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希齡勃然大怒,激動的伸出手指指着吳紹霆,冒着火說道:“都聽聽,都聽聽,這就是從咱們大執政官嘴巴里說出來的話,他要槍斃我!他要槍斃我!好,好的很,吳震之啊吳震之,老夫今天才是徹底看清楚你了,你時時刻刻都拿軍中那一套說法,我看你果然就是一個軍權至上的匹夫。
梁啓超也連忙責備道:“震之,豈不說我們的話對不對,哪怕是不對我們也是在諫言,你怎麼能說出這樣恐嚇的話!”
場面再次混亂起來,進步黨的部員們紛紛開始指責吳紹霆。
吳紹霆心中怒火叢生,看來今天是有必要狠狠扇這些所謂資產階級民主政客們一耳光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爆發似的大吼一聲:“都給我聽着。你們想要我給你們一個解釋是不是?好,你們現在就去聯繫國會的所有議員,甚至去請在南京舉行遊行示威的代表,再把中華國民黨的人都叫上,我今天就去國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說完,頭也不會的轉身走出會客室。來到走廊上時正好遇到從副樓返回的鄧鏗,顧維鈞跟在其身後。
鄧鏗趕了幾步來到吳紹霆面前,連忙問道:“霆帥,剛纔是怎麼了,我們在外面都聽到裡面大吵大鬧……”
吳紹霆沒有回答鄧鏗的話,只是轉向顧維鈞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顧維鈞鄭重的點了點頭:“霆帥放心,都準備好了。”
吳紹霆這才向鄧鏗吩咐道:“去安排一下,十點鐘在丁家花園召開參衆兩院大會,所有政府部門都要派代表前去參加。”
鄧鏗猜出來吳紹霆是要向國會做交代,暗暗嘆了一口氣,點頭去安排了。
總統府大門外光輝大道上,遊行示威的人羣從其他街頭巷尾匯聚於此,人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過抗議的口號叫的十分響亮。各團體的代表都準備了一張條幅,上面寫着諸如“固我主權、反對戰爭”、“吳執政向民衆解釋”、“驅逐德國列強,修改中日條約”等等的字句。大部分人都是學生團體,也有一些工商界的代表,不過平均年紀一眼望去不足三十歲,一個個臉色激動憤怒,不愧是中國特產的憤青。
中華國民黨的代表也有在示威遊行的人羣裡面,他們起到帶頭作用,領導人羣高呼口號,熱鬧的氣氛很快席捲了整個南京城。不明事理的老百姓和半懂不懂的閒人們紛紛湊到街邊觀看圍觀,也有一些好事者受到感染,純粹是好奇的加入人羣跟着高喊口號。
“這下可真熱鬧了,好不容易清閒了幾天,也不知道這些政治家們到底在鬧什麼!”
“青島這事,我看複雜,把青島給日本再換取修改中日條約,這就好比割肉換米。也許換到手的大米不少,可割肉不疼嗎?”
“別胡說,中日修改條約那可是鴉片戰爭以來我中華首次收回主權利益,這其中可是有很重要的意義。我看,就是吳執政想要發動戰爭!他就是戰爭狂人!”
“你個毛頭小子懂什麼?當初咱們南京鬧辮子軍時,吳執政就是擔心大軍北上會破壞南北和平,於是才讓咱們江蘇的軍隊處理自家的事。要真是戰爭狂人,吳執政還談個屁的南北議和,大軍揮師北上不就得了。”
“你才毛頭小子,看你的樣子你也沒讀過幾年書,你識得幾個字在這裡評頭論足?”
“咦,好小子,老子走的路比你吃的鹽好多。”
圍觀的人羣由於激烈爭論無果,頓時大打出手,反而比街道上游行的隊伍更熱鬧了。
就在這時,從總統府和附近街道衝出了許多士兵和警察,遊行示威的羣衆頓時慌張起來,因爲總統府要派人鎮壓這次遊行。不過最終事情並沒有想象那樣糟糕,警察只是站在道路兩旁,形成兩道人牆,將遊行的人羣控制在街道中央;至於總統府的士兵則僅僅在光輝大道盡頭佈下了一道警戒線,護住總統府的門樓,謹防示威人羣失控之後衝進總統府。
吳佩孚騎着一匹戰馬從總統府裡跑了出來,來到示威遊行的人羣面前,大聲的喊道:“諸位,諸位,我是吳執政的參謀副官,請容我先說幾句話。”
示威人羣裡面有人響應了起來:“大家都安靜安靜!”
“讓我們聽聽吳執政是怎麼解釋的!”
“先不要吵,我們是抗議,不是來鬧事的!”
示威人羣很快平靜了下來,幾百對眼睛紛紛聚焦在吳佩孚身上。
“我奉吳執政命令,前來向諸位同胞交代幾句話。第一,諸位的抗議之事總統府業已獲悉,吳執政在今天之內會召開國會會議,親自向國會做出解釋。第二,按照《執政府公約》規定,諸位同胞的遊行集會和言論都受到憲法保護,我們不會採取任何驅散行動,不過有一點要說明,還請同胞們務必要保持理智,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履行義務,不可有過激的行爲。你們的遊行區域不得超過我身後的警戒線,如果有宵小之徒趁機蠱惑人心,發生違法的暴力行爲,那麼我們只能採取必要的防護措施了。”吳佩孚扯着嗓子大喊道,一番喊話下來,他自己都有些口乾舌燥喉頭冒煙。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吳執政真的會在今天向國會做出合理解釋?”一個女學生追問道。在聽完吳佩孚的這一番話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大爲寬心,最起碼可以肯定吳執政還是尊重憲法規定的。
“千真萬確,我沒必要騙你們。”吳佩孚點頭說道。
“如果解釋得不到認可,吳執政會承認錯誤重新制訂新的外交策略嗎?”又有人問道。
“此事我暫時不能作答,一切還要等待大會結束之後纔有定論。當然,你們願意保持抗議集會我們絕不干涉,不過出於對你們人身安全的負責,我建議你們將遊行改爲靜坐,在總統府前的光輝大道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不超過警戒線。”吳佩孚說道。
遊行人羣和街道兩旁圍觀羣衆都滿意的議論起來:
“政府還是講道理的。”
“是呀是呀,以前遊行集會那都是要冒着生命風險的,你看看現在當兵的還跟咱們**律,呵呵,國家就應該這樣子嘛。”
組織遊行抗議的幾個領袖相互討論了一下,決定接受吳紹霆的建議,於是就在警戒線前面排列坐下來,偶爾心血來潮的就喊兩句口號,累了就相互依偎着休息。
很快,從總統府內陸續開出幾輛轎車,那是政府要員和國會議員們提前趕往丁家花園準備會場。梁啓超和熊希齡在轎車裡看到外面遊行人羣都有條不紊的坐在地上,周圍負責監督的警察、士兵秩序井然,都有幾分感悟。
“秉公,早上震之的話是有些過激了,不過您也應該考慮震之的軍人情懷。他是共和**人,一心希望有強大的國防力量來維護我們中華民國的尊嚴,你當着他的面說那樣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妥。”轎車裡,梁啓超對熊希齡說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這也有錯?”熊希齡滿不在乎的說道。
“唉,可是將心比心啊,你不顧及震之的感受,震之又怎麼會顧及你的感受?”梁啓超強調的說道。
“卓如,你現在怎麼老是向着他說話?你看看他的脾氣,隨便說兩句就喊打喊殺的,這是一個國家領袖應有的性格嗎?再者,我現在還在擔心,這吳震之有什麼話不在總統府說,一定要鬧着召開國會,還邀請中華國民黨參加!不錯,這次是孫文做出的呈請才讓我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可是孫文的中華國民黨是小黨,何必要讓他們趁機制造聲勢?”熊希齡表情凝重的說道。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親自面向國會解釋,這正說明我們國會是有分量的。”梁啓超微微的笑了笑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當年在梧州時,吳震之可是直接下令憲兵衝進國會會場,一點法律程序都不走直接下令逮捕人。我老早就覺得吳震之是一個獨權分子,他手裡握着兵,現在還跟北洋公黨眉來眼去,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熊希齡憂心忡忡的說道。
梁啓超怔了怔,一時沉默了起來,不得不承認熊希齡的這番話確實引起了自己的緊張。在他看來吳紹霆始終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做事向來是雷烈風行,很多時候已經超過了憲法所容忍的地步。他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心緒理不出一個定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