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遠東狐狸 多算者勝
1855年9月,在一陣鑼聲中,九江城附近區域的一個清軍營壘裡熱鬧起來,到了吃午飯的點,士兵們圍坐在地上吃着簡陋的午飯,三層高望樓上的士兵拄着紅纓槍看着流過營壘下的那條河流,這是個戰略要地。
這個駐紮了3000清兵的營壘專門就是防守這條河道的,沿着河岸密密麻麻的排着齊人高木胸牆。
河道兩岸還修築有兩道平行河岸木柵工事,上面既有射擊用的槍眼,後面更排着六個炮臺,土臺上的大炮直直指着河面,工事前的河面上飄着幾十根木頭,托起了橫貫河面的三道大鐵鏈,鐵鏈前面水裡還插着幾十根木樁用來作爲暗礁封鎖船隻通過,任何長毛水上來攻,不管是長毛還是短毛,都要逆流而上,在鐵鏈和暗礁前承受守軍大炮的轟擊。
這在守軍眼裡是個固若金湯的河道防禦工事,但就在望樓上的哨兵看着下面兄弟享受午餐,嚥着唾沫的時候,耳朵裡突然聽到了河流遠處傳來的隆隆聲,他扭頭看向遠處,有點傻了,在鬱鬱蔥蔥的樹林後面河道里,一道黑煙正逆着風朝這裡衝過來。
“那是什麼玩意?”哨兵手搭涼棚,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道怪異的黑煙。
等10分鐘後,那黑煙繞過樹林出現在他視野裡的時候,他先愣了片刻,然後流着滿頭的冷汗,握起了頭上那個鍾錘瘋狂的敲了起來。
“敵襲!”望樓上瘋狂的鐘聲和哨兵聲嘶力竭的狂叫,立刻讓這個工事炸開了鍋,清兵們好像沒頭蒼蠅在營裡亂竄起來。
等那黑煙怪物出現在嚴陣以待的守軍眼裡的時候,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那領頭的龐然大物,不僅會冒煙,居然是艘鐵船,後側鐵板組成地巨大滑輪不停的轉着。把河流好像都攪動得沸騰了。
沒有風帆,沒有槳手,它就那樣一路怪叫一路冒着煙小船逆流而上,身後竟然還拖着一羣小船,但震驚是壓不倒恐懼的。讓人恐懼的是這怪物上掛着的那面旗,這邊清兵,無論是湘軍還是綠營八旗都無比恐懼地那面旗----日月旗!
炮臺上的清軍炮手操着火把,站在炮臺上看着還遠在射程之外的那船,戰戰兢兢的看向同伴,問的卻是:“這就是那條船?”
這條船在清兵嘴裡叫做:“那條船”,但在日月軍裡卻有個威武之極的名字:“洪武號”,它90英尺長,24英尺寬。滿載吃水深度4英尺,江西新兵林幺可就在這條鐵船船頭位置上,他正和一排弟兄緊緊貼着身後舷牆。這是用結實的榆木板做的,外面一側已經佈滿了彈痕,他右側是擠的滿滿地六門野戰炮,而他左側船頭位置,炮手們正手腳麻利的給那恐怖的32磅重炮填裝彈藥,他看向船尾,那裡地士兵也正喂着架在那裡的1磅榴彈炮,它一樣渴望着馬上發出咆哮。
船後面拖着地三十艘小船上一樣裝着厚厚地榆木防彈木板。裡面地是精銳士兵土槍隊300人。他們拿着不一樣制式地步槍。除了頭上地高帽是皇帝特地運來地外。身上都是粗布做地緊身衣服。畢竟滿清樣式地衣服袖口太過肥大。總是影響裝填。但這怪異地服裝卻是全軍豔羨地對象。他們是精英。
林幺可看着那些高帽。嚥了口羨慕地唾沫。他手裡沒有任何武器。甚至只穿了條短褲。和同樣赤身裸體地幾個兄弟立在護板後。只是呆呆看着西洋裝地軍官和英國船長以及翻譯在蒸汽機地轟鳴中大吼着什麼。
“水隊!下水清障!”營長綽號瘋子地李文茂朝他們大吼着。
“YesSir!”林幺可身體猛地一振。用偷學來地英文答了這短促有力地命令。然後和三個兄弟衝向船頭。跑過嗜血地巨炮。在船頭一躍而下。一頭插進清澈地河水裡。
他們四個人好像魚一樣。在水裡牽着船上扔下來地繩套。潛游向不遠處那牢牢插在水底地巨大木樁。嘴裡地氣泡好像一串串珍珠一樣掠過臉龐。林幺可卻不覺得窒息。只是興奮。那種興奮地胸膛要炸了地感覺。
他遊得最遠。好像一條魚草一樣圍着一根木樁打轉。好像跳舞一樣把粗大地繩套套在木樁上。然後好像飄着一樣。手扶着木樁交替朝上行。在木樁盡頭他鬆開手。慢慢地浮到木樁頂頭。然後兩腳一起踩在木樁上。青蛙一樣蹲下。然後猛地一蹬。整個人箭一樣朝那光彩流韻地水面衝去。
“譁!”林幺可頭猛地鑽出水裡,他一面劇烈咳嗽着,一面慌不迭的朝“洪武號”揮着手做出ok地信號。
洪武號發出轟鳴,立刻倒退,巨大的力量猛地拽直最短的一根繩子,人腰粗的木樁合着一團黑泥污流,被摧枯拉朽般拽了出來,無力的橫在洪武號前面,表示無可奈何的臣服,緊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林幺可扭頭看向那黃龍旗飄揚的清兵工事,那裡正死一般的沉寂,好像被恐懼碾在了腳下,他大聲歡呼着,朝着那木樁遊了過去,解下了繩套,前面洪武號已經又開了過來,林幺可對着那黃龍旗狠狠搖了搖拳頭,再次拉着繩套鑽下水去。
等他抱着第8根木樁在水面上喘氣的時候,洪武號船頭的3磅巨炮發出恐怖的怒吼,第一炮就把一片木牆砸成了齏粉。
被轟碎木牆後的炮臺上的士兵不自覺的彎腰抱頭,但手拿火繩點炮的炮手就感覺被人在肚子上跺了一腳,雙腳離地飛下炮臺,跪在地上朝後滑了一丈才停住,然後他慢慢低頭,肚子上卻插進了一塊匕首般的木屑,他難以置信的睜開迷惘無力的眼睛,跪在那裡擡起頭,耳邊已經全是慘叫和驚恐的哭叫。被擊中的木牆那裡周圍爬了一羣血肉模糊的同袍。
洪武號再次轟鳴,巨槍般再次捅穿這固若金湯的防線,又是一地人站不起來了。
堅實地木牆擋不住這麼巨大強勁的巨炮,但它們被打爛之後,依舊獲取了巨炮那恐怖的力量。木牆碎片如火槍鐵砂一般轟向後面的清兵士兵。
這條船在殘殺自己士兵,而清兵火炮卻打不到那條怪物,看着那條船後面小船紛紛靠岸,一隊又一隊的長毛正在列隊,大炮被一門一門搬到陸地上,清兵指揮官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地關頭。
正在奮力朝洪武號遊的林幺可遊得很慢,剛剛連續的潛水作業,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但猛然間他聽到背後鼓聲雷動。他停下手,抱住水面一根半截都是黑泥的大木樁,喘着氣朝後看去。只見那營寨四門大開,不知多少清兵手握刀劍長矛潮水一般殺向洪武號停靠的岸邊方向。
“Sir!清妖出來了!”林幺可知道自己的聲音頭上的鐵船未必聽到,自己只是多此一舉,但是他卻反覆大吼着,這一刻,儘管他只是沒有武器的水隊手,但這隻軍隊卻好像他地親人一樣,他就是要大叫,爲了自己親人。
“這是開闊地帶啊!換葡萄彈!”李文茂大吼着。咬着牙,臉上卻是一副獰笑。
幾分鐘後,頭上一聲巨響,接着一陣尖嘯,好像一條看不見的龍一般破空而去,林幺可立刻扭頭看去,只見潮水般涌來的清軍頭上,嘭得一聲爆開一朵黑雲,這雲看起來並不大。但這雲裡爆開出無數蛇一般地黑煙絲,恐怖如同一個浮在半空中的蛇巢。
而下面的清軍是看不到的,那是無數彈丸散射而出,對着密集陣型的他們進行了摧枯拉朽般的毀滅,如同死神的鐮刀猛地砍進這羣清兵裡,在雨點一般爆射的鐵彈雨下,骨頭好像竹子一樣被折斷,肉像紙一樣破開一個洞又一個洞,血如雨下。一片又一片的敵人被割倒。
“撤啊!”管帶立在隊伍間。看着不遠處那條被煙霧籠罩不停咆哮好像條地龍般的怪物,周圍都是死屍和掙扎的士兵哭號。他煞白着臉,猛力朝着營壘方向揮着刀,但還沒叫出第二聲,一顆子彈從他的左臉打進去,右臉穿出來,這個最勇敢衝得最靠前的軍官立刻好像碎紙片一樣被掀翻在地上,再也沒有動一下,那是陸地上土槍隊裡來複槍手一槍射的。
“洪武號”肆無忌憚的轟擊了45分鐘,200人被殺,守軍潰逃而出。
“那條船怎麼樣?”在南昌宋軍本部中,長江大帥朱清正笑眯眯的問回來的李文茂。
“那條船,唉,不會有任何敵手,我們真應該馬上滅了湘軍。”李文茂坐下嘆道,接着一伸手道:“能不能再搞一艘來?這艘是關巨地,下一艘給我當旗艦。”
旁邊的關巨笑了:“你知道洪武號用了多大人力才從珠江水系運入長江水系嗎?差不多是拆了陸上運過來,再組裝起來的。皇帝對我們期望都大啊。”
“說到這,皇帝幹嘛要去打安南?安南和我們有屁關係。”李文茂吼了起來,他站起來,指着牆上的滿清地圖用表示很難理解的語氣說道:“媽的,打北京纔是正事啊!今年天京北伐軍徹底全軍覆沒,他們不行我們行!哪有這樣的?造反也要專心致志的啊。”
他們幾個作爲上層軍官已經知道了皇帝的戰略。
“是因爲洋人地原因吧。”關巨很肯定地說道:“我們離不了洋人,沒法。”
“不是洋人,陛下不是被上帝聖諭了嗎?必須保護在安南的教徒。我們畢竟是信上帝地。”朱清正說道。
“什麼聖諭!”李文茂氣咻咻的說道:“那和平協議不就是說洋人替我們作保,和滿清分土而制嗎?這和他們有屁可分的?我們能滅了他們!中華皇帝只能有一個!陛下就是怕洋人!我看出來了!反清復明拯救同胞都是嘴上說說。而且還要和天京那幫騙子合作?憑什麼?他們根本就打不過湘軍,我們打得過,說不定我們把他們滅了!”
“閉嘴你。”朱清正冷哼一聲:“你怎麼會明白陛下戰略?”
“白頭大哥,你明白?那你給我說說?畢竟咱們日月軍不是銳矛團十字軍,我們裡面只有一半信上帝,其他人都是英雄好漢!你給我個說法,我好去和弟兄們解釋,我們就是造反的。我們就是要殺咸豐頭的,不殺那叫投降,那叫偏安,哪個時代聽說過蛇鼠一窩的?”
“解釋什麼?陛下都給我們那麼強的火輪船了!我擁護陛下。”關巨冷笑道。
“算了,別說這事了。我們做該做的就行。”朱清正說道,接着他看向李文茂說道:“文茂,我很奇怪,你打仗很英勇,爲什麼不信上帝呢?還是信了吧。”
“這…”李文茂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一臉好奇的朱清正,嘆了口氣說道:“我怕下地獄。”
“你怎麼會下地獄呢?”朱清正和關巨一起問道。
“算了,不提了,我現在回營。還有事情。”李文茂站起來對朱清正和關巨一個軍禮,匆匆地離開了大營。
1855下半年,在列強的壓力下。趙闊把民族主義踢到了一邊,放棄了推翻滿清原國策,但在滿清文明下,百姓和精英都不會認可一個割據的勢力,爲了穩固統治基礎,他滑入了宗教立國的岔路,以求換得列強、軍隊和百姓三方面的支持。
賣身給英法後地趙闊,對安南戰爭,表現出和先前截然相反的異常狂熱。這個曾自稱“和平主義者”的傢伙,在分贓集團中充當了遠東謀士和打手的雙重角色,他說服英法公使:安南阮氏王朝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世界發生了怎樣的改變,打敗他的軍隊和其他城市讓他屈服將會很費時間,他們會想出各種可笑的法子拖延時間,聯軍應該直接攻擊安南心臟順化,只要拿下順化甚至於只要打到城下。阮氏王朝會答應任何條件。
這個意見受到了深受遠東各王朝奇怪思維之苦各個帝國主義者的一致同意----自然也產生了這樣地看法:趙闊畢竟是遠東本地人,更明白他們本土統治者的心思。
爲了這個目標,趙闊將派出他海軍可以遠洋作戰的10艘戰艦和炮艇,以及2000小刀軍團,還將派出5000人地精銳火力化銳矛軍團,加上法西的14艘戰艦,3000陸軍,這樣對只有少量戰船、3萬冷兵器軍隊的安南首都,法、宋、西班牙聯軍將在順化形成24艘戰艦、10000陸軍壓倒性的戰爭優勢。
同時趙闊還將派5000火力化洋槍隊黑旗軍團由竇文建、劉永福率領。集結於廣西宋、安南邊境。如果順化攻擊仍然不能讓阮氏嗣德皇就範,這隻軍隊將插進北越。直取河內。
在這樣的攻勢下,安南不可能不投降----但趙闊需要的就是速戰速決,他不會想像法國佬那樣預備打六個月,那他媽的有半年時間?最好是一個月之內解決戰鬥,畢竟他在大陸上還面對着滿清的軍事威脅,這纔是心腹大患。
當然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如何向軍隊解釋這次按西洋規則玩地戰爭----只要打服,並不是佔領或者吞併----滿清文明很難理解這個,因爲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
而且趙闊很喜歡阮氏王朝,他對部下說一定要嚴肅軍紀,不要羞辱安南統治者,他是這麼想的:“這麼腐化的王朝,當然是我好朋友,千萬不能推翻,換一個更狠的傢伙來,安南那麼自強幹嘛?強大了,不打我嗎?對內腐敗是壞事,對外,誰腐敗誰就是我好朋友。”
但面對這段時間大陸內的戰爭,無力北顧的趙闊覺的這必須要靠外交手腕來解決掉危險。
英法決定強硬支持他,這樣一來就是他和洋人一夥了,不清楚滿清朝廷會怎麼面對這種局勢,是對洋人的恐懼壓過對叛賊地仇恨呢,還是仇恨壓過恐懼呢?
前者肯定唧唧歪歪,等他收拾完安南,分完髒後纔對付這個傻王朝,後者很可能直接就撲過來打他,而且連洋人一起打,這肯定激發國際大戰,只要撐過這半年,英法軍力從克里米亞出來,他趙闊還是站在勝利的船上。
但如何撐過這半年或者一年,要靠老夥計太平天國幫着打滿清,趙闊要對天京展開外交攻勢,就是巴結第一號人物楊秀清,他甚至寫密信約定要奉楊秀清是天國皇帝,老洪當天王睡美女就夠了,希望能和長江領域聯手對抗湘軍和清兵,當然這是因爲趙闊兵力不足了,就靠着日月軍在長江廝殺。
然而一封湖南的奏章放在他辦公桌上的時候,他驚呆了:這駱秉章的奏章,深刻指出了他的本質,他是現在的石敬瑭,完全是洋人的兒皇帝,這種造反者最可恨最可怕(想想滿清怎麼得的天下就知道了),現在南方已經被他糜爛了,絕對不能放縱他發展,因爲這後果就是洋人得到天下。
並且指出他地厲害是靠着洋槍隊和商業貿易,以及洋人地暗中支持。
這奏章建議雲、貴、川、湘陸路組建靖粵大營,突入他的地盤,制約他地商業和稅收;海上則閩浙騷擾他海洋貿易;並且要求僱傭洋人組建洋槍練勇隊,這還不是最狠的,最狠的一招就是求咸豐在上海周邊建立特區,把對外貿易拉到上海閩浙去,切斷他的財源!
“這…這…他媽的也太狠了吧?”趙闊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誰幹的?湘軍那幫子人怎麼會明白我的底細?”
“請我們的普陀峰來。必須要談談怎麼對付湖南佬!”趙闊叫來趙影,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想在安南大戰的時候,有個什麼鳥靖粵大營撲進來!”
這兩天很疲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