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知道自己才應該是這裡的核心人物,不過現在丹尼士搶了風頭也無妨,自從阮玲志一行人一進來,他立刻就有一種生吞了冰塊似的感覺。不論是這次代表越南大權閥出訪的大公子,還是另外幾個幹事,一個個板着臉,彷彿被人下了巫蠱似的,不帶任何感**彩。而這個丹尼士顯然是在調節這種僵硬的局面,不至於雙方第一次見面就冷場。
至於於承歡,雖然其貌不揚,渾身也缺乏一種大牌的氣質,可好歹分得清楚場合,不該自己說話的時候絕不開口插嘴,這對於一個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來說很難得了。往往有才華的年輕人都有兩種表現,要麼恃才傲物,要麼大識時務。
“丹尼士先生,你在越南生活了多久時間了?”吳紹霆等丹尼士對於承歡說完自己親自動手做飯的經歷後,平靜的發問了道。
“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我父親是法克斯軍團的陸軍少校,一直駐紮在印度。我就出生在印度軍營,後來回祖國唸書,十七歲那年參軍,被調到印度跟着父親生活了一段時間。再後來我父親退役,我也服役結束,從他哪裡拿到了一筆現金,我就決定來東方來闖蕩一番。一開始我去了日本,京都你知道嗎?”丹尼士侃侃而談起來,他說起話完全信手拈來,好像對很多人都講過同樣的故事。
“京都?我以前在東京換乘過去歐洲的輪船,似乎京都距離東京不算遠吧。”吳紹霆憑着自己的記憶說了道。
“不不不,你說的那是東京都,不是京都。京都是在日本關西,那可真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地方,全城都是古典的建築。可惜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卻容不得我發展,我很快花光了身上的錢,卻沒有賺到半個子兒。經過我父親的戰友推薦,我又來到上海租界管理局謀生,在哪裡先待了大約兩年,機緣巧合被調到印度支那聯邦總督府當武官,自從開始了我在越南的生涯,一直到現在。”丹尼士興致勃勃的說道。
吳紹霆知道這個時代外國人出行十分方便,不管有錢沒錢,都能輕鬆的弄到一張船票,然後漂洋過海到各個有殖民地盤的國家,因此丹尼士有這樣的經歷一點都不算傳奇。
“原來如此。你的中文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不知道比起越南話會不會更好一些呢?”他見縫插針的說道。
“哈哈,吳將軍您這句話可說對了,其實到現在我能說的越南語不超過十句。也許您沒去過越南,在越南有兩大通用語,第一是法語,第二是漢語。這樣會其中一門語言,你就在越南暢通無阻。”丹尼士笑呵呵的說道。
吳紹霆相信這是一句實話,他看得出阮玲志一行人當中根本沒有翻譯。再說要不是法國人橫插一腳,越南至今還是中國的附屬國,追溯到漢朝越南還是中國的一個省,越南人不學會漢語還怎麼抱中國大腿?
順着丹尼士的話,吳紹霆故意轉向一旁一直莫默不作聲的阮玲志,直言問道:“這麼說,這位阮公子的漢語也應該不錯了,爲何從始至終都不說話呢?”
那阮玲志聽聞此言,立刻擡起頭盯着吳紹霆,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
一旁另外一位上了年紀的隨員馬上說道:“我們公子還是很注重本家語言,所以對外語很少了解,還請吳將軍見諒。”
吳紹霆不代感情的笑了兩聲,說道:“原來如此。這次我們張盛霆公司能順利在越南開業,還真要多謝貴方的協助,不管怎麼說,既然大家能走在一起也是朋友,日後賺大錢的事自然不會虧待大家。有錢大家轉,這可是至理名言呀!”
表面上他是故意在拉攏這些越南人,可是言語中卻另有一種難以掩飾的態度,就彷彿是集團主席在向下屬子公司講話一樣,儼然把越南人當作是自己的下手。他向來都不喜歡夜郎自大的人,應付這樣的人甚至都不願意笑而不語,一定要針鋒相對,讓這些人在夢裡面自詡偉大的機會都不給。
阮玲志依然不說話,先前那位中年人又說道:“多謝吳將軍的好意,日後若有更大買賣的合作,我們東京阮家一定歡迎。”
吳紹霆笑道:“那咱們就一言爲定。諸位似乎纔到廣州不久,最近可住的習慣嗎?”
那中年人淡然的笑了笑,似乎開玩笑似的說道:“除了晚上時有點冷,其他都好。”
吳紹霆知道這是地域氣候的差異,越南屬於熱帶氣候,縱然廣州現在是三伏天,對於他們這些在熱帶生活十幾年以上的人,一下子肯定會有不適應。所以這些越南人都穿的是長褲長袖,甚至還圍圍巾。
一想到圍巾,他心裡更加奇怪起來,就算再多麼不適應,也不至於冷到要圍圍巾的地步吧!他仔細打量了阮玲志一眼,總覺得此人很奇怪,對方膚色有些黝黑,再加上圍着圍巾,猜不出具體年齡,身材倒是很拔高,不過太瘦了一些,看上去比對面的於承歡更不協調。他忽然發現阮玲志的頭髮比其他人要細得多,而眼睫毛很長,陰柔的味道實在太重。只可惜圍巾圍着脖子,擋住了喉結部位,要不然一定要辨上一辨。
該不會是......雖然越南距離暹羅(泰國)不遠,但是沒聽說過越南人有這一好吧!他在心裡禁不住泛起了嘀咕。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越南人實在太沒熱情,既然都不說話,何必還要煞費苦心的到廣州來一見呢?
大約十分鐘後,公館的下人將餐廳準備妥當,管家代替岑春渲出來請客人門入席。
趁着從客廳到餐廳的功夫,於孜縣湊到了吳紹霆身邊,將越南人早上去了一趟東郊軍營吃閉門羹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原本不想提及這件事,可是剛纔客廳裡談話的氣氛很不對,索性還是提前告訴吳紹霆,省的吳紹霆摸不着頭腦。
吳紹霆聽了這件事,臉色有了爲妙的變化,不過最終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