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合作項目中都提到了關於建設項目所需勞動力的內容,絕大多數商家都選擇了自行籌備人員,爲此各個合作對象將會向海漢治下的高雄港地區引入大概超過三千人的勞動力。考慮到不少人會在移民過程中拖家帶口,實際引入的移民肯定會超過四千了。而這個引入移民的過程根本無需海漢催促,急於開建種植園早日收回投資的商人們自然會屁顛屁顛地趕着實施。
這些由投資商組織的移民來到高雄港之後,會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步意識到他們與海漢歸化民之間的待遇差距,而這種不平等也會促使這些國籍尚屬大明的人口轉化爲歸化民。至於說這種催化作用會有多大的效力,看看現在海南島上總人口中有超過七成的人已經加入了海漢籍的現狀就知道了。
當然了,要同時開建這麼多的種植園項目,即便已經有大量的投資商直接介入,也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初見眉目,一部分經濟作物,也必須要等到開春之後才能開始種植。這些客觀因素的限制,就不是安西和他手下的人所能改變的了。
不過短期內在本地注入大量外來人口,對於安西在民政方面的管理能力也將是一個新的考驗。這些移民沒有經過海漢移民營地的隔離、篩選和基本培訓,在接受管理和適應本地社會環境方面肯定都會存在諸多問題。不過好在安西在勝利港開埠時期就在鹽場公社帶着一幫當時尚未入籍的明人做事,過程中積累了比較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跟明人百姓打交道倒是難不住他,這大概也算得上是執委會選擇由他來管理高雄港的理由之一。
由於高雄港剛剛鋪開攤子,千頭萬緒的事情都需要有人拍板做決定,安西也不得不放棄了年底回勝利港參加年終總結大會的打算。不過好在高雄港所需的各種資源基本上都已經爭取到手,倒也不用他這個地方行政長官趕回去在執委會面前拍桌子打板凳的演戲討要資源了。
海漢目前還是堅持一年兩會的制度,首先是每年四月初的週年慶都會召開的全體大會,當然現在地盤擴張之後受到交通條件的限制,基本不可能再全員一起參加大會了。這個會議上的主要內容就是人事調動和各種嘉獎,比如軍方的各種戰功嘉獎,幾乎都是集中在每年的勝利港大閱兵式之後進行,以藉此來宣揚武力,團結民心。
此外執委會還會對一些表現卓著,做出特別貢獻的歸化民幹部進行公開表彰,例如早期投奔海漢的船匠張天貴,在今年的週年慶大會上就被授予了“勝利港造船廠終身名譽顧問”的稱號,並且先於自己的老對手於大山一步晉升爲七級勞工,這也是海漢勞工體系中第一位晉升到這個級別的歸化民幹部。當然了,這份豐厚的獎勵多少也是因爲週年慶大會之後便是張天貴年滿六十的壽誕,執委會考慮到他這幾年率領全家老小效忠海漢的突出表現,所以才藉此機會對他做出了特別嘉獎。
這個會議還有一個重要的職能,就是藉着這個穿越者比較集中的機會,對重大事務進行集體表決——比如說定期改選的執委會陣容。會議期間也是政治家們活動最爲頻繁的時間,都要想法設法爲自己,爲自己所代表的羣體爭取更多的利益。哪怕是對政治不那麼熱衷的技術型官員,也會趁着這個機會宣傳自己的項目,爲自己的部門爭取更多人的支持。
而另一個重要的會議,便是年底的總結大會。說是工作總結,但除了總結這一年各個領域中所取得的成績之外,也還有一大批的新項目新計劃要在會議上進行集體審議和表決。特別是涉及到來年有限的經費和資源投入,更是會讓各個部門爭個不可開交。
生產單位希望執委會能夠加大投入,擴大生產能力,以創造出更多的財富。但消耗性質的單位如軍方,同樣也需要大量的投入來維持運轉,並且與海漢統治區保持同等的擴張速度。此外爲基本民生提供保障,如教育、衛生、商貿等領域的單位,也是各自都需要非常大的投入。至於說各個單位所提出的要求最終有多少會獲得執委會的批准,一方面要看之前這一年裡的成績和收穫,另一方面就是看各個部門單位負責人賣苦情拉關注的技巧了。
對於各個部門來說,年終總結會更像是每年一度的大考,考試成績將會直接影響到該部門在下一年中所能獲得的各種資源。除了像高雄港這種已經提前確定了未來一段時期投入規劃的地區,其他海外殖民地基本都會由負責人或是派出代表趕回三亞參加會議,至少也要確保自己應得的資源分配數目不會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無端減少。
往年的年終總結大會並不會安排到真正年底那幾天舉行,因爲各種政令的傳遞和執行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把日程卡得太死很容易讓“年終總結”變成了“年初總結”,那就有點名不符實了。一般來說會安排在十一月的中下旬或十二月初,以便能夠給大會做出的各項決議留出充分的時間去傳達和執行。不過今年因爲軍方十一月纔對高雄地區動手,相應的會議安排不得不全部延後,結果一直到了十二月纔開始安排年終大會,也是穿越以來開得最遲的一屆年終會議。
相比四月舉行的週年慶會議,年底的總結大會並沒有多大的排場,沒有公開的宣傳和慶祝活動,與會人數也少得多,基本都是各個部門及各殖民區的負責人。如果說週年慶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那麼年終會議就是一羣人關起門來秘密議事的場面。除了整個勝利港都在會議期間採取了外鬆內緊的安保措施之外,普通百姓甚至根本就不會意識到的他們的父母官正在開會商議這個羣體未來一年的發展方向。
不過這種低調絲毫不會影響到會議中討論的熱烈程度,雖然穿越者們在外面幾乎個個都表現得像祖傳十八代的純正貴族出身,但關起門來該拍桌子的時候就沒人會含蓄了。
今天會議爭論的焦點依然是老套路,集中在軍方與文官體系之間。1632年對於軍方來說,算是投入不大收穫不小的一年,在這一年中軍方僅僅發動了一次戰爭,就是在五月聯合福建明軍對澎湖發起了大規模攻勢,比較順利地拿下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峽最後一個大型據點,同時也幫助海漢在該區域獲得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立足點——在此之前,駐紮福建的部隊一直都是暫時寄住在福建明軍的駐地當中。
僅僅半年之後,軍方又再次採取行動,在臺灣島南部圈下了高雄港,並且成功壓制了毗鄰當地的大員港,讓荷蘭人選擇了屈服。雖然這個發展方向並不是像一部分文官所期望的那樣向北擴展勢力範圍,但高雄港無疑是一處極佳的海外分基地,其戰略意義可以說不亞於海漢在安南南部海岸佔下的金蘭灣。
“今後我們向北發展,高雄和澎湖所能提供的支持是海南島所不能相提評論的,我們的人員、物資,都可以在當地就近籌措,而無需再全部都從海南這邊千里迢迢地送過去。實現這一切,我們除了要在當地投資建設港口、城市、種植園之外,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擴充我們駐紮在當地的部隊規模。”
顏楚傑一邊說一邊示意手下將準備好的地圖在會議室裡展示出來:“各位請看,我們在臺南地區實際控制海域面積已經超過了海南島的大小,但現在我們僅有一支尚未滿編的艦隊駐紮在那裡。我們都很清楚,這麼一支艦隊是不可能同時承擔起護衛當地海域和港口,並向北發起軍事行動的多重任務。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不得不將這支小小的艦隊進行了拆分,一部分駐紮在澎湖馬公港,另一部分駐紮在臺南高雄港。各位,如果說我們接下來打算控制檯北地區,甚至是繼續沿着大陸海岸線向北拓展勢力範圍,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增加在當地駐紮的海軍規模。”
顏楚傑眼神瞟到顧凱正要張嘴欲言,立刻便開口制止了他:“如果說有人想建議從現有的其他幾支艦隊中抽調船隻去福建,那我覺得這樣的謬論就不必發表了。各位,目前第一艦隊需要負責整個海南島以及瓊州海峽的安全,防禦壓力有多大,就不用我多說了吧?第二艦隊駐紮在珠江口,這是我們目前的貿易命脈,與大明的貿易有超過七成的比例是通過珠江進入大陸,艦隊所需守衛的海岸線也並不比海南島少。第三艦隊目前已經部署到南方的金蘭港,這是我們與南洋之間唯一的一處大型軍港,也是唯一能夠給安不納島提供軍事支持的戰略支撐點。這三支艦隊本身的力量就已經不堪重負,不可能再用挖東牆補西牆的方式去補充我們在福建海域的兵力缺口。”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在來年再建造一到兩支艦隊充實海軍?”顧凱等到他說完之後,才發出了質疑之聲:“老顏,在未來可見的一段時期內,我們都沒有進行大規模海上作戰的可能性。即便是臺灣島上的荷蘭人跟西班牙人聯手,我們也可以從廣東抽調艦隊過去進行作戰。你提到第四艦隊編制不全的問題,主力艦在明年第一季度就能完成舾裝了,到時候整個福建海域還有誰能與其匹敵?就算臺灣島上的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聯手,也打不過我們的第四艦隊。你剛纔說艦隊需要守護的海域面積太大,但我們現在在福廣兩地的海域根本就沒有對手,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大的防禦壓力,不是嗎?我不認爲有急着繼續興建艦隊的必要。”
“你這是鼠目寸光!”顏楚傑斥責了一句,從桌上端起了茶杯:“湯姆你來反駁他,我先喝口水潤潤喉嚨。”
王湯姆聞言起身道:“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談及到海軍成軍的話題,但我還是要再次強調,海軍的成軍時間不能拿陸軍作爲範本。一個肢體健全的普通人只需要百日左右的時間就能訓練成掌握基本作戰技能的士兵,但一個在船上待了一年的水兵很可能仍然只是一個菜鳥。海軍要形成戰鬥力,士兵和艦船都必須要經過長時間的磨合才行,這種磨合不是三五個月就能完成的。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規劃出今後兩三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發展方向,併爲此提前開始訓練部隊。即便我們今天通過了新艦隊的建造方案,要等到成軍並且形成戰鬥力,那也是一兩年或者更長時間之後的事了。我們不能保證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因爲這個時空的發展局勢已經開始偏離了我們所掌握的歷史,未來已經變得不可知,而我們所能做的準備工作,就是儘可能加強武裝。強大無敵的軍隊,纔是我們的信心之源!”
“說得好!”顏楚傑帶頭鼓掌,不過會議室裡應者寥寥,不免有些冷場。很顯然多數人就算不反對軍方的打算,但也沒有要公開支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