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執委會的安排,臺南高雄地區殖民點的前期護衛工作將由駐澎湖的海漢民團部隊全權負責,不過這次帶兵到高雄的不再是澎湖基地最高指揮官錢天敦,而是他手下的年輕軍官陳一鑫。這倒不是錢天敦託大,而是此時他正在澎湖與許家商議高雄地區的開發合作事宜,一時半會也脫不開身。
陳一鑫雖然年輕,但在萬山港和鎮南港已經做了好幾年軍事主官,對於這種駐守殖民點的任務倒也駕輕就熟。這次調來高雄駐紮的部隊包括了三百四十餘名海軍和三個連編制的陸軍,除了海上有五艘戰船作爲保障之外,陸軍也裝備了六門小口徑火炮,並且準備在位於北端出海口的旗後山上修築燈塔和岸防工事,以便防禦可能出現的海上來敵。
高雄港雖然有一北一南兩處出海口,不過南邊的出海口只是旗津半島上的一處豁口,水深較低,航道通行能力差,水位低的時候甚至整個旗津半島會連成一體阻斷進出航道。因此南邊的航道基本就只能限時通行一些小型漁船,上次錢天敦帶的艦隊來這邊考察地形,連吃水較淺的偵察艇都差點陷在南出海口水面下的沙洲中。而另一個時空中的後世高雄港也是直到1967年爲了能夠讓高雄港出入10萬噸級大船,纔將南邊的出海口徹底挖深挖寬,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二齣海口。
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下,守軍基本只需扼守北出海口兩端的旗後山和壽山制高點,就可以完全控制高雄港的出入航道。而民團海軍所選擇的駐地,便是高雄港外圍狹長的旗津半島內側海岸。另一個時空的高雄港僅在這條海岸上就修築了足足十公里長的港口碼頭,開發的空間十分巨大,別說駐紮在澎湖的海軍艦隊,即便是把海漢現有的軍用船隻全部集中到這裡停泊也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目前陳一鑫所面臨的防禦壓力並不大,畢竟過去在海峽活動的十八芝等海盜團伙已經被驅逐去了遠海,現在海峽對面是自家盟友,隔壁是已經服軟的荷蘭人,本地的土著馬卡道人也已經做過溝通,雙方都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再加上還有近在咫尺的澎湖基地作爲後盾,高雄港的外部安全還是比較有保障的。駐紮在此的民團部隊除了基本的防禦巡邏之外,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了維持本地的治安秩序方面。
從海南、廣東、澎湖三地彙集到這裡的軍隊加上移民、工匠、船員等等,人口規模已經達到了一千七八百人,其中大約有千人是今後將長期生活在這裡的移民。後續的幾個月當中,還會有移民和其他工作人員陸續抵達這裡,預計明年上半年定居在此的人口就會超過三千。但由於海南島本地用於維護民間治安的警力一直都存在着巨大的缺口,無法調配充足的警力到新殖民地,所以這部分的職責就必須要由民團來分擔了。不過新殖民地早期都是施行軍管制,這已經成爲了海漢的慣例,錢天敦手下的特戰部隊本身就有很多人是在軍管時期的黑土港參軍入伍,對於這種狀況早就習以爲常,所以無論執委會還是民團軍,對此都沒有提出任何的質疑。
被挑選輸送到高雄地區的移民倒也比較好管理,從三亞送來的移民全都是已經入籍一段時間的歸化民,有不少是成年後分家出來開枝散葉的青壯。而從廣東送來的幾百人雖然大半還沒有入籍,但也都在李家莊移民中心住了一段時間,該讓他們瞭解的規矩也都已經教過了,管理上難度不大。再加上荷槍實彈的軍人所帶來的威懾力,肯定比只有警棍作爲武器的警察要強得多,一般人在這種環境下還是不敢輕易犯事的,畢竟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罪,在軍管時期也都會被判直接送進苦役營勞改。
當然了,也還是有膽大猖狂到敢於頂風作案的傢伙存在,比如登陸頭幾天移民營地裡就接連發生了好幾宗個人財物失竊案件。有人趁着移民們上工地勞作的時候,闖空門到帳篷裡把別人的流通券翻出來偷走了。雖然金額不算大,總共也只有不到兩百元的流通券失竊,但對於普通民衆而言這些錢絕不是小數目了,歸化民入籍後升到三級勞工,一整年的收入也才百元左右。
陳一鑫親手接管了這個案子,要查清真相其實並不算困難,只要把線索理理清楚就不難圈定犯案者的大致範圍。陳一鑫打算趁着這個破案機會,也稍稍在本地民衆和部下面前刷一下個人聲望。
高雄港的移民營區目前分爲甲乙丙丁四個營區,而目前的失竊案全都集中發生在丙區。由於各營區之間都用柵欄進行了區隔,其他營區的人想要進入丙區,除了走有人值守的大門之外,就只能破壞柵欄了。陳一鑫在這個帳篷區轉了兩圈之後,確定柵欄沒有人破壞的痕跡,便要求歸化民幹部把近幾天的出工安排拿出來進行覈對。在失竊時間裡留在營地中的人,自然嫌疑最大。
由於目前正在組織建設正規的移民居住區,絕大多數勞動力每天都要上崗勞作,留在營中的老弱婦孺也會被分派到準備食物、打掃營區衛生等相對輕鬆一點的任務。而兒童則會各營區集中到一起,由專人進行文化課的教育。除了這些人之外,也會有極少數因爲傷病而留在營中休養的人,陳一鑫在確定了疑犯範圍之後,便決定對這些留在營地裡的人進行排查。
用這麼簡單的手段進行調查之後,陳一鑫很快就發現丙區某個集體帳篷裡連續三天都有人因爲生病而未能出勤。而恰好在這三天當中營區便接連出現失竊案,很難讓陳一鑫不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到一起。然後他派了一隊人到營區中將這三人提了,並把他們的行李一一打開查驗,果然在三人的個人物品中發現了幾乎等額的三份流通券。這三人都是從廣州的移民營地送過來,而當地並沒有對移民發放過流通券,這顯然不可能是他們以前存下來的勞動所獲了。
這麼簡單的手法,在後世用來拍刑偵劇估計連一集都戲份都拍不出來,陳一鑫也只是抱着順藤摸瓜的念頭試試看,想不到很順利地就抓到了人犯。分頭提審之下,很快這三人便招了供。
原來他們本就是在廣東各城流竄作案的一個盜竊團伙,聽說海漢治下富庶,便打算混到海漢的地頭上繼續做老本行。但他們沒料到在番禺的移民營地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並沒有被送到號稱“瓊州第一港”的三亞去,而是跨海來到了這麼一個未經開發的海岸。
海漢人想在這裡開埠建港,而他們想的卻是如何能儘快弄一筆錢離開這裡。從廣州來的新移民都被打散分到四個營區中,讓已經入籍的歸化民以老帶新促使他們儘快適應新的社會環境。但這幾個傢伙在發現流通券的作用之後,便暗暗起了歪心思。三人私下一合計,就用輪流請假的方式,趁着營區的人都出外勞作的時候,溜入其他帳篷作案。
雖然最初出現案情的時候,民政幹部也懷疑過留在營地裡休養的病號有作案嫌疑,但嫌疑人第二天痊癒上工去了,營地卻繼續出現失竊案,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洗清了前面的嫌疑人。而陳一鑫畢竟是來自後世,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並且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這些人的底線,直接便命手下先拿人,再找證據,直接就把真兇擒獲了。
審問之後得知,他們還有一個同夥在另一營區,當下便有士兵領命去將那人也捉了回來。不過這條險些漏網的魚其實也挺冤的,他因爲運氣不好沒能跟同夥分配到同一營區,因此根本就不敢隨意下手,到案發時還一起案子都沒做過,結果就這麼被同夥白白給出賣了。
破獲案情這麼簡單的盜竊案,對陳一鑫來說的確沒有太多的成就感,從他接手到破案,前後也就幾個小時的事情。不過丙區的民政幹部卻將陳一鑫奉爲救星,因爲這案子要是拖下去破不了,那麼營區管理人員必定會因爲失職而遭到問責,說不定連好不容易得來的公務員職位也會丟掉。陳一鑫能夠這麼快就查明案情,抓獲犯案者並追回贓物,的確是幫營區管理者們免去了一個大麻煩。
人贓並獲,口供也有了,接下來就是處理了。不過高雄港目前雖然是軍管區,但陳一鑫也不會就直接自作主張判了這幾人的懲罰。於情於理,他還必須得向本地的民政事務主官通報一聲,何況人家的來頭的確也要比他更大一些。
被執委會分配到高雄港主持殖民、基建等事務的官員,是在建設部、商務部及工業部多個部門同時身兼數職的安西。
安西是土建專業出身,勝利港建設初期他便被分配到勝利港鹽場當主管,並且一手籌劃實施了之後的鐵爐港鹽場、鶯歌海鹽場、儋州灣鹽場、以及安南黑土港鹽場、金蘭港鹽場的修建和運營。可以說海漢的鹽業生產體系,幾乎都是由他打造出來的,而正是這些鹽場所出產的海漢精鹽,以更好的質量和低廉的價格打敗了官鹽,成爲海漢貿易體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項硬通貨。
在經過了幾年的奮鬥之後,安西當然早就不用再親力親爲地在鹽場盯着生產了,自然有這幾年中帶出來的歸化民幹部負責具體的工作。而這次執委會決定在臺灣開闢殖民地,安西也就憑藉出色的個人條件入選了負責民政事務的主官名單。
論民政管理能力,穿越者中有大把的人都能勝任,畢竟這麼幾年鍛鍊下來,許多人都在地盤的不斷擴張中積累了基層管理的經驗。不過安西最終還是憑藉他的土建專業出身贏得了執委會的青睞,因爲高雄港這種新殖民地有大量的基建工程需要實施,而選派安西去當地擔任主官,那麼建設部也就不需要再另行委派技術官員過去主持工程了。
此外安西主管鹽業運作已經有近五年的時間,這中間由他經手的對外鹽業貿易總額已經多達數百萬兩白銀,在商務談判、貿易運作方面,也已積累了豐富的操作經驗。對於高雄港未來的商業定位來說,有這麼一個懂行的人坐鎮也會讓執委會更爲放心一些。
當然了,如果安西有興趣的話,他也大可在高雄港的海岸上再建一片鹽場,繼續把他熟悉的老本行帶到當地。以海漢在鹽業經營方面的路數,不消一年時間,大概就能把島上的鹽業貿易都抓到自己手上了。
不過據說有執委向他提出最後一個建議的時候被他駁回了,理由是臺灣最好的天然鹽場並不在高雄,而是位於荷蘭人控制的大員港與早期被十八芝移民過來的漢人地盤之間,也就是後世嘉義縣布袋鎮所在的海岸。在穿越前的那個時空中,布袋鹽場與渤海灣的長蘆鹽場,海南島的鶯歌海鹽場並稱爲我國的三大鹽場。作爲鹽業主管的安西有一個私人願望,就是在有生之年集齊這三大鹽場的成就。布袋鹽場的位置與澎湖隔海相對,與高雄的直線距離也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安西自然不願在高雄港的海岸上費時費力地修建鹽場——按照海漢現在的擴張速度,拿下布袋鹽場地區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安西的年齡比陳一鑫大了七歲,到現在已經三十出頭了,而且他在海漢內部的地位和所做出的貢獻也遠遠超過陳一鑫這個後輩,因此目前高雄的領導班子搭配是以安西爲主,陳一鑫爲輔。關於治安案件的處理,陳一鑫自然也要徵求一下前輩的意見。