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粒城所在的吳哥省,曾是真臘歷史上最強大的吳哥王朝核心統治區。碑銘、石質城牆、雄偉的佛寺與佈滿整個區域的水利灌溉系統是吳哥王朝的特徵。
散落在叢林中的遺蹟清晰地向守序顯示出這是個曾經多麼輝煌的文明。上個世紀,重新復興了真臘的安贊一世國王爲了重新凝聚國內的民心,在擊敗暹羅入侵的軍隊後,築暹粒城,重修吳哥窟的遺蹟。
四國聯軍已將暹粒城團團包圍,前線的指揮由霍爾雷恩負責,守序並不需要太操心。
守序率領他的三個衛隊排和一個輕騎兵中隊來到吳哥古蹟。吳哥城是一處雄偉的古代遺蹟。整個東亞,古典建築都以木質結構爲主,像吳哥這樣由石頭修建的城池並不多見。
石料比木料存在的時間更爲長久。雖然吳哥城已經荒廢,但在那殘垣斷壁之中,守序還是能感到曾經這是一座繁榮昌盛的城市。
吳哥城的外壕周長有數公里,內外兩道城牆。主城門上有3座高塔,城門前是一條寬闊的大道,道路鋪着巨大無比的石塊,道路兩側是池塘和佛像,有的佛像已經倒塌。每個塔身上都有面向四方的四面佛像,以慈悲的眼神檢閱進入城內的每一個人。
守序踏上外壕上的石橋,橋兩邊有數十尊跪坐石雕半身像排成一列,一邊象徵神靈,一邊象徵惡魔,雙方進行激烈的角力,多數石像已經倒塌。反應的大約是印度神話故事。
沿着吳哥城曾經的勝利之門,守序進入了這座偉大的遺蹟。一隻印支虎突然從石壁的陰影中躍起,撲倒隊伍中的一個真臘奴隸,瞬間鎖喉。戰馬被老虎的氣味驚到,紛紛人力而起。衛隊的步兵匆忙之下迅速開槍,老虎向人羣咆哮了一聲,幾下跳躍後消失在遺蹟中。士兵們什麼都沒打中,蒂奇命令士兵停火,他檢查過被虎咬傷的人後,向守序搖了搖頭。被老虎鎖喉,沒救了。
印支虎,與華南虎的血緣關係極近,因爲與人類生活區域重疊度很高,與華南虎並列爲食人最多的老虎亞種。在迷宮般的遺蹟中追逐一隻老虎難度大了點,守序暫時制止了衛隊的打虎計劃,他來吳哥窟不是爲了老虎。
吳哥遺蹟現存最主要的部分是吳哥寺,也就是吳哥窟。在吳哥城的南部,吳哥寺最引人注意的建築是石塔,石塔與高臺組成的恢宏建築讓人歎爲觀止。
臺高三層,上有尖塔五座。中央之塔高達65米,四座角塔拱衛着中央高塔。這些寶塔象徵着印度神話中的諸神之家,在吳哥王朝最強大的時期,每個國王都要修建這樣一座寺廟,作爲死後的陵墓。
守序信步踏上高臺,三層臺基上,每一層的四周都飾以浮雕。各種神話和銘記勝利的浮雕充斥着整個遺蹟,守序覺得吳哥寺的所有石頭都經過雕刻。
高臺第一層的迴廊上有屋頂,這裡的浮雕保存最爲完整。大部分是栩栩如生的印度神話人物,高棉人把毗溼奴與天魔作戰的故事全部刻在了石頭上。
迴廊的南牆記錄了高棉人與占城人這對百年死敵之間的戰爭。守序站在浮雕前,高棉人用神話的敘事風格描繪出占城人乘坐內河戰艦沿湄公河上溯,入侵祖國。
在展示戰場的畫卷上,地面堆滿了高棉人的屍體,高棉戰士踏過戰友的身軀,奮勇前進。水戰在洞裡薩湖邊展開,雙方軍隊乘着許多槳船,在湖面上來回廝殺。一個受傷的士兵掛在船舷,湖裡竄出一條巨大的澤鱷,血盆大口咬住士兵的頭顱。士兵的屍體漂浮在水面上,成爲鱷魚、大龜和其他怪魚的食物。
陸地上,高棉國王騎着戰象,向占城人的軍隊發起衝鋒,高棉人的屍體與入侵者交疊在一起,士兵們用弓箭和槍矛與占城人戰鬥。高棉人用細膩的着筆雕刻出一幅幅逼真的畫卷,當戰爭來臨時,農民放下鐮刀和鋤頭,拿起槍矛無所畏懼地同強大敵人戰鬥。展現出先輩們用英勇的戰鬥擊退入侵者,保家衛國的戰爭。
守序自失地一笑,想來現在應該有很多真臘人像壁畫上的前輩一樣,正在奔向各省的軍營,抵抗他這個入侵者吧。
綠色的藤條爬上石質的牆壁,歲月把牆壁染成斑斑駁駁,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守序伸手觸摸石壁,是一種便於雕刻的砂岩。以真臘人目前的技術水平,實在難以想象幾百年前他們修築吳哥城投入了多少人力。
守序命令蒂奇,“挑選一些精美的雕塑和佛像,讓那些真臘人拆下帶走。”
安贊一世在暹羅軍洗劫對吳哥窟寺廟的修繕,讓原本的廢墟重新煥發了一些生命力。如果沒有守序,在以後暹羅和真臘的拉鋸戰中,吳哥窟會徹底消失在叢林中一段時間,湮沒在歷史中。不知多少精美的雕塑和建築會毀於暹羅士兵之手,這是不可接受的,守序要搶救人類文明的瑰寶,把其中最精華的一部分帶回金城。
蒂奇答應一聲,散開衛隊,押着那些奴隸們開始一次小小的拆遷工作。吳哥遺蹟太大了,只能有選擇的截取一些。老虎沒有再出現,應該是被槍聲驚走了。
……
當守序從吳哥窟回到暹粒城下時,城池已經易手了。真臘軍有一些火炮,但都是些佛朗機和鍛鐵炮之類的輕炮和淘汰貨,在金城的加農炮前沒有還手之力。實心彈拆除女牆,真臘戰俘填壕,火繩槍和輕型臼炮壓制城頭火力,暹羅軍的大象撞開城門,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暹粒是第一個值得一提的目標,聯軍決定暫時停止前進,在此等待老撾人。
真臘全國大概有兩百多萬人口,多數都集中在洞裡薩湖區。在暹粒駐紮期間,除了金城的野戰旅、荷蘭人和素曇瑪親王的核心部隊,其他軍隊都被派了出去。聯軍的騎兵和部分輕步兵在面向馬德旺真臘軍據點的方向拉起一道警戒幕,其餘的人開始下鄉掃蕩。徵集糧食,捕捉戰俘,擄掠財物。十天後,當真達拉率領的老撾軍抵達暹粒時,暹粒周圍已經有了3萬多在邊境和吳哥省俘虜的戰俘和1200多頭牛。
除了稻米和金銀,真臘主要出產寶石、鹿皮、水牛、淡水魚,漆器和質量低劣的褐糖。老撾軍與現有的戰利品關係不大,三國聯軍商議之後瓜分了戰利品。荷蘭人只要鹿皮,這是他們販運到日本換取白銀的主要商品之一。他們分到的鹿皮數量不多,只得答應用軍火和白銀向盟友們換取。人口和牲畜,暹羅與守序原本是六四分賬,但素曇瑪親王更看重貴金屬和寶石。守序也被鮮豔的紅寶石和藍寶石晃花了眼,最後還是忍痛把寶石都給了親王,收了更多的人口牲畜。
老撾軍抵達後,聯軍的兵力變得更充實。素曇瑪親王分出巴真府的1600軍隊,先期押送戰俘回國。守序的遠征船隊現在還停靠在暹羅,將會與僱傭的暹羅船一起,裝載金城得到的那部分俘虜回國。
四國聯軍會師後,2萬餘人的主力部隊收拾行裝,繼續向前推進。臨走前,暹羅軍在暹粒城放火,將城市燒成白地。
從暹粒城繼續向前,有十餘條大大小小匯入洞裡薩湖的河流,目前旱季水位都不高。真臘人像以往一樣,把主力放在了洞裡薩湖南岸,所以聯軍在湖北的進軍沒遇到值得一提的抵抗。聯軍的速度並不快,一路捕捉戰俘搭建浮橋,用了20天推進到真臘都城烏東北面的支撐點磅同。
素曇瑪親王從沒見過這麼打仗的,在他的概念裡,兵法上都說要兵貴神速。對他的疑惑,守序只是聳聳肩,“殿下,我覺得打仗只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其實我們主要是來幫助真臘人搬家的。”
親王無言。
霍爾雷恩架起重炮轟塌磅同城的女牆,暹粒城的一幕再次上演。休整幾日後,聯軍再次捕捉到了2萬多戰俘。
看着入侵者用各種麻繩、藤條捆綁起來俘虜,真臘王子巴東拉嘉幼小的心靈受到深深的傷害。暹羅親王、老撾首相和守序不約而同都無視了王子的抗議。
四國聯軍這一路而來打下的城鎮都沒有留兵守衛,根據偵察的結果,駐馬德旺的真臘軍已經切斷了聯軍回國的道路。守序對此根本毫不在意,擄獲的稻米足夠軍隊吃四個月,由於沒有遇到激烈抵抗,彈藥也還綽綽有餘。聯軍不需要來自後方的補充,只是不能再把俘虜運送回國了,只能帶着一起走。
真臘人此時才意識到局面有多嚴重,安贊王向聯軍派出了使者,表示願意向暹羅稱臣納貢,再獻上全部的白銀和十萬石糧食換取聯軍撤兵。
素曇瑪親王就像書裡的經典反派一樣,一通哈哈大笑後拒絕了真臘王求和。
真臘使者憤恨地說:“我國已經在全國堅壁清野,所有的城池都武裝了百姓,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荷蘭司令哈魯斯漫不經心地剪着指甲,“哥特人在攻陷羅馬城前,對羅馬的使者說,‘草長的越密,割起來也就越省力。’你可以把我這句話重複給你們的國王。”
守序見兩個侵略軍的大反派拿足了腔調,便對使者說道,“請回去告訴你們的國王,我們給他時間在烏東城集結兵力,像一位偉大的君王一樣,在都城與我們決戰吧。”
從磅同至烏東有150多公里,大軍啓程,帶着兩萬戰俘滾動向南,抵達烏東城洞裡薩湖對岸時已經是1644年1月末。
統帥們騎馬躍上河道的堤岸,東岸一艘船都沒有。西岸,真臘人正在焚燒徵集來的小船,滾滾黑煙直衝天際。
烏東城距離河道十幾裡,望遠鏡裡看不到,但在對岸,真臘軍已經築起數座大營。
哈魯斯對守序道,“把你們的大炮拖上來,我們修築炮兵陣地,強渡洞裡薩河。”
真達拉道:“看來先得打造渡河的木筏和小船了。”
守序讓威斯特海姆拿來地圖,對其他三位聯軍統帥說道,“諸位,真臘人已經習慣了我們緩慢推進的速度,現在我們如果做些改變,他們也許會適應不過來。”
素曇瑪親王問守序:“怎麼變?”
“挑選精銳,向金邊疾進。”
哈魯斯:“先不打烏東?”
守序搖頭道:“先不打,真臘的都城一定是他們守衛最森嚴的城市。諸位,我們這趟打真臘是要來賺錢的。真臘最有錢的城市肯定是四岔口。素曇瑪親王,你率領戰象和重炮在這裡紮營,不要過河,保持對烏東城的壓力。我率軍從四岔口渡河,攻下金邊,堵住真臘人南逃的退路。”
素曇瑪親王想了想道:“你不帶重炮,怎麼強渡?”
守序點頭道:“真臘沒有水師,我們試試,就算不成功也沒有大礙。”
親王、首相與荷蘭人商量了一陣,同意了守序的計劃。
當下,聯軍主力在洞裡薩河東岸紮營,分出戰俘砍伐木料,製作渡河器械。守序的重炮營也在河岸邊修建炮兵陣地,不時向真臘軍營打出騷擾性射擊。
傍晚,守序帶着300騎兵,一個金城陸軍團和兩個志願營,2000暹羅軍,2000老撾軍,荷蘭人的全部,共6000餘人,在聯軍主力的掩護下,向南前進。
守序只帶了榴彈炮、輕臼炮和幾門四磅炮。攜行的炮兵與暹羅軍走在後隊,守序帶着其他人輕裝疾進。
從烏東到四岔口有20多公里,金城陸軍與荷蘭人對強行軍並不陌生。讓守序尊敬的是,老撾這些山民腳板也很硬,輕鬆就跟上了大隊。老撾士兵裝備很簡陋,多數人只有一面藤牌和一把鐵刀或者長矛,幾乎沒有火器,遠程火力依賴弓箭。
只用了一夜,聯軍最前面的騎兵就抵達了四岔口,掃清了附近的真臘人。守序沒有向聯軍統帥透露的是,他在金邊有帶路黨。
與東南亞其他商業中心一樣,金邊也是座華人聚居的城市。華人在真臘已經拓殖了幾百年,南宋滅亡後就有一波宋朝遺民定居在真臘和暹羅。
金邊是真臘進入海洋時代後興起的經濟中心,內河船把全真臘的物產通過洞裡薩河和湄公河運到金邊,再從這裡裝上海船運往國外。在來之前,根據蒐集到的情報,葡萄牙傳教士對金邊的描述是這裡有2萬棟房屋,各地商人、自由民和奴隸共有十餘萬人口。
因爲侵略軍帶來的戰亂,更多的難民涌入了這座城市。就像大多數人一樣,真臘人在戰爭中下意識也會向城市逃難,金邊高大的四面城牆能給人帶來不少安全感。
作爲經濟中心,金邊如今有3000華人定居,他們控制下的人口數量更多,在真臘,他們甚至有一隻軍隊。守序當然不可能策反所有的金邊華人,出征前,通過南洋的華商,守序與金邊的華人首領取得了聯繫。當時他們並沒有做出確定的回答。但現在,真臘幾乎已經註定了失敗的結局,很多華商都逃離了險地,剩下的人中就有想拼一把的冒險家。
在抵達四岔口河岸的當夜,對岸上游划來13艘船帆塗成黑色的小型平底船。
蒂奇把使者帶到守序面前,遞上名帖。
使者摘下兜帽,守序打量他兩眼,“宋先生親自來了?”
使者深深一揖,“祖泰來的太遲,請國主見諒。”
守序微笑道,“一點不遲,此時正好。”
宋祖泰有些抱歉,“真臘人控制了我的大船,停在港口動不了。我只有藏在上游的這13艘舢板了。”
守序問:“港口現在有多少船?”
“5艘,我有2艘,其餘3艘是廣南人的。”
“有多少守軍?”
“800人。”
守序站起身,“宋先生請隨我來。”
叫上威斯特海姆與參謀班子,守序邁步登上了堤岸。一陣微風吹過,月亮從烏雲背後現出身影,皎潔的月光下,港口真臘人的軍營清晰可見。
“宋先生能控制多少兵?”守序扭頭問道。
“家中蓄養有100家丁。”
宋祖泰把家人全部送走,拼這一把,也不是做雷鋒的。
守序點頭道:“控制了金邊,原先我答應的條件不會變。宋先生可以獲得我國世襲爵位,進入元老院。湄公河口後江府,先生能得到方圓百里的委託監護地。”
宋祖泰大喜,“多謝國主成全。”
從堤岸下來,守序找來華人志願營的營長鬍旻,“胡上尉,我聽說你的兵精習水陸戰?”
胡旻雙手抱拳,神色卻有一些傲然,“在大明,我還沒打輸過。”
守序點點頭,“胡上尉,我給你加強火炮。你來做我軍的先鋒,攻下金邊之後,你和你的部屬可以在後江府獲得封地和拓殖權。”
金城元老院目前正在研究建立一個爵位體系,因爲國土面積不大,公爵侯爵就不封了,徒惹人笑。目前計劃設置的就是伯爵、子爵、男爵和騎士四個等級。伯爵只有守序和馬爾蒙兩人,子爵男爵多半屬於老兄弟中的軍官,騎士則是老海盜的基幹士兵全都有。
騎士這個等級,會有一枚騎士南十字勳章,與佩戴在左胸的一二兩級南十字勳章不同的是,騎士章掛在脖頸。騎士勳章面向所有士兵,只要英勇戰鬥,所有人都有機會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