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何宗蓮的第一師去重慶,王佔元也去重慶,他們的指揮所和辦公室必須都在重慶!”沉思了許久之後,袁世凱最終開口說道,語氣充滿了威嚴和不可違逆。
“可是......何春江和王館陶都去四川,誰來坐鎮武漢?張振武、蔣翊武不得不防啊!”楊士琦帶着疑惑說道。
陸建章和黎元洪的都有些坐不住了,前者已經在北京待了一年多,早就盼望着能下到地方去掌握實權,後者原本就是湖北名人,若有機會也想返回湖北坐鎮,總比一個碌碌無爲、毫無建樹的副總統要好點。不過黎元洪還是要比陸建章更多一層心思,他看出了北洋的鬆動和南方的大勢,早先對北洋還有信心,可隨着時間推移這股信心正在消弱,也許自己下放到湖北去還能留一條後路。
“我會另外安排。”袁世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截了當的說道,“總之,我們一定要在四川扳回局勢,如果何宗蓮和王佔元入川之後還是不見起色,可別怪我不念情面。”
“大總統,那江西、福建、湖南那邊的情況.........”陸建章試探的說道。
“擬一份電報到溫州,讓曹錕、吳佩孚自行決斷。湖南和江西按兵不動。”袁世凱說道。
“按兵不動?中央第一師早已準備就緒了啊。”陸建章說道。
“照我說的去做!”袁世凱沒好氣的說道,說完,他從大總統坐席上站起身來,仍舊用那遲暮的步履向大門外走去。
段祺瑞望着袁世凱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些啓迪,王佔元和何宗蓮都要下四川了,放眼湖北就只剩下自己的門生徐樹錚,或許大總統就是有心扶植年輕人!他有幾分得意,徐樹錚若能執掌湖北,對自己擴充勢力來說絕對是一個好兆頭。
辦公室沉默了一會兒,張一鏖最先開口打破僵局,他說自己要去擬發大總統的命令,先一步告辭了。之後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都陸續離去。彷彿所有人都各懷鬼胎,竟沒有把心思放在四川上似的。
朱瑞在興武將軍府的後花園來回踱着步,從入冬到開春的這段時間,他一直感到心神不寧。南北的局勢讓他很難琢磨,再加上冬天傷寒加重了自己的病情,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真正是內憂外患。正月過後,他已經不再前往都督府辦公,只在將軍府內設了一處辦公的小園子,都督府早已經讓親北洋的一派霸佔去了。
興武將軍府是二次革命時浙江沒有響應孫中山的號召,袁世凱授予朱瑞興武將軍之銜,並額外撥下特別款項爲其修建了這座將軍府。不過從哪以後,杭州的局面竟然形成了將軍府與都督府分裂對峙的局面。
對於朱瑞來說,他現在面臨的最大困境就是夾在南北之間。浙江軍政府親北洋的一派總不把他當作自己人來看待,而革命黨一派又把他視爲叛徒。他一直很懊惱,爲什麼四川劉存厚可以反反覆覆,而自己唯一一次選擇卻招惹的裡外不是人。
現在唯一能他走在一起的,只有陸軍第五軍爲數不多的幾個老部下,而在政治上幾乎沒有一個能信任的人。他之所以還能保住浙江督軍的位子,並不是因爲自己的實力,完全是浙江地方官僚需要一個浙江本省人來署理省內事務罷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督軍的身份還能維持許久,這也是當務之急感到憂心的事情之一。北方不信任自己,南方又排斥自己,根本找不到有力的後援來鞏固權位。
就在這時,後花園的小門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快步繞過假山水池來到朱瑞這邊。
“將軍!”那人輕喚了一聲。
朱瑞停下了腳步,連忙回過頭來,只見來者正是自己的秘書長張仁峰。
“成義,怎麼樣,戴之那邊可有消息?”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在鎮守使司令部等了快兩個鐘點,呂司令總算是見了我,不過他還是沒有表談。”張仁峰嘆了一口氣,頗有無奈的說道。
“不表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南北的形式都昭然若揭了,他到底還在等什麼!”朱瑞十分生氣,大聲的說道,急促之下又牽扯到他的胸悶,不禁連連咳嗽了一聲。
“將軍,您沒事吧!我去倒杯茶來!”張仁峰擔心的問道。
“不用......咳咳......老毛病就是這樣,等天氣轉暖自然會好。”朱瑞大大的喘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氣色總算好轉了一些,“咱們現在可沒有多少時間了,北方不理會我,南方又嫌棄我,我這個浙江督軍幾乎一點事情都做不了,只怕過不了多久連督軍的名份都要沒了。戴之那邊一定要談妥,他是我唯一的出路啊!”
朱瑞口中的“戴之”正是浙江實力派人物呂公望。
二次革命時呂公望一直慫恿朱瑞響應號召,可惜朱瑞沒有答應,而呂公望最終也忍下這口氣,沒有率部起義,總算保全了他在浙江的軍職實權。不過從哪以後,呂公望對朱瑞漸漸疏遠,即便同是光復會的同志也有了明顯介懷之意。
浙江憑藉着江浙一帶的富饒收入,早在大革命之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就順利編成了陸軍第五軍,轄下包括陸軍第九師、陸軍十師和浙江第三師、浙江第六師以及新編第五師。雖然朱瑞名義上是第五軍軍長,可真正能使喚的部隊還不到兩個團。在第五軍裡掌實際兵權的有兩個人,其一是盧永祥,其二則是呂公望。
呂公望因爲當年忍下率部起義的這口氣,北洋政府爲了加以籠絡,授予其嘉湖鎮守使之職,不過司令部和鎮守使署衙都在杭州城內。在整個第五軍當中,除了掛北洋軍番號的部隊之外,剩下的皆歸呂公望統轄,儘管兵力上不及盧永祥,但畢竟是浙江本省人,背後有一批本地官僚和富商支持。
再加上這幾年呂公望一直不忘與上海、日本聯絡,甚至一有時間還親自動身前往日本會見孫中山,因此他的聲勢早已超過盧永祥。
朱瑞最近感到盧永祥在頻頻調兵,預感到北洋會向浙江督軍下手,更何況他早已不想繼續夾在南北中間,是時候決定自己的立場。當然,這是他爲了保全自己地位的無奈之舉,要不是自己現在裡外不是人,沒有足夠的後援支持,自己也不想摻和南北的對決,只求安安穩穩當一個地方首長,哪怕只是一個空頭名份也行。
“可是將軍,呂司令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決定!”張仁峰焦慮的說道。
朱瑞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憂慮的嘆了一口氣。
“戴之一直是不服北洋的,所以他只會選擇站在南方。可惜的是這次南方成立執政府,竟把孫逸仙給排斥在外面,戴之心裡必然會有不痛快。看來,他是不信任吳紹霆。”他苦悶的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要不,我們自己去聯絡梧州那邊,如今南方執政府成立在即,他們巴不得拉攏更多的省府加入南方陣營,咱們未必沒有機會。”張仁峰提議道,這是他早就想說的話,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朱瑞苦笑了兩聲,背過身去一副躊躇難決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