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沉着臉色,認真的向岑春渲和宋教仁問道:“雲公,漁父兄,你們直接告訴我,咱們黨內有沒有信心在大會上爭取到稅政的政策?”
宋教仁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參議院成立之後,所有議案都要通過投票才能決定。目前我們黨席位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就算進步黨內有支持者.........只怕也不多。必須到達三分之二以上才能生效。”
陳炯明急道:“好歹我們這邊是廣東和福建兩個省的份額,憑什麼讓我們讓着他們!”
宋教仁無可奈何的說道:“如果衆議院成立了,咱們有兩個省的份額那是優勢。可是現在這與省的份額是沒有關聯的。唉!”
吳紹霆緩緩吸了一口氣,再次說道:“那參議院對於稅政方面還有其他議案?”
宋教仁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好幾個議案,不過除了咱們這邊的議案之外,爭議最多的是雲南和貴州一起推出一套政策。這個稅務政策會加大徵稅的力度,與咱們廣東和福建現行的政策出入很大。”
吳紹霆眯了眯眼神,心中已然有所覺悟。
陳炯明問道:“都有誰在支持他們的政策!”
岑春渲接過話說道:“雲南和貴州一起推行的政策,自然是這兩個省的議員在力挺。最麻煩的是連廣西也向着他們,所以對咱們的影響很大。另外四川方面態度也很含糊,霆帥應該很清楚四川的情況,軍閥多如牛毛,全部都在指望舊有稅率來維持軍費。”
吳紹霆沉思了片刻,嚴肅的說道:“諸位,你們都是明白人,如果參議大會通過了其他稅政,對咱們這一邊的影響有多麼巨大。我不是在宣揚地域分裂,在私我是東南沿海巡閱使,我有必要保證東南沿海的利益,在公我不認爲我們東南沿海現行的稅政有什麼不好,諸位都是爲東南沿海出過力的人,我們在推行稅政上付出的心血有目共睹。”
衆人都嘆了一口氣,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感慨,他們都知道吳紹霆說的不錯,如果採用西南的稅政對廣東、福建的打擊可不小,如今對抗北洋政府一大半都得依賴吳紹霆的勢力,要是吳紹霆這邊出了問題,整個南方也就出了問題。
“霆帥,那你說該怎麼辦?”陳少白認真的問道。
“如果我們的議案不能爭取通過,也決不能讓其他議案通過。”吳紹霆清晰有力的說道。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沒明白吳紹霆的意思。
“霆帥,你的意思是.........不施行統一的稅政?各省還是維持現狀?”岑春渲意識到什麼,試探的說道。
“沒錯。我知道統一的稅政更能體現我們南方執政府的權力,可是眼下還有許多難處有待磨合,只能採取折中的辦法。”吳紹霆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他當然想過統一南方稅政,一旦自己連任執政府主席,這可是一個極大職權。可惜事情是急不來的。
宋教仁跟岑春渲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期待着能鞏固執政府的權力,稅政和財政之所以被列爲首要解決的討論事宜之一,正是它們在執政府職能中體現的重要性。不過現在他們真的不能冒險去拼,一旦損害了廣東和福建的利益,那就是損害國民共進會的根基,沒有實權的政黨在國會之中永遠都是虛設。
“唉,我看,也只能先這樣了!”許雪秋最先嘆了一口氣說道。
“好吧,我明天就會跟卓如他們談一談,再想法設法動員一下其他議員。”岑春渲緩緩的點了點頭,語氣遲暮的說道。
“這或許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不過我們還是要儘可能的爭取一下。”宋教仁不希望這麼快就有退讓的氣氛,他加重了語氣說道。
“漁父,我相信你知道這件事的輕重,我也相信你能處理妥當。就全靠諸位了!”吳紹霆言辭懇切的說道。
北京新華門總統府的春天沒有一點熱鬧的氣氛,因爲四川的戰事雖然取消了一半公休假期,可即便如此每日到場的國務員們也提不起精神,整個新華門反而更顯得死氣沉沉。尤其是南方執政府籌備的越來越有聲有色,讓這個總統府越來越失去光輝,被趕走的國會議員們紛紛南下,甚至連現任議員都禁不住動心。
所有人或在表面或在心裡,漸漸開始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現在的北洋政府還是以前的北洋政府嗎?
就算南方聯軍還沒有打出什麼名堂,可南北的氣勢和國內的輿論早已經有了逆轉,誰都不敢小看這次南方執政府的決心。
三月初的一天早上,懷仁堂總統辦公室聚集一些人,正等待大總統袁世凱的到來。新春正月剛剛結束沒多久,這些人臉上一點愉悅的表情都沒有,一個個沉着臉色,就彷彿在參加一個莊嚴的追悼會似的。
站在靠牆位置的陸建章有些緊張,最近他有很多心事,尤其是關於四川戰事的一些情況。前天參謀總部已經收到中央第三師全軍覆沒的消息,可是這個消息他一直壓着,不敢輕易呈報上去。本以爲陸軍部也應該收到消息,這種事還是交給段祺瑞去說纔是最好。可是沒想到,連段祺瑞也壓住了這個消息。
報喜不報憂已經是北洋軍根深蒂固十多年的習慣,原本北方的氣勢就受到了影響,現在要是把這個消息通報出去,那一定會鬧出軒然大波。可陸建章不是傻子,紙包不住火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壞消息越是醞釀就越是惡劣。
他不僅擔心這件事,同時也還擔心四川第十八師的情況,自己的外甥馮玉祥現在就駐守在成都,萬一南軍一鼓作氣打下成都,自己的外甥當如何自處?
就在這時,段祺瑞稍微挪動了兩步,來到陸建章前面,他低聲說道:“四川的消息不能在拖下去了,稍後大總統來了,還是直接如實彙報吧。”
陸建章怔了怔,有些懊惱的看了段祺瑞一眼,心裡嘀咕着:你還打算讓我去彙報?他冷着臉色沒好氣的說道:“段總理,陸軍部您是部長,前線的事一直都是您在操持,我還以爲段總理早就把消息彙報給大總統了呢。”
段祺瑞不動聲色,陸建章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沉着氣說道:“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稍後大總統來了,你我一起上報這件事,再隱瞞下去,四川可真要完了!”他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
陸建章知道段祺瑞是什麼意思,一個消息自然不需要兩個人一起上報,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在提前打招呼,稍後大總統來了兩個人相互照應一下,儘量消弱隱瞞軍情的嫌疑,省得陸軍部參謀總部都惹上麻煩。他自顧憐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事到如今,咱們胳膊肘當然不能向外拐了。在下必然以段總理馬首是瞻。”
段祺瑞古怪的笑了一下,隨後走到另外一邊,儘量遠離這邊的楊士琦。
此時的楊士琦正與張一鏖、黎元洪閒聊,雖然談話並不輕鬆,不過好歹是有話可說,比起周邊那些身穿戎裝的人物們總要好過一些。
沒過多久,門外侍從官大聲喊道:“大總統到!”
辦公室內的衆人收斂了一下情緒,個別幾個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
大門打開,袁世凱步履遲暮的走了進來,他儘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不過人終究是老了,身體的官能大有衰弱,身子就連走到自己總統坐席的這幾步都顯得過於困難。好不容易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在場的衆人,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不必多禮。
“何宗蓮、李純還有溫州方面昨兒有電報過來,春江說四川告急,向咱們要援兵,這事看來不小,咱們今兒個要好好討論討論。倒是李純、曹錕他們有心,一直在請戰,他們打算趁着南方注意力都在西南之際,從東南兩省下手啊!”他低沉的說道。
在場衆人都有幾分擔憂,這才過了一個新冬,大總統的狀況竟然判若兩人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人開口接話。楊士琦對軍事只不過略略瞭解大局消息,其他方面並無深入,此時只能是負着雙手一語不發。段祺瑞與陸建章頻頻交換眼色,尋找一個好的時機開口說話,不過顯然這個時機不是現在。
黎元洪倒是有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黎黃陂,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難得見你有這樣的熱忱。”袁世凱慢條斯理的說道,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