸位,歐洲局勢目前正處於關鍵狀態,牽一髮而動全身,在這種情況之下,任何一點小小的對歷史軌跡的干預都會帶來巨大的變化,甚至是決定性的變化,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施肇基和顧維鈞都不清楚總統先生話裡的真實意思是什麼,但是他們也相信,只要總統這麼說,那麼歐洲局勢肯定會發生巨大變化,而這個信心來自於總統在戰略上的睿智眼光,這個眼光絕對不是其他人可以比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