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的車伕和下人搖搖晃晃的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兩個倒是沒有受什麼大傷,只是讓撞翻的木板雜物砸了一下。吞噬小說?車伕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撞翻的情況,僅僅彎下腰來檢查了一下馬蹄的情況。
“撲街呀,怎麼這麼背運,嘖嘖,踩死人了。”一旁的那個下人看到被踩倒在馬下的鮮血淋漓的身體,一陣嫌惡的躲遠了開來。
“是呀,這怎麼辦?血跡可不好清洗呀,這馬可是伯力安大人送給老爺,這下慘了。”車伕顯得有些着急,對於那馬蹄下還在顫抖的身體熟視無睹。
這時,馬車車廂內傳出一聲憤怒的抱怨聲:“,!”
下人趕緊上前去拉車門,可是車門好像被卡住了,他使勁拉了好幾才,纔將車門拉開。
一個穿着英式高領燕尾禮服的青年暈頭走向的從車內走了下來,他一隻手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隻手擰自己的禮貌,落地的時候身形還有一些不穩。下人趕緊在一旁攙扶着,一邊還點頭哈腰的安慰。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原本還以爲這人是一個洋鬼,可當他從口冒出了幾句國話時,才知道原來只是一個假洋鬼。
站在十多米開外的吳紹霆仔細打量了這假洋鬼一眼,只見對方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容貌倒是有幾分似曾相識。他仔細回想了一陣,立刻想起了正是自己從德國回到廣州第一天,在陸軍衙門報道時遇見的兩位買辦之一,如果沒記錯,這假洋鬼的名字就是陳廉柏。
原來是這個漢奸!
他在心恨恨的罵了道。
陳廉柏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剛纔的車禍震盪恢復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馬車下面重傷不治的攤販老闆,雖然對方傷的慘不忍睹,可是卻還沒有斷氣。
“,!你們怎麼駕車的,怎麼搞成這樣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人都壓成這樣了,還有我的馬車!你們兩個狗奴才,,。你們,你們自己看着辦!”陳廉柏怒不可遏,一邊大罵,一邊舉起手杖在下人和車伕肩膀上連打了好幾下。
不過從始至終,陳廉柏只關心自己馬車下面的情況,並沒有回過頭看一眼身後被馬車撞翻的地方!
下人和車伕都畏畏縮縮,撞死人可是大事,不過他們的主人身爲渣打銀行買辦,處理這樣的事情還是易如反掌的。當即,他們兩個偷偷對視了一眼,“噗通”了一聲齊齊跪了下來,對着陳廉柏磕頭認錯。
車伕一邊磕頭,一邊還將剛纔發生的事情顛倒黑白說了一通。說是小販先堵住了道路,他不得已舉鞭打了幾個人,結果就有人懷恨在心,用什麼東西此了駕馬一下,然後駕馬受驚就失控的飛奔了起來。
“少爺,少爺,這事阿海可以作證。奴才從老爺開始就在爲陳家趕車,這些年少爺當家了,奴才前前後後爲少爺趕車也不下三年的時間了呀。少爺難道還不瞭解奴才嗎?奴才豈敢亂趕車呀!”車伕聲淚俱下的說了道。
“少爺,我可以作證,真的是先前有窮三刺了駕馬一下,然後馬車就發瘋了。”一旁的下人阿海趕緊配合的說了道。
陳廉柏經常出入英法租界,當然知道沙面大街這邊很擁擠了。他心想這些小販也挺可惡了,無論是巡捕還是巡警,都曾經出來管理過很多次,可是這些小販偏偏屢教不改,這次也之怪他們自己咎由自取。
“那你們說現在怎麼辦?現在可出人命了,這可不是小!”他沒好氣的說道。
“少爺,那人現在還沒斷氣呢,咱們趕緊走吧。只要咱們先離開這裡,他的死也就不關咱們的事情了。”車伕連連說了道,應付這樣的事情他還是有經驗的。
在這個時代,人當場死亡與事後死亡是兩碼事,雖然看上去很荒唐,可是巡警和衙門的人都知道陳家與洋人的關係,沒有人敢找上門來。反正在這條街道上擺攤的人,都是一些沒錢沒勢的人家,他們有什麼辦法敢跟陳家作對?
陳廉柏有些猶豫,顯然是心良心不安。
阿海看到這裡,立刻出了一個主意,說道:“少爺,不如您先回去,奴才馬上去通知巡警營來救治傷者,這樣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陳廉柏聽了這番話,臉上頓時釋然了起來,然後說道:“好,就這樣。至於救治的費用,咱們也可以適當的支付一些。你快去吧。”
他說完,對車伕吩咐道:“趕緊把車倒出來,記得給我小心一些,別再踩着人了。你要是把人給踩死了,那這個責任。?”
車伕趕緊點頭應道:“是,是,奴才明白。”
說完,立刻就向馬車跑去,拉起繮繩就要引着馬車後退。
“你們誰也不準走!”突然一聲怒吼,一下讓做賊心虛的車伕嚇了一跳。
陳廉柏、車伕還有沒來得及跑走的下人阿海齊齊的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滿身灰塵的青年冷着面孔向這邊走了過來。
這人正是吳紹霆。
吳紹霆原本以爲陳廉柏會妥善處理這次車禍,卻沒想到陳廉柏對車禍絲毫未加重視,相反還縱容兩個手下逃避責任。他心憤怒早已經超過了臨界點,做爲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可能坐視不理這樣的慘劇?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張嘴閉嘴洋的假洋鬼,這更是激起了自己對其的不恥!
陳廉柏只覺得這青年有些眼熟,但是卻沒有記得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他看到對方衣着不鮮,只當作是剛纔被車禍牽連的人,想要向自己討一份賠償。
“?你想做什麼?”他不冷不熱的問了道。
“!你以爲你懂洋就了不起,你給我聽清楚,今天這件事你要是不給一個交代,我一定跟你沒完!”吳紹霆語氣十分陰沉的說道,雖然他沒有繼續大吼大叫,但是這個時候的狀態卻更讓人感到壓力所在。
陳廉柏有些詫異,嫌惡的說道:“,怎麼現在是一個人就能講英呢?”
車伕見吳紹霆出言不遜,立刻站了出來叫囂道:“撲街仔,你可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麼人嗎?他可是渣打銀行的買辦,渣打銀行總經理伯力安先生與我家少爺可是好朋友。看見沒,這輛馬車就是伯力安送給我家少爺的。”他說着,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身後的馬車,接着又道,“你不就是想來訛詐醫藥費嗎?現在知道我家少爺名號了,還不快滾蛋?”
陳廉柏嘆了一口氣,略帶責備的看了一眼車伕,訓斥道:“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調,要懂得(矜持),別這麼粗魯,你就像一個野蠻人似的。”
他說完,目光極爲輕蔑的瞥了吳紹霆一眼,優雅的從禮服沒口袋取出了一疊花花綠綠的紙鈔。他從這些紙鈔當抽了一張,用食指和指夾着,就像是施捨似的遞向了吳紹霆,說道:“我給你一英鎊,你既然懂英,應該知道一英鎊值得多少鷹洋了。這足夠賠償你的損失了吧?”
吳紹霆冷冷的笑了笑,眼的怒火已經十分明顯。他沒有接過那英鎊,伸手指着身後被撞翻的那些攤位,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製造了這麼大的車禍慘案,竟然就這樣不聞不問?你自己看看這裡有多少受傷的人?有多少死了的人?”
陳廉柏臉色一下拉了下來,他最恨的就是不識時務的人。
車伕上前一步,狠狠的推了吳紹霆一下,罵道:“叼你老穆,你這撲街仔不識擡舉嗎?你難道不知道兩廣總督見我家少爺都要禮讓三分……”
不等車伕把話說完,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吳紹霆伸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車伕臉上!這一巴掌帶足了憤怒,可想而知力道有多麼強大。車伕當場被打的原地轉了一個圈,一顆牙齒連同嘴巴的唾液、血沫一起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