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茲,我有些事想和你談一談。”
尼奧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身後,忙着編寫航行計劃的弗里茲都沒發現。
“去年新加入的水手,和駐守在雪松堡的印第安人應該也有薪水吧,他們無人問起,這是我想到的。”
要是在兩年前被問起這個問題,弗里茲一定會感到痛苦,現在他雖然是一樣有些不捨,不過是錢嘛,既然已經能夠拿出十萬去獎勵瓦倫堡,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割肉那麼難過的感覺了。
“他們有這個權利,不過你也知道,他們還只能算見習水手,就像白人工匠手下的學徒一樣;駐守堡壘的人平時跟他們在自己村子裡乾的事沒什麼兩樣,如果吃飯和喝酒也算工作的話,那就對太多人不公了。
我給他們每月五個美元的薪水,他們平時吃住都在船上,應該夠花了吧?
等到他們轉成初級水手,就拿和白人一樣多的薪水,這樣安排還有問題嗎。
過一會兒,熱雷米先生會和水手儲蓄銀行的職員一起過來,給所有參加這次環球航行的人一人二十美元的獎金,而他們這一年的薪水都預存進了銀行,需要用的時候去銀行取就行了,你可以先給水手們講一下。”
“這是水手的事情,我還想知道船怎麼辦,奇觀號一直在跑運輸,我想多看看她都做不到,我還是想駕着屬於我們自己的船。”
“你這麼想?本來我很想說把曙光號換給你,可惜富勒先生還擁有股份不肯賣給我,這樣你看好不好,薩拉妮婭號我覺得用不上了,可以送給你們,但我要說清楚,你還沒有取得美國籍之前,每次進入美國港口都要繳差不多二十美元的噸位稅,不如繼續掛在我的名下。”
“是嗎?那太好了,我們抽一杆……算了,我相信你。”
尼奧的要求不高,中間似乎還有什麼隱情,不過弗里茲也無所謂了,他還是叫住尼奧講起後面的安排來。
“等你們從巴芬島返航,把船停進河口修整一個月,再上塢把該換的船板都換一換。
接下來就去雪松堡送貨和給養,接下來是在那裡等一等我們一起返航,或是趕回來去巴芬島你自由決定。
新飛剪船和信天翁號明年春天出發,逆着這次我們的航線航行,利用印度洋季風減少一些航行時間,並且有可能是冬季纔到達雪松堡,這就是下面我的航行計劃,我們要分開行動了。
從俄國人那裡拿到的海圖上有些比較大的海島,你要是有興趣,我這次可以過去看一看。”
弗里茲翻了一下手裡的簿子,把最後一個問題補充上。
“等到明年順利歸來之後,麥克尼爾會替我設計建造更大的飛剪船,我們這次在廣州已經見過比我們大很多的英國船,大船會有大船的用處,如果你的同胞願意充當新船的水手,他們一定會有一個位置的,足夠大的船能夠給船員留出足夠的私密空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美國船裡邊有很多排水低於一百噸的,跑遠洋運輸的幾乎都是三五百噸,但和英國人比還差一些,一直到19世紀初,去廣州的美國船都是各國船隻裡邊比較小的。
英國人在印度的船廠裡建造了千噸級或者近千噸的船,卻因爲一段時間內奇葩的殖民地政策不能前往英國運送貨物,東印度公司的船也不能從印度以西運輸貨物,結果成了鴉片販子們的專屬。
一鴉中那條被十三行商人買來裝上火炮,有三十四門大炮的甘米力治(劍橋)號二手英國船就是三年後在加爾各答下水的,排水量達到七百三十噸,建造材料使用的是優質柚木,在它的航行生涯裡不止一次販運過鴉片。
新大陸的造船人怎能讓英國人專美於前呢,只要別在外人面前暴露出驚人的航速大概也還好吧,大型船舶的運輸效率比小船高很多,連一些價值不是那麼高的貨物也有運輸的利潤,並且在未來加裝蒸汽機之後也還有足夠的商載空間。
尼奧沒有想那麼多,他知道弗里茲是意有所指,那樣一個完整的年輕印第安家庭可以在船上生活了。
編制好下年大致航行的計劃,弗里茲上岸叫來一個水手,讓他帶着茫然的華人工匠們去海關辦理登記,從這一刻起,他們接下來的五年內都要使用符合英美習慣的名字。
其實起名這不算難,按照英國傳統來就好啦,鐵匠簡單都姓史密斯,做醬的姓裴斯特,錫匠就姓汀史密斯,編燈籠的無論姓凱奇還是蘭登都不錯,造紙匠那就是佩普,當年英國平民的姓也是這麼來的。
名就用他們的中國名整個拼寫出來,唯一麻煩的是他們都說粵語,怎麼拼寫出來讓海關官員傷了點腦筋才弄好。
接下來就是安排他們的去處,鐵匠都送到巴爾的摩周圍的鐵匠作坊去熟悉一個月本地鐵匠的傢什和行話,其他人則先送去小潘泰克斯,再做進一步安排。
“您要這麼多中國鐵匠來幹什麼呢?”
瓦倫堡得知這個消息後還是有幾分詫異的,中國鐵匠會些什麼本事他並不知道。
“斯塔克斯幫我從新英格蘭各州拍賣來的兩千多支褐貝斯步槍需要人打理吧,這些人就是幹這活的。”
“哎,您不想說的話也別隨口應付我,好啦,您想做什麼現在保密,我知道了。”
瓦倫堡識趣的停止打聽,弗里茲倒覺得自己有點冤枉,他們的確要幹這活啊!
只不過不是一直罷了,鐵匠們學會打製燧發槍的彈簧片,製作螺拴之後,弗里茲就會讓他們利用那些已經朽壞嚴重的槍支部件拼裝成武器,這中間免不了要重新打製一下,因爲沒有零配件標準的時代,武器的零件是沒有互換能力的。
等到他們熟悉這整個過程之後,從中對武器結構有一定的瞭解,就可以完整的製造燧發槍了吧,軍火庫中的淘汰庫存早晚有買完的一天,供應西海岸印第安軍備競賽卻不能停止,所以開展褐貝斯的本土化製造工作是勢在必行。
在這之前鐵匠們可以利用那些部分完好的褐貝斯槍管截短,製造一批短銃,這是海上跳幫交火中使用很頻繁的武器,隨着船越來越大,船員反而越來越少,增加船員的隨身武器,應付平時的突發意外也很有必要,大威力的火炮有一天要是不能使用,就只能靠這些小玩意了。
如果只是造槍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會造槍的賓州鐵匠學徒多的沒有,挖幾十個過來還是能辦到的。
眼看着菲奇和鮑勃也去了英國一年,他們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來,只靠兩個人能打造出蒸汽機嗎?
當然能,可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何時能打造出大量實用化的蒸汽機呢,更別提早期蒸汽機的可靠性還非常差,隨時都要有人伺候着,所以他們倆需要幫手,而最好的幫手自然是這些幾乎不可能被間諜滲透的中國鐵匠。
弗里茲能山寨別人,可不想再爲他人做嫁衣裳,這事在瓦倫堡面前說出來總不夠光明正大。
“等過幾天我帶那兩個造紙工匠去找富勒,在賓州買塊地建一個造紙作坊,現在美國的紙我真是受夠了!”
“您不是儘量把工場建在馬里蘭嗎,爲什麼現在要建在賓州?”
瓦倫堡這倒是把弗里茲一下子問住了,造紙會有大量水污染,自己還想多吃些切薩皮克灣海鮮呢,自然不好意思把它建在馬里蘭,可這話怎麼說得出口。
好在弗里茲也是忽悠慣的人,編點似是而非的理由還難不倒他。
“哦,這是爲了靠近材料供應地啊,中國人造紙用樹皮、麥草都可以,這兩樣質輕而體積大,用車、船長途運輸非常不划算!
馬里蘭沿海沿河的樹都砍光了,小麥長的也不好種的面積少,去賓州卻有充足的麥秸和樹木資源可用,而且造紙過程中需要很多燃料和石灰,在賓州全都很容易供應。”
反正工匠在弗里茲手裡,他說什麼別人都只能信,瓦倫堡點點頭提出了一個請求。
“薩瓦蘭先生,我想您也能和其他人合作吧,並不是非要去找富勒先生。”
“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出來吧!”
“我參加了一段時間教友會的佈道,對他們瞭解更多一些,認識了許多成員,他們也想要加入一些有前途的投資……”
瓦倫堡說的有些吞吞吐吐,和他平時的表現大不一樣,弗里茲心頭卻是明亮,他終於被拉羊進去了,教友會對看起來前途無量的人還是很下力氣的,瓦倫堡不用說無論是出身、個人修養、見識都是很好的,去年又成爲了銀行董事正符合青年才俊的標準。
對這弗里茲倒是無所謂,教友會要是火坑也是自己讓他去跳的,只要他以後不勸自己去聽佈道,就不至於友盡。
“那樣啊,也可以,不知道他們是許多人分別來投資呢,還是讓比如說伊頓先生一個人出面。
坦白講如果沒有必要我確實不想兩地跑,這次費城的貴格們應該能找得出人來管理吧,我出一半資金和工匠就不參與管理了,但我佔股要達到百分之五十一以上,你可以去問問他們的意見。”
“對了,雪松溪那邊這一年還好吧,我這出去的一年裡有沒有發生過事故?”
“事故是難免的,壓縮車間發生過一次意外,還好沒有傷到人,不過因爲您資金充裕,只用了一個禮拜就恢復了生產,馬塞爾很難過,我盡力安慰他您不會怪罪他的,還好您工場那些貴重設備全都安然無恙。
您火藥工場過去的一年裡本來盈利應該有一萬五千多,但因爲事故損失了一千六百美元。”
“人沒事就好,這一行我現在興趣是越來越淡了!錢掙的不多,操的心卻不少!”
“現在費城的法國難民很多,您這個新造紙廠設在賓州招人管理和做工都會很容易。”
弗里茲內裡跟法國人沒關係,對這些名義上的同胞沒有什麼感情,但聽說有很多難民還是多問了兩句。
“是啊,估計有兩萬多人,有被督政府赦免的,有從加勒比羣島逃來的。”
這樣子啊,那讓弗里茲心裡蠢蠢欲動很久的蒂凡尼彩色玻璃燈罩又開始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