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發聽到這番話,心中暖洋洋的。就在這個時候,王雲匆匆的跑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其他十幾個後哨的士兵,在見到吳紹霆之後,這些人都齊齊的行了一軍禮。
吳紹霆剛準備開口問話,可是王雲卻搶先的說了道:“大人,剛纔……剛纔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吳紹霆立刻問了道,臉色一下子嚴峻了起來.
“虎子他………他讓李銘山給打死了……剛纔李銘山讓虎子開槍打大人您,可是虎子抗命不從,結果李銘山就開槍打了虎子.我們還不知道虎子怎麼樣了,他是從塔樓上掉下去的,我們現在正要去找他。”王雲語氣急切的說道,臉上盡是傷心和憤怒之色.
“什麼?快,你們快去找,無論如何也要把虎子找到!”吳紹霆趕緊命令道.他心中同樣燃起了強烈的悲痛,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王雲等人轉身就要跑出軍火庫的大門,不過吳紹霆又在後面追問了一句:“李銘山他人呢?”他的語氣很暴烈,就好像是一座爆發的火山似的。
在場的後哨士兵們都嚇了一跳,他們很明白吳紹霆現在的心情。
王雲回過頭來,遲疑了片刻之後,說道:“老李他好像已經抓到李銘山了!”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讓王雲他們去。他當然知道周小虎十之八九是犧牲了,心情有一些不太好,想到一年前自己第一天去後哨的時候,就是看到這個少年在曬蘿蔔乾,可是轉眼之間這個孩子就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悲傷是一種情緒,但是卻絕對不會影響到他的決策能力,不管怎麼說革命中的犧牲是無法避免了,周小虎的離去就好像其他陣亡的士兵一樣,很快會被歷史的潮流淹沒。
“王利發,去把老李給我找來!”吳紹霆對着面前的王利發吩咐了道。
“是,卑職這就去。”王利發同樣憂愁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快步就離去了。
過了一會兒,李文啓與幾個士兵跟着王利發從圍牆上面走了下來,除了王利發之外,其餘的人神色都很不好。這些人想必應該是與周小虎關係很好的人,所以面對周小虎的死,他們表現的更加沉重。很快,這些人站在了吳紹霆面前,一個個低着頭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人主動地行禮。
“老李,李銘山呢?”吳紹霆緩了緩氣,然後嚴正的問了道。
李文啓一聽到“李銘山”這三字,臉色怒火更加明顯了起來,他惡狠狠地說道:“我已經打死了這個王八蛋,一槍打在他的腦袋上,他也從塔樓上掉下去了。”
吳紹霆點了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上前拍了拍李文啓的肩膀,安慰的說道:“行了,不管虎子怎麼樣,他做了他應該做的事,我會把他當做革命烈士來對待的。你們是吃這碗飯的,以前總以爲不會出事,但是我曾經告誡過你們,士兵就是士兵,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擺錯了。”
李文啓捏緊了拳頭,突然哭了出來,悲慟的說道:“大人,虎子………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呀!李銘山那個王八蛋竟然下了毒手,竟然下了毒手!”
吳紹霆深吸了一口氣,用威嚴的聲音說道:“老李,難道你還不懂我的意思?虎子是爲了革命犧牲的,而革命還沒有成功,我們必須繼續向前看。如果你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那虎子就算是白犧牲了,你算是讓虎子失望透頂了。”
李文啓擦了一把眼淚,一句話都不說了。
就在這個時候,王雲再次從軍火庫外面跑了進來,直接向吳紹霆這邊來了。
“王雲,怎麼樣了?”吳紹霆搶先問道。
王雲神色很悲痛,他沒有說話,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過多久,幾個後哨的士兵擡着一具屍體走了進來。屍體正是周小虎,他腦袋上都是鮮血,身體已經僵硬了,唯一讓人感到欣慰的就是這個孩子是合着眼去的。士兵們把屍體放在了地上,然後肅然而立,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哀傷。
吳紹霆給了這些後哨士兵幾分鐘時間,讓他們默哀和調整情緒。之後,他慢慢的開口說了道:“兄弟們,就讓虎子安心走吧。逝者已逝,生者自勉。不管怎麼樣,哪怕是爲了虎子,我們也要把這場革命幹到底。”
李文啓和王利發沒有說話,不過王雲倒是挺起胸膛正色並且大聲的回答了道:“大人,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也不會讓虎子失望的!”
經過王雲的這一帶動,其他幾個士兵陸續的也振奮了應答了下來。直到最後,李文啓纔跟着衆人一起立下了誓言。
吳紹霆看了看天色,雖然還沒有完全的黑,可是太陽已然無影無蹤,最多半個小時之後黑夜就會徹底籠罩廣州城了。他不再猶豫,命令了葉文振負責留守新滘軍械庫,梁鴻楷帶領第一營一隊兵力去佔領東北五里外的廣東兵工廠,其他部隊馬上集合。
廣東兵工廠雖然屬於重要軍事單位,不過向來現在駐守在那裡的舊軍該逃得都逃了,一個隊的兵力足以接管那邊了。當然,兵工廠裡面儲備的軍火或許也早就被搶走了,但是隻要機械還在,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記的。
分配完畢之後,吳紹霆與第二標第三營一起返回了將軍府。
此時廣州城內混亂的局面依然沒有任何緩解,搶劫、破壞的行爲到處都是,廣東水師依然在炮轟城內,雖然期間因爲更換彈藥而間隔了一些。城內好幾處地方都發生了火災,起初還有一些人在滅火,可是後來因爲炮彈炸死了幾個無辜人,加上搶劫的事情越演越烈,那些救火的人也都逃走了。本來是小火,反而因此逐漸演變成了大火。
回到將軍府之後,吳紹霆派遣傳令兵將城內各路部隊的領袖全部召集前來。
大約經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關仁甫、黃明堂、莫擎宇、張達開、李濟深等人都趕到了將軍府,甚至連失蹤了一下午的李福林也被聯繫上了,同樣是趕了過來。
將軍府早就被收拾妥當了,除了內院用來安置將軍府的家眷,其他院落全部充公。吳紹霆將中堂設置爲議事廳,這些被召集前來的各部領袖全部都匯聚於此。除了與李福林寒暄了一陣,衆人都僅僅是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就安排落座了。
吳紹霆沒有坐在首位上,他甚至就沒有設置首座,在場的衆人說白了都是各據勢力的人物,誰也不能管着誰。爲了不讓這次會議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才儘量保證平起平坐,也省得日後大家會有間隙。
這次緊急會議,自然而然是討論廣州城的善後事宜。對於在座的所有人而言,這次起義已經是勝利在望,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解決了廣東水師以及城內混亂的局面。吳紹霆向衆人闡述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認爲要想遏制混亂,必須先平定廣東水師的頑抗。各路人馬的兵力總和差不多有一萬了,雖然廣東水師是在水面上,但是水師基地卻是在岸上,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攻破水師基地,廣東水師沒有了老巢,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最終只能投降。
大家都很贊同吳紹霆的說法,只是關仁甫、黃明堂還有莫擎宇顯得很爲難,他們的麾下在今日下午的作戰當中損失慘重,現在還要去進攻廣東水師,只怕是有心無力了。李福林倒是願意支持吳紹霆,一方面他對吳紹霆救命之恩記掛在心,另外一方面則是今天進城之後他的部隊亂的一團糟,甚感虛心。
吳紹霆知道關仁甫、黃明堂是力所不能及,這夥民軍缺人缺彈藥,他心裡是有數的。民軍裝備的大部分是由他購買的M1903步槍,這種步槍在中國還是屬於新式武器,子彈不可能那麼快模仿製造出來。每一支步槍最多一百發子彈,打完了就沒了,找都沒地方去找。
其實這是他故意如此的,目的就是在起義成功之後能夠遏制住這些民軍勢力,以免妨礙自己上位。甚至有可能的話,他還想通過控制武器裝備來間接的收編這些民軍爲己用,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至於莫擎宇,雖然第二標進攻總督府時是受到了一些損失,但是絕對沒有他所說的那麼慘烈。其實莫擎宇也是不想再在這個收尾工作上勞神勞力,反正大勢已定,他收拾好自己的實力,準備坐享其成就好了。
吳紹霆當時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的說道:“我問你們,現在是什麼時候?革命已經成功了?起義已經勝利了嗎?只要槍聲還在響,那就是說戰鬥還沒有結束。你們一個個拿着損失慘重的幌子來推卸責任,這是在革命嗎?就你們流血犧牲了,我的人難道一直是在郊遊嗎?爲革命的犧牲,就必須進行到底!”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責問嚇住了,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很驚愕,隨即又很快變成了慚愧和振奮。尤其是關仁甫、黃明堂這些革命黨人,都認爲吳紹霆的話很多,孫先生都親口說過,革命就是用這一代人的犧牲換取下一代人的幸福。沒有犧牲那還叫革命嗎?兄弟們今天的所作所爲,不就是豁出了性命爲了革命成功嗎?
當即,衆人都站起身來,決定組成聯合的兵力,向廣東水師大本營進攻。
廣東水師大本營位於番禺的蓮花山下,從廣州城出發的話還要橫渡北江南下。而此時此刻,水師部隊的幾艘炮艦和巡洋艦就遊弋在珠江江面,將整個北江、南江和東江封鎖的死死的。巡洋艦有大炮可以轟擊遠程的目標,而武裝快艇以及魚雷艇則有重機槍,隔着一百米遠就能橫掃岸頭。在這樣強大的火力壓制之下,要想突破北江前往番禺,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革命起義軍匯聚在廣州城北岸,他們徵集了許多漁船準備強渡。
吳紹霆讓炮兵向巡洋艦開火,重機槍在岸頭壓制武裝快艇和魚雷艇。現在天色已晚,敵我雙方的視線都很有限,這也算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了。爲了表率,吳紹霆讓第一營發起第一輪強渡,由梁鴻楷負責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