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艦隊在頭頓港停靠期間仍然安排有軍演項目,不過考慮到西貢灣屬於占城安南兩國交界的敏感地區,海漢軍方當初在制定演習計劃的時候就沒有在這個階段安排海上項目,而是將海軍陸戰隊的登陸滲透演習放在了這裡。
演習預定的目標區域是頭頓港以北二十里,位於內陸的廷山,這片區域過去還有一些山民居住,不過在頭頓港開埠之後,附近的居民基本都遷去港區爲海漢打工了,而這裡也就逐漸恢復到原始的自然狀態,用來作爲演習場也可以避免泄露軍事機密和擾民的麻煩。
海漢與安南各抽調了三百名士兵,參與這個項目的演練。凌晨時分,參演人員從頭頓港划着小船向北橫渡海灣,在距離廷山大約三裡地的海岸登陸,然後分爲數個小隊向山區進發。兩軍混合編組的各支小隊需要按照隨機分配到手的地圖,在大約方圓二十里的山區範圍內找到自己的目的地,並帶回預先佈置的信物。
考慮到這一路上已經舉行了多次內容不同的野外軍演,最後這一站的聯合軍演中,指揮部沒有再給士兵們設置其他人爲的障礙,基本就是考驗基層班排一級軍官帶隊實施野外定向行軍的水平和團隊協作能力。但這並不代表這個演習項目的難度會有所降低,事實上從聯合艦隊抵達頭頓港開始,這裡的雨水就沒有停過。根據演習前一天實測的結果,二十四小時內的降水總量已達到了中到大雨級別,在這種天氣狀況下進山行軍,着實是一件苦差事。
在廷山舉行的野外軍演實際只耗時一天便宣告結束,但因爲冒雨演習而造成參演部隊在事後大面積出現病號,這使得顏楚傑不得不將駐留頭頓港的時間臨時又延長了兩天。好在指揮部和地方上都對此有所準備,倒是沒有讓情況惡化下去。
十月五日晨,剛剛在碼頭上出完早操的安南士兵赫然發現,有幾艘掛着占城軍旗的戰船正緩緩駛入頭頓港。帶隊的軍官不敢怠慢,一邊集合人手上船待命,一邊派人向鄭柞報告。
鄭柞倒是已經在此之前得到了海漢方面的通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沒怎麼吃驚,只是讓碼頭上的人員加強監視,不可妄動。他並不太相信海漢人聲稱的占城軍隊是臨時加入軍演的說法,總覺得其中有些貓膩,否則占城人怎麼可能正好趕在安南艦隊的最後一站來加入海漢主持的南海軍演。
不過鄭柞倒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海漢就算不願幫助安南對付占城,但也絕對不會站在占城一邊跟安南作對,畢竟海漢在安南的利益可要比這個鄰居多得多了。而且這件事對安南來說也不盡然是壞消息,因爲接下來鄭柞還要跟着海漢艦隊一起南下,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抵近觀察占城海軍的表現,這絕對算是近年少有的好機會,比起以前收到那些隻言片語的文字報告可要直觀多了。
儘管安南和占城與海漢都有着深度的軍事合作,但在頭頓港這個地方,雙方卻是都秉承着王不見王的理念,並不會主動與對方接觸。這倒是苦了顏楚傑,他這居中協調的差事就顯得格外麻煩,既要顧及到雙方的態度和情緒,又不能對原定的演習計劃有太大的影響。直到十月五日,三方的溝通才終於告一段落。
十月八日,安南艦隊從頭頓港開拔,沿中南半島海岸線北上返回其駐地。留着頭頓港繼續與海漢一同行動的便只剩下了鄭柞的團隊,以及一艘戰船和一艘綜合補給船。這支小分隊將會按照原定的計劃,全程參與海漢的南海巡航,並訪問海漢在南海的屬地安不納羣島。
翌日,加入了六艘占城海軍帆船的新聯合艦隊也陸續駛出了頭頓港,駛向四百海里之外的安不納港。雖然安南艦隊撤出了聯合艦隊,但在金蘭港新加入進來了海漢南海艦隊,再加上占城艦隊的加盟,整個艦隊規模不降反增,仍然是達到了五十艘船的規模,而且還有兩艘威嚴級戰船坐鎮,在整個nh區域都可算得上是一支十分強勁的海上武裝了。
顏楚傑和穆夏柏各自帶領一艘旗艦,將整個艦隊分爲前後兩隊,順便也就有意無意地將安南和占城的海軍分割開來。整個聯合艦隊行進的航速並不快,指揮部爲這段航程規劃了四天的時間,即便是以傳統帆船的航速,也基本能夠完成這段航程了。在此期間聯合艦隊還順帶演練在海上作戰的各種追蹤、反追蹤、合擊包圍、海域搜索等項目,以便讓近一年來少有軍事行動的艦隊能夠對南海的狀況有更好的適應,也順便爲接下來將在南海展開的軍事行動熱身。
鄭柞雖然自己帶了兩條船,但實際上他卻是一直住在顏楚傑所在的旗艦上,以便能近距離觀摩海漢指揮部的運作方式。在海漢開始演習之後,他發現此時的訓練強度似乎比之前從峴港到頭頓港這段航程增大了不少,換句話說海漢艦隊似乎到了這個階段纔開始玩真格的了。
在頭頓港才加入進來的占城艦隊顯然適應不了這樣的節奏,只能在演習中承擔一些掃尾殿後或者居中聯絡的任務。鄭柞不禁有些後悔應該再咬咬牙多讓朝廷掏點軍費出來,要是安南艦隊能夠參加這後半段的演習,應當會收穫不少。、
對於首次參加聯合軍演的占城艦隊來說,想要在行動中跟sh漢艦隊的節奏的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們當中的軍官雖然大多都曾在海漢軍中受訓,但真正與海漢艦隊一同行動的時候,才意識到雙方在作戰水平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並不是裝備了同樣的船隻和武器就能彌補的。占城統帥範吉不難想象出如果是自家與海漢在海上對壘,那戰局將會變成何等局面。
四天之後,聯合艦隊先頭部隊抵達了安不納主島東側海岸的港口。在經過兩年多的建設之後,這裡的港口比起當初從荷蘭人手裡奪下的時候要完備了許多,不過要接待規模如此龐大的一支艦隊仍然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好在駐守此地的羅傑在九月初就已經得到了軍方的通知,有較爲充足的時間在本地做準備工作,否則這支艦隊別說在安不納港駐留,甚至連靠岸都會成爲大問題。
“我這裡很久沒有像這樣熱鬧過了,像我這麼耐不住寂寞的人,想不到居然會在這地方當了足足兩年的島主。”在爲聯合艦隊舉辦的接風宴上,羅傑感嘆地說道:“我原本以爲來這裡接替老穆頂多半年時間,就會揮師南下了,想不到在這兒一待就是兩年,早知道這樣,去年打完臺灣我就不該申請調回來,一直在fj待着,今年就跟他們一起北上打zj去了,再不濟起碼前段時間王湯姆去打宮古島,我也能跟着喝點湯。”
顏楚傑笑道:“你不要說得自己像個閒人似的,這兩年也沒閒着吧?老陶這次特地叮囑我,要好好看看你在安不納島上訓練的多國部隊。要是真像你在報告中吹得那麼好,那南海特戰營的編制就頒給你了。”
羅傑正色道:“什麼叫吹?我羅傑是那種耍嘴皮子的人嗎?陶總這擔心真是有點多餘,回頭你驗過貨,就知道這趟南海沒白來了!”
羅傑在入主安不納島之後,訓練立足於南海的特戰部隊便成爲了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前面有錢天敦的成功例子在前,鎮守和平地區的高級軍官們在無仗可打的狀況下,親手訓練一支特戰部隊也成爲了鞏固自身地位的手段之一。只要能得到軍委的認可,拿到官方編制,這種半私人性質的軍隊就會變得合法化,甚至可以跟着軍官一同調動到別的地方,就如同錢天敦的安南特戰營跟着他一起調去了fj然後又北上去了zj一樣。
當然了,爲了避免地方軍閥的出現,軍委對於這種冠以特戰部隊之名的私軍規模還是有限制的,原則上都不會超過一個營的編制,並且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駐紮超過三年。這樣即便是指揮官有什麼非分的想法,這點兵力也不足以在地方上形成毒瘤。
羅傑來到安不納羣島之後組建訓練的這支部隊成軍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不過到目前爲止仍然還是用的地方民兵編制,雖然武器裝備與正規軍已經無異,但沒能得到軍委的正式認可,這仍然是屬於非正式的民間武裝,在行動方面有着諸多不便,更不可能跟着羅傑調動到別的地方去。所以羅傑必須要在自己挪窩之前,先把這支部隊的編制給申請下來,不然哪天軍委一紙調令下來,這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部隊帶不走,那可就完全是爲他人做嫁衣了。
“軍隊的事情先放一放,我這次來可是擔負了多個部門的任務。”顏楚傑很快轉移了話題:“執委會需要詳細瞭解安不納島目前的開發狀況,這兩天你先帶我在島上到處看看。”
“沒問題啊,就算你不提,我也會安排的。”羅傑很爽快地說道:“我這兩年可不光是訓練軍隊,島上的建設和開發也沒拉下。紙面上的東西體現不出來,還是得讓你親眼看看我的工作成果才行。”
海漢在1631年攻下這個島的時候,島上僅僅只有幾處規模不大的種植園,以及一個小小的漁港碼頭。島上的出產甚至都不足以養活本地居民,每年有幾個月還得依靠巴達維亞運來的補給維持生活。在羅傑接手這裡之後,相關部門纔開始安排基建、招商等開發項目,試圖將這裡建設成爲海漢未來南海戰略中的支撐點。就算這裡沒有建設大型港口的條件,但至少能成爲一處就近提供補給的中繼點。
羅傑入主這裡之後,除了招商開發經濟作物種植園之外,還在本地開發了一個還算比較獨特的貿易項目,那就是奴隸貿易。西方殖民者從巴達維亞等地源源不斷地運來奴隸,用人口在這裡交換海漢和大明出產的商品。而安不納島因爲地理位置特殊,在對外貿易方面也享受了一些政策上的傾斜,可以藉助轉口貿易賺取利潤用於建設本地。
從安不納口岸輸入的奴隸人口一部分被運回三亞進行再分配,另一部分則是留在了本地充當勞動力,其中也有一部分幸運兒被選拔進了羅傑組建的多國部隊中服役。之所以說這些人幸運,是因爲他們在入伍之後很快便能得到申請加入海漢籍的機會,這至少要比他們那些留在種植園當民工的同胞提前了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而且入伍就基本意味着他們今後的生活有了保障,這個起點也就比普通的歸化民要憑空高出了一截。
海漢在建設初期從hn島向安不納島運輸了幾批漢人移民之後,後續的人口輸入基本都是依靠奴隸貿易。因此島上的人口結構在這兩年中也有顯著的變化,從最初漢人佔據總人口的多數,到後來比例逐漸下降,如今島上的五千多常駐人口當中,漢人只佔了約莫四成左右,剩下的人口便如萬國博覽會一般,不同膚色、信仰的人種混居在一起。根據民政部門的統計,目前安不納島上的人口來源已經超過十個國家,複雜程度堪稱是海漢統治區的第一位。
如此複雜的人口構成當然也帶來了不少問題,語言、文化、風俗的不同使島民的融合面臨着重重困難。不過外來人口有一多半都是以奴隸方式輸入本地,在獲取歸化籍之前,他們都沒有什麼個人的權利可言,主管部門可以強制安排這些人同吃同住,以硬性手段來改變他們原本的生活方式,來適應海漢領導下的社會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