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萬萬沒料到,原來梁鴻楷沒有出名之前,竟然是陸軍衙門的一個小吏。
他真是感慨萬千,自己穿越到來的這個時代,竟能在不期之間遇到那麼多未來的大人物,這種與名人同行的感覺還真不錯。
“承蒙樑兄剛纔的提點了。我與樑兄一見如故呀,不妨交個朋友,日後多聯絡可好?”他呵呵笑着說道。
梁鴻楷倒有些不適應了,先前他還覺得吳紹霆是一個刻板的人,卻不料突然之間變化這麼大。他趕緊陪着笑了一陣,說道:“哪裡哪裡,卑職能與吳大人結好,這可是卑職的榮幸。正巧卑職最近一直尋思投考講武堂,學習一身經略軍事的本事呢,日後還真希望能向吳大人請教了。”
吳紹霆笑着道:“這沒問題,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斷然不會推辭的。”
梁鴻楷大喜,連連謝道:“多謝吳大人了。卑職先引吳大人去哨營吧!”
吳紹霆跟着梁鴻楷來到了大校場東邊的一片營區。
這裡的營房十分陳舊。牆壁斑駁不堪,好幾處都有綠苔攀附的痕跡;房屋上面的瓦片像是換牙期的嬰兒一般,缺東少西的;所有屋舍都是平房,房屋前面有一座牌坊,要不是牌坊左右立着大清龍旗、綠營軍旗以及山字營的番旗,只怕路人會誤以爲這裡僅僅是一處小村落。
梁鴻楷告訴吳紹霆,這裡十二間房屋就是後哨的營區,也就是吳紹霆麾下士兵駐紮的地方。他又指了指大校場東北、東南方向,將山字營前哨、左哨、右哨三部營區的位置也說了出來。至於最後一個哨是千總李銘山的本哨,自然是駐紮在總營那邊。
吳紹霆謝過了梁鴻楷,讓梁鴻楷先回陸軍衙門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梁鴻楷離去後,他才緩步走進了營區。穿過了牌坊,後哨十二間營房成扇形擺開,大部分營房都帶着一個很小的院子,不過此時整個營區外面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他不由的納悶了,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這時,左邊一間營房的院子裡傳出了些許聲響,好像是有人在咳嗽。
吳紹霆立刻走了過去,他推開虛掩着的院門,只見院子裡面正有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蹲坐在院子中央,正用手裡的一根樹枝挑撥着地上曬着的一大片蘿蔔乾。
這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舊夾襖,上面還打了好幾個補丁,乳臭未脫的臉上很髒,似乎很久沒洗臉了。如果不是他的腳上穿着軍靴子,還真是一個正兒八經鄉村娃娃。
少年一見吳紹霆,一下子站起身來,疑惑的問道:“你係邊個?你做乜野?”
吳紹霆這纔想起來,因爲今天沒有人通知自己,所以自己並沒有穿上官府,僅僅只是穿着一身便裝。他淡然的笑了笑,向少年問道:“小鬼,你會講官話嗎?”
少年有些沒好氣的回答道:“我會說官話,但我不是小鬼!”
吳紹霆一邊笑着,一邊故意說道:“是嗎?在我眼裡你就是一個小鬼,難不成你還是一個兵不成嗎?”
少年“哼”了一聲,挺起胸膛說道:“我就是兵,這裡是山字營後哨的營房,閒雜人等趕緊走開,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這裡是營房?那其他兵呢?總不會只有你一個小鬼兵吧?”吳紹霆不屑一顧的笑道。
“他們都在睡覺呢,現在才什麼時候啊?”少年生氣的道。
吳紹霆看了看天色,太陽早懸掛在半空中了,雖然還沒到正午,但晌午的光景差不多已經到了末端。他暗暗把少年的話記在心裡,原來這些舊軍一般睡到晌午都還不起來,這哪裡是軍隊,簡直比養老院還懶散。
但是他心裡有數,後哨今天的表現並非偶然,而是反映了晚清時期舊軍綱紀廢弛的大局。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向少年問道:“那爲何你起得這麼早呢?”
少年沒有隱瞞,回答道:“阿啓叔讓我早點起來把蘿蔔乾曬了,要不然這幾天喝粥時就沒有鹹菜吃了。”
吳紹霆笑了笑,道:“是嗎?那阿啓叔爲什麼不親自來曬呢?”
少年搔了搔自己的腦袋,顯然並沒有想那麼多,道:“這,阿啓叔年紀大了,起不了那麼早,反正我又沒什麼事,閒着就幫忙打理一下了。”
吳紹霆看出了這少年的單純,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道:“我叫周小虎,營裡面的人都叫我虎子。對了,你還沒說你是誰呢?”
吳紹霆微笑道:“你會知道我是誰的,不過不是今天。罷了,今天就到這裡,你繼續曬蘿蔔乾吧。”他說完,轉身就要走出院門,臨走之前又回過身來撿了一根蘿蔔乾,自顧自的咬了一口。
“淡了點!”他一邊嚼着蘿蔔乾,一邊喃喃自語。
周小虎望着吳紹霆的背影,臉上盡是莫名其妙,心道這人還真怪!
這時,屋舍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老漢,披着一件髒兮兮的號服,一邊揉眼睛一邊走了出來。
“虎子,你跟誰話呢?”老漢打了一哈欠問道。
“不知道,那人沒說他是誰,不過他還說我會認識他的。真奇怪!”周小虎繼續蹲下來,用手裡的樹枝撥弄着地上的蘿蔔乾。
“今天是咱們新哨官上任的日子呀,你剛纔見到的該不會是哨官大人吧?”老漢忽然有些緊張了起來,他是一個老兵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句話自己還是知道的。
當即,他趕緊跑出了院門外張望了一番,可是已經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他返身過來,坐在院門的門檻上,鬱悶的嘆了一口氣,道:“糟了,大人肯定是看到咱們這樣不成體統所以生氣了!”
“阿啓叔,那人走的時候沒生氣呀,他還撿了一根我們的蘿蔔乾吃呢!”周小虎楞楞的說了道,他倒沒有老漢那般緊張。
“真的嗎?那他說什麼了嗎?”阿啓叔趕緊問道。
“他說蘿蔔乾淡了點。”周小虎說着,從地上的蘿蔔乾挑了一根最小的放進嘴裡嚼了嚼,“蘿蔔乾沒什麼變化呀,還是以前的味道呢!”
阿啓叔聽了周小虎的話,不由的呆了一呆,這人到底是不是新上任的哨官大人呀?
“唉,罷了罷了,又不是隻有咱們後哨這樣,這新來的大人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他嘆聲說完,站起身來向屋舍裡走了去。剛進了屋舍,又回過頭來對周小虎吩咐道,“虎子,趕緊把蘿蔔乾收了,等下一隊、二隊的那幫崽子們醒來見了這蘿蔔乾,一準是要毛手毛腳的。咱們這個月就只剩下這幾斤蘿蔔乾了,珍惜着點。”
周小虎點了點頭,從一旁拿起了一條麻袋,說道:“我知道了,阿啓叔你去吧,我馬上就把這些都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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