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熱的風吹過乾燥的土地,揚起沙塵,風雖然不大,但是空氣太乾燥,整個天空看上去灰濛濛的,城市也被籠罩在這種灰濛濛的感覺中。
雖然已經聽不到密集的槍炮聲,但是還可以聽見不時響起的冷槍,偶爾還會傳來一聲爆炸聲,聽上去像是炮彈爆炸,但又有些像地雷爆炸,距離太遠,卻也分辨不太清楚,不過這倒是與這片犬牙交錯的戰場的氣氛很相稱,敵我雙方的陣地往往相距不遠,也許僅僅只隔着一條街道,而街道兩邊的建築或者建築的廢墟就是戰士藏身的最好地方,冷槍或許就是從那對面的某座建築裡發出來的。
這裡就是巴勒斯坦北部沿海城市海法,這裡不僅是重要的商港,而且那條從伊朗、伊拉克橫穿沙漠並一直延伸到地中海的石油運輸管道就在海法港完成最終的儲油作業,而那些來自英國、法國的油輪也正是在海法港將這些中東石油運回歐洲的,如果站在海法港的某座高層建築頂部眺望東面的油庫,就可以看見那些密如蜘蛛網一般的輸油管道,在陽光下反射着光芒。
不過,現在的這些輸油管道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雖然中國空軍儘量避免破壞這些可以爲中國軍隊服務的石油運輸管道,但是英國軍隊在撤離海法之前卻將所有的石油運輸管道全部炸燬,以防落入中國軍隊掌握,倒是那些儲油罐不需英國軍隊動手,中國空軍早就將那裡炸成了廢墟,那座小型煉油廠也不例外,而目的也是防止被敵軍利用。
現代的戰爭已經越來越難以區分軍事目標和民用目標了,中國空軍轟炸煉油廠的行動被英國報紙指責爲“破壞民用設施”,而英國軍隊炸燬石油運輸管道的行動也被中國外務部指責爲“喪心病狂的戰爭犯罪”,反正都說對方沒理,自己一方代表正義。
是否代表正義,這不是靠報紙和記者們的脣槍舌劍來論證的,論證的最有效手段還是坦克、飛機、大炮、機槍,而現在,海法港的主城區既然已經落入中國陸軍的掌握,那麼中國就是正義的,而爲了表示正義的不容質疑,現在,中國的工兵們正在迅速修復那些石油運輸管道,以便儘快恢復海法港對歐洲各國的石油出口,不僅海法港的石油設施正在加緊搶修,連接伊拉克與巴勒斯坦的整條石油運輸管道也正在緊鑼密鼓的搶修之中,預計再過幾天就可以恢復石油的輸送了。
工地上熱火朝天,中國工兵們正在賣力的搶修着石油運輸管道,而就在他們無暇分心其它事情的時候,距離工地不遠的山脊另一側突然發生了爆炸,工兵們下意識的往下一蹲,等了片刻,然後又直起腰,繼續他們的工作,爆炸顯然是另一羣工兵正在進行的工作:排雷。
就在工兵們蹲下身觀察動靜的時候,一名身穿國防軍沙漠迷彩作戰服的上士從山坡上走了過來,身後揹着一杆狙擊步槍,正一邊走一邊啃着手裡拿着的那張烙餅,工兵們的排雷作業絲毫也沒有影響到他的胃口,甚至連望都沒有望一眼,旁若無人的穿過這片石油運輸管道區,走向山腳。
這名國防軍陸軍上士就是劉富貴,狙擊手,這個“上士”的軍銜還是在前天剛剛授予的,在緬甸戰役和印度戰役期間,劉富貴表現出色,所以軍銜晉升了一級,戰時津貼也跟着漲了起來,不過對於一名士官而言,津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來做什麼,如果打完了仗,是留在部隊,還是退役爲民?這個問題,劉富貴直到現在還沒拿定主意。
邊吃烙餅,邊琢磨着今後的職業選擇,很快就走到山腳,劉富貴向前方一望,看見一條公路,公路上正有一隊軍車駛過,等那隊軍車過去之後,公路對面出現了一輛偏三輪摩托,摩托上正坐着一名中士,此刻,這名中士與劉富貴一樣,正在享用他的午飯,不過吃得可比劉富貴講究一些,那是半隻烤熟的羊腿,在前線,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美味。
看見劉富貴過來,那名中士急忙從偏三輪摩托上跳下,迎上幾步,笑着對劉富貴喊了一聲。
“是劉上士麼?營長叫我來接你。”
劉富貴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看了眼摩托的車斗,然後就坐了進去,將背在身後的那杆B1929式狙擊步槍拿了下來,平放在兩腿之上,槍口朝外,並在摩托發動之前將那張烙餅全部消滅。
“嚐嚐?”
那名駕駛摩托的中士將另外半條烤熟的羊腿遞給劉富貴,劉富貴也沒客氣,這幾天裡天天烙餅,確實有些膩了。
發動摩托之後,中士又說了一聲。
“劉哥,我叫蔣兵,你叫我小兵就可以了,大家都這麼叫我的。”
說完,中士將那副風鏡戴上,然後就駕駛摩托拉着劉富貴直奔港務區,劉富貴沒戴風鏡,這一路風沙迷眼,索性乾脆閉目養神,沿途的風景也是顧不上看了。
十五分鐘後,蔣兵將劉富貴拉到了海法港港務區陣地指揮部,這裡也是海法城裡最後的一處仍處於交戰狀態的地區,只要佔領了港務區,海法的地面戰鬥就算是結束了。
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是一名營長,姓楊,山東人,指揮着一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連,現在上級已經決定儘快將戰線南移,以便與東南方向的納布盧斯部隊合擊耶路撒冷的英軍,所以,現在的海法港兵力正在逐步被抽走,至於港務區這裡的殘餘英國孤軍,就交給楊營長料理了。
爲了協助楊營長儘快解決港務區的戰鬥,上級特意給營部留下了兩輛輕型坦克,但是在今天上午的戰鬥中,那兩輛坦克都被英軍用一種被中國士兵戲稱爲“不列顛彈弓”的單兵反坦克武器給重創,趴了窩,而英軍又佈置了好幾名槍法很厲害的狙擊手阻擊中國步兵,而炮兵的轟擊對於建築廢墟而言也不是非常有效,結果這戰鬥就這麼僵持下來,楊營長本來是打算入夜之後再進攻的,但是上級嚴令必須在天黑之前殲滅港務區所有英國部隊,結果,楊營長只好請求上級給他調幾名狙擊手,專門對付英軍的狙擊手,於是,劉富貴就從一支已經登車準備南進的部隊裡給挑了出來,來到了港務區,借調給了楊營長。
趕到楊營長營部的總共有兩名專業狙擊手,當劉富貴趕到的時候,另一名專業狙擊手已經領了任務趕去前線了,劉富貴沒能見到同行,而且楊營長也立即將任務下達給了劉富貴,所以劉富貴也沒在營部呆多久,喝了杯涼開水,又給他的軍用水壺灌了滿滿一壺涼開水,然後,劉富貴就帶上一名助手,趕往陣地前沿,而這名助手正是摩托車駕駛員蔣兵。
營部距離陣地前沿很近,擡腳就到,不過這裡也聽不見什麼槍聲,雙方的大規模交火在中午之前就結束了,英軍狙擊手給中國部隊造成了很大的威脅,至少有二十名官兵被打死打傷,這讓楊營長非常惱火,考慮到劉富貴是軍中著名神槍手,據說能用半自動步槍打出狙擊步槍的精度,於是,楊營長就將最艱難的反狙擊任務交給了劉富貴,他的對手也是一名神槍手,槍槍致命,從不留活口,簡直是一個冷血殺手,楊營長也爲這個英軍狙擊手起了個代號,“毒蛇”。
當劉富貴趕到前線的時候,被陣地上的一名排長告之,連長爲了搶救一名負傷的通訊兵,被“毒蛇”打傷,腿部中彈,現在正躲在一輛被摧毀的卡車後邊,雖然卡車殘骸距離中國軍隊的陣地前沿只有不到二十公尺的距離,但是連長卻被“毒蛇”的火力封鎖,無法脫身,這顯然是“毒蛇”的一個戰術,“毒蛇”只是在耐心的等待,等待更多的中國兵趕去營救那名連長,實際上,爲了威懾連長,“毒蛇”在幾分鐘前剛剛打死了那名躺在連長身邊的通訊兵。
“暫時不要再派人去救連長了,那是白白送死。”
劉富貴冷冰冰的對代理指揮官叮囑了一句,然後就帶着蔣兵走進一座建築,在二樓選了一處狙擊點。
劉富貴走到窗邊,蹲下,用那隻單筒潛望鏡向對面的那片建築區眺望,他有一個感覺,“毒蛇”應該曾經與他交過手,在幾天之前的戰鬥中,他也曾經碰到過這樣一個英國狙擊手,同樣的槍法,同樣的冷酷,同樣的狡猾,同樣的耐心,那一次,劉富貴沒能打死對方,或許,現在的“毒蛇”就是那條漏網之魚。
劉富貴一直在耐心的觀察,蔣兵也蹲在牆後,開始整理他的那杆衝鋒槍。
“怎麼樣?發現‘毒蛇’了麼?”蔣兵問道。
“沒有,他躲藏得非常好。”劉富貴淡淡說道。
“用我的鋼盔引他現身。”
蔣兵拿起他的鋼盔,然後用衝鋒槍將鋼盔頂了起來,慢慢舉起,使鋼盔在窗後露出了上半部分。
但是沒有任何動靜,“毒蛇”沒有上鉤,劉富貴很快命令蔣兵將鋼盔收了回去。
“老奸巨滑啊。”
蔣兵嘟噥了一句,然後將上身的軍裝脫了下來,擱在腳邊,接着溜出了這間房間,片刻之後又趕了回來,拖着一具木頭人偶,劉富貴定睛一瞧,發現那是商店櫥窗裡的服裝模特,就知道蔣兵是從樓下找來的,因爲這座建築原來就是一座商場,不過已被航空炸彈重點關照過,已是危樓。
“看,這東西或許能引‘毒蛇’上鉤的。”
蔣兵很快爲模特穿好了他的軍裝,並戴上了那頂鋼盔,然後,走到另一扇窗邊,等着劉富貴發信號。
“好,行動。”
劉富貴用潛望鏡仔細觀察着,然後小聲喊了一句。
蔣兵立刻將那具模特在窗後迅速的一起一落,頓了頓,然後又是一起一落。
“當————”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模特頭上的那頂鋼盔應聲而飛,蔣兵也順勢將模特往後一拉,使它倒了下去,然後再一看那頂飛出去的鋼盔,發現鋼盔正面已經多了一個圓孔,鋼盔被一顆步槍子彈打了個對穿。
“這槍法,真準啊。劉哥,看見‘毒蛇’了麼?”
蔣兵乍舌不已,扭頭向劉富貴望去。
“嗯,不在對面的樓裡,在側後方的那排平房廢墟里。小兵,你下樓去,叫那位連長等待信號,一旦信號發出,就立刻跑回陣地,絕對不要猶豫。”
“你是說,叫連長做靶子?他的腿可是掛了彩啊。你吩咐下去倒是輕鬆,就怕排長拍我。”
蔣兵伸了伸舌頭,不過很快還是奔下樓去。
狙擊手經常轉移陣地,但是劉富貴的直覺告訴他,“毒蛇”在射出那一槍之後並未立即轉移陣地,或許,“毒蛇”還在那裡藏身,就等着收割別人的生命,或者等待着被別人收割。
劉富貴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這處陣地,廢墟太多,而且面積很廣,從港務區一直延伸到海岸線的碼頭一帶,掩體多,確實非常適合狙擊手潛伏,再加上現在天空中瀰漫着沙塵,能見度不佳,也難怪楊營長一籌莫展。
劉富貴擱下潛望鏡,迅速將他的狙擊步槍檢查了一遍,調整了一下瞄準鏡,然後耐心的等待着射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