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火車汽笛的嘶鳴聲中,一列滿載的軍列駛入車站,並在站臺上停了車,從那凌亂的車廂序列號以及各種用途混雜的車廂掛列在一起的細節來看,這列火車顯然是臨時拼湊的,本來用來運送山羊的車廂也被裝進了大量疲憊不堪、眼神中充滿驚慌與迷茫的步兵。
這些步兵都是伊朗王軍的步兵,雖然清一色的中國製式裝備,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的精神狀態顯然不像那身裝備那麼好,許多人已經是兩天兩夜沒怎麼睡過覺了,當火車進站並在站臺上停車之後,一些士兵乾脆拉開車門,跳下車廂,在站臺上打起了地鋪,接着便倒頭大睡,車廂裡的擁擠狀況也因此得到極大改善,那些沒有下車的士兵這才得以躺下睡覺,而在此之前,他們是坐着睡覺的,睡眠質量可想而知。
原本就人滿爲患的站臺這麼一來,就變得更加擁擠,在站臺上指揮部隊的伊朗王軍軍官拼命的拿鞭子抽打那些躺在地上睡覺的士兵,可是喊起來了這個,那個卻又躺了下去,睏倦之極的士兵已經顧不上什麼軍紀了,至於這趟軍列爲什麼在站臺上停車,到底是加煤加水,還是終點站就在這裡,也不在這些疲倦士兵的考慮範圍之內,無論如何,現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休息。
這裡就是古姆,一座位於伊朗王國首都德黑蘭以南一百多公里的鐵路線上的城市,就在這裡,鐵路分爲兩條支線,一條支線鐵路往西南方向延伸,一直抵達波斯灣邊的石油出口基地阿巴丹港,另一條支線鐵路往東南方向延伸,終點站則在霍爾木茲海峽邊的另一座海港城市阿巴斯港,所以,古姆的戰略地位相當重要,只要控制了這裡,就等於控制了前往波斯灣的跳板。
也正由於古姆的戰略地位如此重要,現在,亞盟安全部隊已經將伊朗戰區司令部設在了這座城市,而亞盟安全部隊的伊朗戰區司令彭漢遺也已經搬到了古姆,而現在,1944年11月17日上午九點整,彭漢遺就坐鎮古姆火車站,協調站方調度。
彭漢遺原以爲協調火車調度很簡單,但是等他真正瞭解了目前伊朗北部鐵路交通狀況之後,才發現這事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實際上,現在的伊朗北部鐵路交通已經陷入了全面混亂,而造成這種混亂的主要原因就是德國軍隊的猛烈攻擊。
就在昨天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集結於北高加索地區的德國陸軍部隊執行了一次小規模的登陸作戰,用炮艦掩護大量駁船和拖船在伊朗北部、裡海南部的沙赫港實施了登陸行動,守衛港口的數千伊朗王軍一戰即潰,蜂擁南逃,這立刻引起了南部地區伊朗軍隊的慌亂,在完全不清楚德軍實力的情況之下,數萬防守德黑蘭北部地區的伊朗王家近衛軍通通退守首都德黑蘭,僅僅幾個小時,德黑蘭就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軍隊撤進城後,城裡的平民立刻拖家帶口逃出城市,許多人選擇了乘坐火車南逃,而鐵路局的職工也被慌亂情緒感染,在上司已經不知去向的情況下,許多鐵路局的職工也跟着市民乘坐火車南逃,而且開走了大批火車頭,這直接導致原本運力就非常緊張的北部鐵路線頓時陷入交通癱瘓狀態。
北部的鐵路交通陷入混亂,南部鐵路交通隨即也受到了直接影響,雖然彭漢遺在昨天晚上就通過古姆當地的伊朗駐軍司令向古姆火車站下達了扣押南下火車頭的命令,但是既然北部鐵路沿線已經陷入了無秩序狀態,那麼也就不要指望短時間裡可以恢復鐵路交通秩序。
剛剛進站的這列軍列正是從北方南下的,但是就連火車站的調度員也不清楚這列軍列的始發站到底是那裡,派人跑去詢問火車司機,才弄清楚,原來,這列軍列就是從德黑蘭過來的,車上運載的都是伊朗王家近衛師第一師的部分官兵和裝備,一共五千人,這是先頭部隊,而他們是負責爲跟在後頭的伊朗王室成員乘坐的專列開道的。
聽到這個消息,彭漢遺一點也不驚訝,早在昨天晚上,他就已經接到了通知,說伊朗國王禮薩汗已經正式決定遷都阿巴丹,而且當時就明說了,國王陛下不可能乘坐飛機,因爲天空中到處都是德國空軍和土耳其空軍的戰鬥機,不僅有晝間戰鬥機,還有夜間戰鬥機,不僅有螺旋槳飛機,而且還有噴氣式飛機,坐飛機旅行太危險了,國王陛下將坐火車旅行。
彭漢遺倒是希望國王陛下的專列在路上被德國空軍的轟炸機幹掉,這樣一個連穩定人心都做不到的國王要他何用?伊朗王國現在的混亂狀況,這個老國王至少要負一半的責任,如果他同意讓更多的中國軍官協助訓練他的近衛師部隊的話,伊朗王軍的戰鬥力也不會如此的差,幾乎一槍未放就讓德軍奔襲德黑蘭了。
現在,彭漢遺就坐在火車站的調度室裡,與當地伊朗王軍司令一同等待着國王專列的抵達,同時,彭漢遺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前線偵察情報,他非常迫切的想知道德黑蘭地區的戰鬥情況,雖然情報還沒送過來,不過從軍列上那些完全看不到任何戰鬥意志的伊朗王家近衛師的官兵的表情來看,戰況只怕是極度的不樂觀。
說實在的,就連彭漢遺心裡也完全沒有底,即使將伊朗王軍所有部隊交給他指揮,他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堅守住德黑蘭,問題不僅僅在於伊朗王軍戰鬥力差,更主要的問題在於空軍力量不足,整個伊朗境內,也就是霍爾木茲海軍基地駐紮有中國空軍的“閃電”噴氣式戰鬥機,而且只有兩個中隊,只要亞盟不正式通過軍事反擊的決議,駐紮在伊拉克、印度、阿拉伯半島、巴勒斯坦等較近地區的中國空軍噴氣式戰鬥機部隊就無法儘快進駐伊朗各個機場,畢竟,伊朗是主權國家,中國軍隊確實也不方便隨隨便便的進出,即使是盟友,也要尊重對方纔是,雖然在前天,駐伊拉克的中國空軍部隊確實越過邊境與德國空軍進行了接觸,但是那屬於突發*況,是指揮官的臨時處置。
所以,彭漢遺也在迫切的等待着亞盟安全理事會通過軍事反擊決議,昨天,亞盟安全理事會已經召開了會議,但是不知爲什麼,會議並沒有立即做出全力反擊的決定,只是命令彭漢遺在古姆建立前線司令部,並等待新的命令。
直到今天早上,彭漢遺才從電報裡得知亞盟安全理事會沒有發佈反擊命令的真正原因,問題還在那位伊朗的老國王身上,他給伊朗常駐亞盟代表下達了一個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命令,根據這個命令,當亞盟安全理事會一致同意可以啓動“集體防衛體系”的時候,伊朗常駐亞盟代表卻投出了關鍵的一張反對票,這張反對票雖然只是僅有的不同意立即全面反擊的意見,但是卻是最重要的意見,因爲根據亞盟的“集體防衛原則”所規定的義務與權利,如果當事國拒絕接受亞盟的軍事協助,則亞盟也不能強行派兵干涉該國,除非該國局勢的動盪影響到了周遍國家,而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亞盟纔會召開全體代表會議,以“多數一致”原則強行通過派兵干預當事國事務的決議。
所以,今天上午,亞盟決定召開全體代表會議,將由伊拉克代表提出動議,要求亞盟強行干涉伊朗王國目前的局勢,而會議目前仍在進行中,討論結果是什麼,彭漢遺也在焦慮的等待,他認爲,亞盟很可能在今天的全體會議上強行通過反擊決議,而一旦這個反擊決議通過,接下來的就是正式向德國、土耳其宣戰了,而且是集體宣戰,此時,戰場就未必侷限在伊朗境內了。
坐在火車站調度室裡,彭漢遺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時間,同時也等待着電報,電報有可能是亞盟拍過來的,也有可能是空軍偵察部隊拍過來的,剛纔的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已經有十多封電報拍了過來,內容雜駁,但是卻沒有彭漢遺最想看到的電報。
就在彭漢遺再次擡起手腕看手錶的時間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淒厲的防空警報聲,急急忙忙跟着那位伊朗王軍司令跑出調度室,朝天空張望,看見在北方天空已出現了幾個小黑點,距離雖然還遠,但是從速度來看,應該是德國空軍的噴氣式戰鬥機或者噴氣式轟炸機。
所有的人都有些慌亂,連那位伊朗王軍司令也不知所措的向彭漢遺問計。
彭漢遺拉着這位伊朗王軍司令和翻譯跳下站臺,躲到了火車頭底部,等着空襲過去,同時也在琢磨這些德軍飛機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如果從裡海上過來,很可能遭到中國中亞軍區戰鬥機攔截,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從高加索方向或者土耳其機場起飛的,這麼一算,這裡差不多也就是德軍噴氣式飛機的航程極限了,除非德黑蘭機場已進駐了德國空軍部隊。
幸好過來的只是四架德國空軍的ME262噴氣式戰鬥機,或許是執行偵察任務,或許是彈藥消耗得差不多了,飛到古姆上空之後,這些戰鬥機只是用機頭的機關炮向火車站裡掃射了片刻,然後又向南方飛了過去。
“它們沒有扔炸彈。”
伊朗王軍司令從火車頭底部爬出來,站在站臺上望着德國飛機遠去,看上去非常慶幸過來的不是轟炸機。
但是彭漢遺卻不像這位伊朗將軍那麼慶幸,看到德國飛機繼續向南方飛行,他不禁擔心起來,德國噴氣式飛機航程有限,如果它們可以繼續南飛,最大的可能就是德黑蘭機場已經被德國軍隊控制,這些德軍飛機就是從德黑蘭機場起飛的,那裡有適合噴氣式飛機起降的跑道。
彭漢遺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幾分鐘後,一個電話從古姆伊朗空軍基地打了過來,值班軍官告訴彭漢遺,德黑蘭已經在上午八點半陷落,德國軍隊已經佔領了德黑蘭,並且正在沿着鐵路線向南推進,而且有裝甲部隊伴隨,目標很可能就是古姆。
“必須就地防禦請立即下達就地防禦的命令攔截所有南下的列車,將所有能夠戰鬥的人員集結在古姆這裡,準備與南下德軍進行一場阻擊戰”
沒有太多的猶豫,彭漢遺立即向身邊這位伊朗王軍司令提出了他的建議,他很清楚,古姆絕對不能失守,否則的話,西南邊的阿巴丹和東南邊的阿巴斯都將直接面對德軍的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