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相信中國有這樣的實力,歸根結底他們還是農業國家,整個國家都沒有出境作戰的能力。書。吧*再者,我們完全可以與中國達成協議,以我們吳紹霆的合法政府爲條件,換取中國保持中立。”朱爾典立刻說道,不過這個時候他的語氣顯然沒有剛纔有底氣了。
“真是可笑,我們現在佔據優勢,卻還要向中國的政府搖尾乞憐?等到歐洲戰事真的到了非常危急的關頭,你們真以爲吳紹霆會坐視現成的利益而不顧嗎?我就諸位先生們心裡的想法,一旦真的出現上述情況,對付中國的任務又將落在我們大日本帝國身上!!”濱口雄幸把話說的越來越直接。
朱爾典和康德臉色都不好看起來,濱口雄幸確實把他們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事實上在西方人眼裡,亞洲人都是落後的弱小民族,不論是印度、中國,甚至連日本也不過如此。對於朱爾典而言,拉攏日本加入協約國的初衷,就是希望日本能對付青島的德國駐軍,隨後在能力範圍之內派遣海軍到歐洲戰場參戰。可是現在看來,顯然他是高估了日本的實力,別說處理不了青島的問題,海軍也遭到沉重的打擊,讓日本人直接介入歐洲戰場的希望徹底變成失望。
如果說日本現在還有價值與他們平起平坐,那也僅僅只剩下提防中國。
再者,兩個月前朱爾典與吳紹霆會面時,已經很清楚的制訂了亞洲策略,就是希望發動亞洲人來牽制亞洲人。要不然英國這些年給日本的經濟援助,簡直就等同於打水漂了。
看着雙方陷入僵持,一直沒有怎麼多說話的俄國公使庫朋斯齊再次開口說道:“先生們,先生們,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同一陣營,千萬不要爲了外人的事而發生內部矛盾。”
康德看着面前的這個大鬍子斯拉夫人,沉着聲音問道:“那麼,您又有什麼建議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庫朋斯齊身上了,後者蠕動了一下自己的鬍子,隨後說道:“我的建議很簡單,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和態度,爲了消除我們之間的矛盾,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雙方各退一步。其實,在我看來中國人的威脅確實不容小視,我們的情報人員早已摸清楚了中國在西北編組北方第二集團軍的目的,這支部隊就是爲了平復蒙古叛亂而準備的。至於在雲南的南方第二集團軍,雖然我不太確定,但不難猜測這支部隊時刻準備進攻西藏,奪回西藏的統治權。”
康德擰着眉頭再次問道:“您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庫朋斯齊呵呵的笑了起來,攤開雙手說道:“我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中國目前的一舉一動都在影響我們在華的利益。我想,吳紹霆所謂的中國中立,一方面是要矇蔽我們,另外一方面則是希望趁着我們在歐洲陷入困境時,最大化的收復國家主權。”
濱口雄幸看了一眼朱爾典,發現對方正陷入一種沉思狀態。
庫朋斯齊接着又說道:“在我們有能力給中國人教訓的時候,一定不能猶豫。儘管現在我們的的確確深受歐洲戰場上困境的影響,可越是如此,我們越應該拿出大國的氣勢製造一種壓力。更何況目前正是中華民國國民大會期間,中國人肯定最擔心的還是南京中央政府的合法性,在這一點上我們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濱口雄幸立刻附和的說道:“正是如此。”
庫朋斯齊又說道:“不過我們也要考慮朱爾典先生的擔憂,畢竟我們現在只能做表面的功夫,真正能給南京中央政府帶來實質性威脅的地方少之又少。所以我們還是要小心處理對話施壓的手段。”
聽着俄羅斯公使這兩番話,大家都覺得這個大鬍子說來說去都沒有說到關鍵,僅僅是圓滑的勸解了英國、法國跟日本之間的矛盾。
就在這時,身爲濱口雄幸的秘書竹本公久主動開口說道:“對於庫朋斯齊先生的話,我認爲非常有道理。我們大日本帝國也需要一段充足的時間準備,才能重新保證對中國軍事上的遏制,到時候就能確保歐洲盟友在亞洲的利益。而在這段時間裡,正好可以利用一些外交上的交涉,先從口頭上向中國施壓,期間還能要求中國確保西藏、蒙古的安全問題,以及儘快解決青島善後問題。”
朱爾典眯着眼睛看着竹本公久,問道:“你是說,只要幫你們日本爭取足夠的時間,到時候你們就有把握壓制中國?”
竹本公久看了一眼濱口雄幸,濱口雄幸接過話來說道:“沒錯。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按照之前的計劃,以協約國軍隊的名義發動對中國的武裝制裁。到時候我們不僅能逼迫吳紹霆讓協約國妥協,還能讓其承認西藏、外蒙以及青島利益問題。”
朱爾典總覺得這次談話繞來繞去又繞回到原點上,但這次重新審視中國問題卻有了一個全新的基點,那就是日本人承諾能給中國足夠的壓力。雖然經過青島戰爭之後,他對日本人的態度更是大打折扣,可是正因爲歐洲主戰場越來越嚴峻,再加上中國這個隱藏在幕後的威脅,眼下也只有日本這個盟友可以幫上忙。
這時,康德站起身來走到朱爾典身邊,兩個人低聲議論了一陣。
“您應該知道,我們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多惹麻煩,儘量低調處理中國的問題,最好能讓中國迴歸到之前的狀態即可。不過日本人所擔憂的事未嘗不是沒有可能性,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多一個心思。”康德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可問題是,吳紹霆在中國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我們不可能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去否認他的合法總統身份。換言之,我們在中國很難找到一個有實力的替代品。”朱爾典嘆了一口氣說道。
“您說的沒錯,孫中山、段祺瑞、熊希齡,這些人現在都沒有真正的實力在手裡。不過,我們大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日本人身上,您看如何?”康德神秘的說道,他原本古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表情。
“全部推到日本人身上?”聽到這裡,朱爾典不由自主的向坐在另外一邊的兩個矮個子黃種人瞥了一眼,“你是說,讓日本人放手去做,如果能成功遏止住中國那就是我們共同的努力,如果失敗了,所有後果全部推給日本人身上?”
“沒錯,反正是他們一直要求採取對華強硬的外交,那麼自然也要由他們來承擔後果。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儘量挑撥中日關係,讓中國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應付日本國的威脅上面。哪怕中日之間打得不可開交,只要不影響到我們英法在遠東的利益即可,而這正是我們一開始的原則。”康德進一步說道。
朱爾典覺得康德的話很有道理,總之英法兩國目前在針對中國的態度,就是希望儘量保持原狀,絕不要觸及到英法兩國在遠東的利益。如果事情是從這一點出發的話,一切自然就好說了。任由日本人去折騰,反正日本現在也不可能支援歐洲主戰場,留在亞洲捍衛協約國在遠東利益算是應盡的義務。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這麼辦,總之先答應日本人的意思,之後在跟中國人的外交上我們多加留一手就是。”朱爾典立刻說道。
隨後,朱爾典、康德與濱口雄幸詳細商談了關於對中國施壓的步驟,以及日本如何採取軍事行動進行實質的制裁。在接下來的會談上,朱爾典、康德幾乎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只是聽着濱口雄幸侃侃而談對中國的一步一步製造外交壓力,再由外交壓力升級到軍事制裁。至於庫朋斯齊還是一副老滑頭的樣子,嘴巴上對濱口雄幸十分,甚至還揚言會在中國東北邊疆地區增兵,就算不能直接出兵,也能引爲聲援。
談到最後,朱爾典故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庫朋斯齊先生和濱口先生都偏向於對中國繼續施壓,那麼做爲軍事同盟的大英帝國只能秉持盟約,站在盟友這邊給與。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們的要求很簡單,若真能給吳紹霆一個教訓固然最好,如若不行,那日本國理應自己承擔後果。”
康德連連點了點頭,說道:“我贊同朱爾典閣下的意思,不過我同樣相信日本盟約有這樣的實力。另外在先期關於青島善後問題的談判上,我必然會全力響應日本國的立場。”
濱口雄幸看到朱爾典、康德決定回心轉意、維持原先的對華態度,心裡總算放鬆了一些,但是他也看得出來,西方人既然有了改變之心,在今後的中日衝突上最多隻會給予聲勢上的援助,更多的還是採取觀望態度。不過他能做的也僅僅只有這些,畢竟歐洲的局勢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些西方人都快自身難保了。
會談結束時差不多是深夜九點三十分,倒春寒的夜晚非常寒冷,衆人在離開公使館大樓時,不由的縮緊了脖子,快速的鑽進了自己的轎車。
轎車啓動之後,竹本公久臉色嚴峻的對濱口雄幸說道:“公使閣下,雖然洋人同意我們的計劃,可是顯然他們不會給予充足的。”
濱口雄幸嘆了一口氣,臉色憂慮的說道:“我知道,西方人現在已經咬定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亞洲維持現有的狀態,只要他們的利益不受損就是。不過,好歹在一定程度上他們還是會我們,眼下我們只要能夠扳回局面,給中國造成足夠的壓力,讓西方人看到有利可圖,只有這樣他們纔會對我們更有信心。”
竹本公久凝重的說道:“看來,中日衝突的賭注越來越大了。”
濱口雄幸說道:“西方人對遠東的利益分配我們不要理會,對我們大日本帝國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維持我們在環球國際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