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聲中,火車緩緩駛進車站,車廂裡的廣播喇叭傳來列車員的聲音,天津南站到了。
與其它列車不同,這列火車運載的乘客基本上都是軍人,一部分是因傷退役的傷殘軍人,另一部分則是回家探親的軍人,國防軍陸軍上士劉富貴就在其中,而且與其他軍人一樣,他也是大包小包的帶着,一聽車廂廣播,立刻站起身,準備將行李架上的行李拿下來,等火車停穩就可以下車了。
劉富貴的家在大連,他在天津下火車之後,將前往大沽乘船,渡海前往遼東,這行程安排的是滿滿的,而且船票也已經通過兵役辦預訂了,下了火車,離開火車站,劉富貴就將趕去當地兵役辦領取他的船票。
幾分鐘後,火車已在站臺上停穩,軍人們陸續下了車,劉富貴與另一名戰友幫助一名瘸腿傷兵下了車,並在車站前爲這名傷兵叫了輛人力車,之後才趕去電車站,好不容易找對了線路,上了電車,等他最終抵達兵役辦的時候,已經是快中午了,兵役辦的值班人員正在吃午飯,劉富貴也不客氣,將軍人證往辦公桌上一拍,就要他的船票。
值班人員拿過劉富貴的軍人證,看了眼名字,那眼神立刻變了。
“你叫劉富貴?”
“是啊。咋了?”劉富貴有些奇怪。
“等一等,讓我看看兵役號。”值班人員急忙從抽屜裡翻出一份名單,對照了一下劉富貴的軍人證上的兵役號。
“難不成你懷疑我是假冒的劉富貴上士?”劉富貴有些惱火,不過看在他心情還不錯的份上,也就沒怎麼計較,耐着性子等對方辦完事。
“對了,錯不了,就是你。劉富貴上士,這船票我們先替你保管着,明天下午五點鐘的船。你呀,先跟我們的人去一趟酒店,等你回來,我們就把船票交給你,順便派輛汽車送你去大沽投宿,誤不了你的船的。”
“啥?你這是啥意思?講明白了。”劉富貴拍着桌子衝着對方質問,對方的舉動確實有些莫名其妙。
“啥意思?總統請你過去說話!今天總統視察天津工業區,順便到我們兵役辦坐了坐,順手翻了翻訂票名單,看到了你的名字,這不,特意叮囑我們,等你到了,如果時間還夠的話,就請你去他那裡坐坐,跟總統聊聊,說說前線的事情。”
兵役辦值班人員的話讓劉富貴很是驚訝,他以爲自己聽錯了。
“總統指名要見我?我不過是個小兵,總統知道我的名字?”
“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爹就是旅大造船廠的副廠長,前陣子,總統視察旅順、大連,就跟你爹說過話,興許啊,就是從你爹那裡聽說你在前線的。總統叫你過去,說不定是要提拔你,你可別愣頭青,就算誤了你的船也不要緊,上士,前程重要啊。”
兵役辦的值班人員說完這幾句話,就喊來一名雜役,吩咐雜役開車送劉富貴去總統行轅。
劉富貴無奈,只好寄存了行李,跟着雜役上了一輛轎車,一溜煙的趕到天津新工業區,總統行轅就設在工業區的一間豪華酒店,當地戒備森嚴,不過劉富貴的那本軍人證發揮了讓人驚訝的效果,一亮軍人證,一名副官就領着劉富貴上了酒店十五層,進了總統套房,這可是真正的總統套房。
見到劉富貴上士,民國大總統趙北非常高興,將正與他談論公務的兩名高級官員介紹給這個陸軍上士認識,那邊的是政務總理王永江,這邊的是外務總長顧維鈞,都是總統的左膀右臂,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不要說是一個小小陸軍上士,便是將軍也是很難有機會與這兩位政府高官握手寒暄的。
“後生可畏。現在是上士,將來未必就成不了上將。”
顧維鈞不知道劉富貴底細,這話說得也是官場文章。
王永江上午跟着總統到處溜達,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劉富貴的家世背景,比顧維鈞放得開一些。
“富貴啊,當年總統在湖北帶着隊伍造反,當時你父親是蘄州船工,日本軍艦製造‘蘄州慘案’,你父親負傷,住在武漢軍醫院,總統原本打算去看他,但是因事耽擱,沒能見着面,不過後來還是見着了,說起來,你們劉家倒是與總統頗有緣分,父子兩代人都曾在總統麾下效力。總統叫你過來,就是跟你說說話,當年,你父親差點就進了總統的衛隊了,當年總統還不是總統,是總司令。”
聽到王永江的話,顧維鈞這才明白眼前的這個小兵算是“功臣子弟”,總統此舉,多少有些撫慰功臣的意味在裡頭,雖然那個功臣目前不過只是一個造船廠的副廠長。
“老王啊,你這話講得也不全對,我之所以要見富貴,主要是因爲他是一個神槍手,我是想向他請教一下這個狙擊心得,要知道,我平時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射擊,只是槍法差強人意。”
趙北笑了笑,吩咐劉富貴在他身邊坐下,當真請教起這名陸軍上士關於狙擊戰術的問題,這使顧維鈞和王永江都有些不解,不過兩人也不敢打岔,就這麼耐着性子聽了下去。
剛開始的時候,劉富貴有些拘謹,後來漸漸也就放開了些,將那狙擊戰術講得相當生動,讓陪坐的那兩位也聽得津津有味,劉富貴是職高工科畢業,文化高,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倒也與普通的大頭兵有些區別。
“聽聽,這才叫理論聯繫實際!”
等劉富貴講完狙擊戰術,趙北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讚了幾句,然後話鋒一轉,談到了他叫劉富貴過來的真正目的。
“富貴啊,陸軍狙擊學校正缺少一位有實戰經驗的高級教官,我看,你就很合適,這樣吧,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就跟國防部說一聲,等你探親結束之後,就不必回中亞了,直接去國防部報到吧,在狙擊學校先呆上一年,國防部保送你去陸軍高級指揮學院學習,等畢業之後,你就是職業軍官了,至少也是個中尉。”
“可是,對蘇戰爭是否會繼續下去呢?我還是想上前線。”
劉富貴有些遲疑,其實這只是他的藉口,他現在還沒想好是否留在部隊深造。
“中蘇兩國正在舉行和平談判,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中亞那邊很快就將實現停戰,高加索那邊也是一樣。其實此次我到天津,視察工業新區是一方面,參加‘亞解陣’與蘇聯的談判也是另一方面,現在,蘇聯的和平談判代表團就在天津。”
趙北一番話,算是給劉富貴心裡打了底,於是劉富貴也就沒再堅持,一口答應下來,先去狙擊學校當一年教官,至於以後是不是留在軍隊做職業軍官,則還需要考慮考慮,並徵求一下家人的意見。
命令副官送走了劉富貴,趙北心情非常好,與顧維鈞和王永江繼續談論對蘇談判的事情,具體主持天津和談的是顧維鈞,王永江只是參謀一下,畢竟他是總理,國務繁忙,下午就要動身返京,具體拿主意的其實還是趙北,但是他卻不打算出現在前臺,因爲此次對蘇和談,是打着“亞細亞解放陣線”的旗幟,是全亞洲各新興獨立主權國家組成的這個聯盟體系與蘇聯之間的和平談判,畢竟,蘇聯也自稱是一個“聯盟”。
此次和談,蘇聯政府的條件很簡單,只有兩個:第一,立即停止一切形式的武裝衝突,交戰雙方退回各自國境線以內,並且停止一切對蘇聯境內反政府武裝的資助,允許被圍困在伊朗境內的蘇軍部隊撤退;第二,雙方訂立一份和平條約,承諾以後不再互相進行戰爭。
作爲迴應,“亞細亞解放陣線”的和談條件也有兩個:第一,蘇聯立即停止對亞洲各國的思想滲透和革命滲透,不準干涉亞洲事務,並且立即恢復伊朗的主權獨立;第二,蘇聯應該承認其境內亞洲領土部分的民族的自決權力,在當地舉行全民公決,由當地人民決定是否加入‘亞細亞解放陣線’或者其它形式的亞洲新興獨立主權國家合作組織。
顯爾易見,在某些問題上,中蘇雙方存在着分歧,談判目前已經僵持下來,但是趙北卻深信,蘇聯政府最終將會做出讓步,因爲他策劃的“雪人行動”非常順利,蘇聯政府應該已經收到了關於“核桃夾子行動”的情報,在德國、意大利的虎視耽耽下,蘇聯政府不可能冒險兩線作戰,只能先停止與中國和亞洲各國的戰爭,而且,趙北之所以發起古裡耶夫戰役,就是爲了以戰促和,讓蘇聯看到中國軍隊的強大戰鬥力和勝利決心,同時也迫使蘇聯加快議和進度,否則的話,看到中國軍隊即將兵臨烏克蘭,德國或許會提前發起對蘇聯的全面軍事進攻。
當然,這其中也是變數,那就是高加索問題,這個問題不僅牽涉到中國利益,也牽涉到鄰近高加索地區的那幾個地方小國的利益,伊朗流亡王國政府、土耳其政府是其中的關鍵,這兩個國家都希望能夠吞併在高加索戰役期間佔領的北高加索領土,在這方面,兩國既有合作,也有衝突,而且趙北也得到準確情報,這兩國政府都在揹着“亞解陣”與蘇聯進行單方面接觸,而這個情報卻正是蘇聯方面透露的。
蘇聯對高加索的利益看得比中亞更重要,這裡不僅有蘇聯的油田,而且有蘇聯苦心經營多年的工業基地,距離烏克蘭糧倉也近在咫尺,高加索地區在戰略地位上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蘇聯寧可放棄氣候惡劣的中西伯利亞的利益,也絕對不會放棄在高加索地區的利益。
也正因此,高加索地區是一個變數,在這個問題上,蘇聯政府的態度最爲強硬。
對此局面,趙北已有定策,他決定支持伊朗,但是不支持土耳其,不過伊朗也不會從北高加索地區得到領土,而是從土庫曼利益中分出一部分收買伊朗,從而孤立土耳其,並使土耳其完全倒向德國和意大利,因爲在高加索問題上,德國和意大利也是想利用土耳其達到其插足近東的目的,而且這兩國也非常希望將中蘇戰爭拖延到1941年,這一點,趙北看得清楚,與其把土耳其這個定時炸彈放進“亞解陣”這個籃子裡,倒不如現在就把它扔給德國,與伊朗不同,土耳其的民族主義情緒更爲強烈,而且其國家的自主程度也不是那些被“解放”的亞洲國家可以比的,“大土耳其主義”從來沒有消失,趙北對此始終保持着足夠警惕,在趙北看來,一個強大的阿拉伯國家不符合國家利益,同樣道理,一個強大的土耳其國家也不符合國家利益。
高加索地區仍將暫時控制在蘇聯手裡,這同樣也是國家利益的需要。
如果高加索地區仍舊控制在蘇聯手裡,那麼,在接下來的蘇德戰爭中,德國的血將被蘇聯的戰爭機器吸乾,至於意大利,趙北其實並不看好這個“現代羅馬”的戰鬥力,雖然就在前不久,意大利海軍成功實施了“加里波第”行動,奪取了一部分法國海軍艦隊,但是這充其量只能說明維希法國的虛弱,以及德國急於拉攏意大利以便發起對蘇戰爭的急迫心情。
說到底,主動權仍舊掌握在中國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