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第一集團軍前沿指揮所,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鴨綠江受到夏季潮熱氣候的影響,正處於瓢潑大雨的時刻。大門口的簾被掀了起來,徐永昌穿着一身雨衣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儘管外面是大雨淋淋,可是屋內的溼氣比外面更讓人難受。他把雨衣脫了下來,交給一旁的警衛員掛好,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
“這雨下的,好似老天被捅了一個窟窿似的。哎呀,後勤部送來的雨衣……嘖嘖,橡膠的味道真重,比戰場的血味還受不住。”徐永昌發了幾句牢騷,然後向警衛員詢問蔡鍔在哪裡,被告知蔡鍔正在地下掩體的一間書房。
徐永昌帶着自己的副官下樓來到地下,經過一番通報之後在書房見到蔡鍔。
蔡鍔正把一些件放在火爐邊上燻烤,厚重的溼氣都快把所有紙張都滲透了。這座火爐還是最近才添加的,隨着山地狼行動撕開了日軍山頭防線的一道裂口,前沿指揮所的安全性越來越高,所以不在乎冉冉升起的濃煙會暴露位置。火爐是專門用來驅散地下掩體的溼氣,否則不僅件受不了,連人、電報機等等都會受不了。
“總司令,您在這裡不熱嗎?”剛進書房,徐永昌就不斷的用帽扇風,雖然還沒進入伏季天,可大夏天的點火爐着實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這大雨都下了快三天了,這不也是沒辦法嘛。”蔡鍔坐在小板凳上,上身只穿着一件小背心,胸口一道動手術時留下的疤痕非常明顯。
“是第四天了。”徐永昌提醒的道。
“哦,我都忘記已經過凌晨了!”蔡鍔恍然的說道。
還不如把前沿指揮所撤了,總司令您去奉天指揮也一樣,現在電報線、電話線早就鋪設完畢了,通訊完全沒問題。”徐永昌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不是通訊的問題,而是對戰場瞬息萬變的及時掌握,只有這樣才能做出最快的戰術調整。對了,你之前說來彙報前線的進展,說說,山區那邊打過去了嗎?”蔡鍔擡頭問道。
“讓您失望了,因爲這幾天連日大雨,飛艇、飛機都沒辦法出動,甚至連炮兵都受到影響。第二十五旅和第十五**團被困在山頭,很難冒着大雨向前發動進攻,截至今日南岸前線那邊還只是掌握二十二日控制的地形區域。”徐永昌無奈的說道。他知道天氣原因是不可避免的,這連續四天來不僅自己這邊沒有進展,日軍也絲毫無法動彈,雙方只能躲在各自的戰壕裡僵持着。
“前段日連續打了好幾天的硬仗,三十七師和三十四師已經佔領了一座山頭,清空了第十師團在西邊的所有陣地,士兵們也勞頓不已,趁着這幾天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不失是一件好事。不過五天前最後一次空軍偵查,似乎發現日軍從東邊開始撤軍,打算在新義州古城設置新的防線,看來他們是知道山區是守不了多久了。”蔡鍔緩緩的說道。
“我們三十七師的主力部隊幾乎已經全部渡江,自從山地狼行動之後,我們在西邊拉開的缺口越來越大,小鬼根本沒辦法堵上這個口。現在我們佔領了山頭,迫擊炮、重機槍和小口徑大炮能居高臨下壓制小鬼在東邊的陣地,他們確實應該看出來這片山區是守不住了。”徐永昌點頭說道。
“新義州城區作戰對我們來說還算有利,但是我們一定要先行搶佔東邊的河港,保證後勤交通線能夠快速的支援前線。第二十二旅基本上不指望了,這兩個月下來,他們損失太嚴重,也算是盡力了,我們總第把這個番號保留下來,不能讓它打沒了。搶佔河港的行動由南岸部隊從陸面發起進攻,說不定還能奪下幾艘小鬼的快艇、魚雷艇。”蔡鍔說道。
“總司令所言極是,稍後我們師部會盡快拿出具體作戰方案,等雨停了就立刻發動進攻。”徐永昌正色說道。
“很好。另外,我們師目前傷亡的情況怎麼樣,最近不僅是因爲下雨的原因,另外後方的兵源有限,補充兵可能會出現一些漏洞。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儘可能的降低大規模傷亡情況。”蔡鍔一邊說着,一邊從小板凳上站起身來,把放在火爐邊緣烤乾的件都整理好,小心翼翼的放進一旁的書架上面。
以山地狼行動爲始,南岸作戰部隊發動了三次總攻。第一次總攻將“狼點”向西的陣地全部控制,並且把整體戰線向山坡上方推移了大約五百米作用。在七月初時發起的第二次總攻作戰,雖然遭到了日軍增援部隊的強勢阻擊,甚至還被打了一個反擊戰,不過持續五天鏖戰過後總算守住並鞏固了現有陣地。
至於第三次總攻是持續時間最長,也是截止於目前規模最大的一次作戰,是在日軍發動主動進攻之際,由集團軍司令部直接下令的防守反擊戰。幾乎三個團的兵力同時投入反撲,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槍聲、炮聲、喊殺聲。整個戰鬥前後持續了天,陣地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反反覆覆鏖戰不休。最終在三十七師主力部隊持續不斷的增兵之下,徹底壓垮了日軍的攻勢,先頭部隊拔掉了日軍山頂橫切面大約四百米左右的陣地據點,自此之後日軍第十師團完全進入防守狀態。
儘管這三次總攻整體上都是完成了任務,可高強度的激戰以及時常發生傷亡率極高的肉搏戰,致使三十七師的生力軍大幅銳減。甚至這段時間連集團軍司令部都無法統計具體的傷亡情況,北岸這邊的戰地醫院早已爆滿,在七月旬連續加開了三座戰地救護基地、動員了許多民間醫生參與醫療救助工作,仍然有許多負傷的士兵還要排隊等候治療。
北京、天津、承德、奉天四地的新兵營和徵兵處都已經用盡了全力,幾乎大部分的儲備兵力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已經都調往前線。如果需要在短時間裡繼續向前線保持兵力,那就得由總統府下令提升國家安全等級和動員令等級,徵召退役兵和民兵參戰,可是顯然國目前還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
“根據昨天下午的整理,目前我們三十七師只有一個大概的缺額統計,大約有四千人的缺額。三十四師那邊還不清楚,估計要比我們三十七師好一些,稍後我會聯繫三十四師師部,讓他們把傷亡統計送過來。”徐永昌說道。
缺額統計是按照連級單位,統計不在戰鬥單位的人員數額,這些不在戰鬥單位的人員有可能是失蹤,有可能是陣亡,也有可能是負傷,還有可能是逃兵。具體是什麼情況只能等待進一步的調查和核對,不過這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報告。
“我們三十七師總計兩萬八千人,現在居然缺四千人,這個缺額可不小啊。”蔡鍔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臉色微微有幾分憂慮。
“或許我們可以加大補充兵的招募力度。”徐永昌建議的說道。
“招募的都是新兵,太快的補充新兵只會讓我們三十七師的戰鬥力越來越弱。正如我剛纔所說的,眼下我們要儘可能的控制傷亡情況,不能讓我們的營盤太頻繁的更換血液。這段時間好好休整一番,把已經拿下的地區鞏固好即可。明天我會回一趟奉天參加元首召開的統帥部成立大會,看看元首有什麼新的安排,然後再製訂下一步作戰計劃。”蔡鍔說道。
“我明白了。”徐永昌點了點頭應道。
隨後,蔡鍔與徐永昌離開書房,這裡實在太熱了一些。他們來到指揮所大廳時,蔡鍔習慣性的向通訊處詢問一下關於第三十八師的情況。吳佩孚親自帶領三十八師從延邊出發之後,一直等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收到一份電訊彙報。
這份電訊是從臨近曰本海的清津港發來的,日期是七月七日,吳佩孚彙報三十八師已經佔領了朝鮮東北部大部分地區,但是考慮到清津港是臨海地區,極有可能遭到曰本海軍的炮擊,因此僅僅在清津港稍作停息,再向惠山方向前進。
隨後到了七月十日又收到第二封電報,吳佩孚在電報稱已經佔領會寧、茂山和白巖等地,準備由白巖向惠山後背發起猛攻。這是近半個月來最後一封電報,至今沒有再收到任何關於第三十八師的情況。
“總司令,三十八師那邊又沒消息了?”徐永昌吃驚的問道。儘管吳佩孚是北方第一集團軍總參謀長,可是如果集團軍司令部無法掌握部隊的行蹤,那他這個總參謀長同樣屬於失職的行爲。整個三十八師深入敵人腹部,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司令部該如何協調細節上的戰術調整呢?
“是啊,我前幾天還爲這件事惱火,三十八師最起碼要找一個固定的師部保持通訊暢通,既然他們已經佔領了會寧、茂山,這兩個地方都能成立固定的指揮所,真不知道這個吳玉到底在幹什麼!”蔡鍔有些鬱悶的說道。
過了一會兒,通訊處派人來回答蔡鍔的話,說還是沒能聯繫上三十八師。
蔡鍔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臉色有幾分陰沉的說道:“給奉天發一封電報,等天氣轉好之後讓他們派一艘飛艇去朝鮮東北部,給我把三十八師的位置找到。”
通訊兵趕緊在記事本上記下來,然後應道:“是!”
徐永昌嘆了一口氣,想了一會兒之後,對蔡鍔說道:“總司令,在下當年素問吳總參謀長是北洋最懂戰略的將才,以吳總參謀長的做爲,這次理應不會有什麼差池。延邊到朝鮮境內的地勢多爲崎嶇山路,交通不方便,通訊理應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三十八師好歹數萬人的大編制,必然不會有什麼閃失的!”
蔡鍔冷着臉說道:“這不是差池、閃失的問題,這是紀律問題。他吳玉把大軍帶着到處跑,讓司令部一點都不清楚位置,後勤方面該怎麼供應?大局上該如何協調?這是行軍最基礎的道理。我倒是希望吳玉能把這些問題都解決了,然後在惠山打一場奇襲戰給我看!”
徐永昌剛想順着蔡鍔的話說下去,可是又覺得自己沒必要摻和這件事。他同樣希望吳佩孚能帶來一場驚喜,如今日開戰事關國本,還有什麼比國家利益更重要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